《自治群》左晋美

89、第 89 章

　　宁平的手高高举起，五指分开，大喊道：“不好意思，有人下车！”

　　汽车尾气朝宁平身上吐。

　　田野里，牛耕劳作，并不凉快的天气，两个农民伯伯往碗里倒冰饮，他们脖子上挂着汗巾，头上戴着草帽。

　　冬天的太阳，作用不大。

　　他们深深地喝了一口，一个皮肤深一点的对着另一个皮肤白的伯伯问道：“明天吃席你去不？”

　　他摆摆手，说道：“我和他家闹掰了几十年了，他家做什么都不带我的。”

　　“害！”

　　宁平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每一步迈出去，都是一个未知数，但她却走得更很实。

　　“呵呵，这要是以前的我，说破天也没这个胆子自己跑到找不到路的地方。”

　　她按着同学给她的地址往里走，按照约定，她可以借宿在同学家里。

　　宁平敲了敲门，没有丝毫动静。

　　再一敲，还是没有人理。

　　大卡车从眼睛面前飞过，扬起泥黄的石沙。她闭起眼睛，等待车开过，然后，准备走到街对面去买根冰淇淋吃。

　　宁辞站在便利店里，问道：“这烟涨价了？”

　　“早就涨了你不知道吗，太久没抽了吧你。”

　　作罢，宁辞只得拿起一瓶口香糖，说道：“这个。”

　　付完钱，低着头溜出便利店去。

　　宁平正准备过街，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是同学发过来的信息。

　　“宁平，刚才我家里人说有人敲门，但是没敢开，我猜是你，让他们给你留门了。”

　　她赶紧回复：“好的好的，给你添麻烦了。”

　　一抬头，一个酷似宁辞的身影往巷子里穿梭过去。

　　宁平诧异，抬起腿就朝前跑，不可思议道：“宁辞？”

　　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宁辞毫不犹豫地打开口香糖，边小跑小跳地走边嚼。

　　今天本来该上工的，但他又翘班了，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谁让他不愁没钱花。

　　宁平猫低了自己的腰但是又高高地抬起眼睛跟在那个相似的背影后面，两个人隔着老说十几米远的距离，而且还有一些建筑物和花花草草时不时进行遮挡，宁平恨不得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

　　弯弯绕绕地跟到一栋房子后面，宁平看见一件黑颜色的衣角，然后一个左转弯。

　　她赶快跟上去，巷子口，空荡荡，只剩风呼呼地不停止往里灌。

　　“唉。”她叹了口气。

　　回头，原路返回。

　　宁辞站在水果店门前，问道：“甘蔗甜不甜？”

　　宁平偏头，竖着的甘蔗林遮住宁辞一半的身姿，但是那件衣服还是和刚才的一样！

　　机会不会再给第三次！宁平飞快地朝宁辞跑过去！

　　她的大腿从来没有提得这么高过，健步如飞，巴不得现在就能伸长自己的手把那个男人的脸转过来看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宁辞！

　　“当心了当心了！”一个小贩抱着腿坐在台阶观看宁平的动作大声嚷嚷道。

　　跑急了的宁平哪里听得到这些，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宁辞抱怨道：“哎呀甘蔗塞牙缝，算了。”

　　他抱着手就准备离开。

　　宁平看见他撤了半步的叫，伸出手去指着大声喊道：“喂！”

　　一只手突然出现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臂被高高扬向天空，而她也被迫像跳华尔滋一样在自己的手里转圈圈。

　　“喂喂喂！”实在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找不到自己的重心，仓皇地倒下去。

　　后背上被扶上了一横杠，她滑着向下的身子被叫停，手里也不知道在乱抓什么，却是找到了一丝柔软，脚蹬着地，但是也很轻。

　　害怕的双眼此刻睁开，她盯了盯那人的脸，反光看不真切。

　　“你抓着我的胸了。”熊警官说道。

　　宁平眯起眼睛，扯着她的衣服把自己抬起来，鼻尖快到对到熊警官的鼻尖的时候才幡然醒悟，喊道：“熊警官！”

　　脚一打滑。“啊！”两个人双双倒地。

　　宁平倒是捂自己的胸捂得很严实，双手交叉，平躺在地上。

　　熊警官已经在尽量避免接触的面积，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腰和腿压在了宁平身上。

　　宁平睁开眼睛，一把坐起来推开熊警官，朝水果店望过去，空无一人。

　　“哎呀！”

　　她懊悔不已。

　　转头面向也跟着坐起来的熊警官问道：“你干嘛拉我？”

　　熊警官指着小贩地方放着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宁平顺着看过去：“蜂窝。”

　　熊警官拍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说道：“你刚才只差一脚就把人家马蜂窝踹翻了，想变猪头直说，不用遭那么多罪。”

　　“现在好了，人彻底跟丢了。”宁平的眼睛还是没有放过水果摊。

　　熊警官立刻就警惕起来：“你要找人？”

　　宁平点点头，起身。

　　“现在好了，跟丢两次了。”

　　“就二就有三。”

　　宁平上下扫着熊警官，这是她第一次见熊警官没穿制服的样子，警察果然就是警察，伪装人民群众跟真的一样，她问道：“你呢？你又有案子在这里了？”

　　熊警官十分警惕：“我查的就是你的案子。”

　　宁平问道：“查我？”

　　“你出现在这里，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

　　“什么？”

　　熊警官拿出手铐就把宁平拷起来，往一旁人烟稀少的地方带。

　　“喂喂喂，你干嘛？你抓我干什么？真是岂有此理！我来找我弟弟的！”

　　宁平被带进一处布满灰尘的屋子里。

　　“咳咳！”她被灰呛得往外吐了好几嗓子。

　　宁平的手被铐在栏杆上。

　　熊警官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宁平面前问道：“我来查斯斯同事的死亡案，却在这边遇到你，你还是觉得斯斯男同事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宁平不敢相信，说道：“天地良心！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他死之前，身上有勒伤，这个疑问一直没解决，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

　　宁平不卑不亢道：“你既然是警察，应该查得出勒他的是男是女吧？我根本不可能啊！”

　　“你怎么就知道勒他的是男的？”

　　宁平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我靠！再怎么女权也不得不承认和男人力量上的悬殊吧！一个女人怎么干得过一个年轻的男人！”

　　“如果是你和斯斯两个人呢？”

　　“唉，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平脑袋一转，说道：“不对啊，你来这里查，说明已经有些证据了，我今早才买的车票到这里，你不可能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早就知道这件事啊！”

　　“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唉，行，知道了，我就该认倒霉。”

　　“从现在开始，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倒要看看你要干嘛。”

　　宁平两根眉毛都快拧成一块儿了，问道：“为什么？”

　　熊警官指着手铐，说道：“答应我，我就帮你解开。”

　　“好的。”宁辞点点头，从奇奇妈妈手机接过相机，对自己的杀价成果很满意。

　　她补充道：“我女儿现在也去了城里了，所以给你的价便宜。”

　　“谢谢，这里的山山水水实在太美了，我想学着拍拍。”

　　“慢走啊！”

　　“谢谢阿姨！”

　　他迈着步子走出去。路上，听见一处早就破废了的草房传来人声，吓得他赶快加快了脚步跑走。

　　“妈妈咪呀，快跑快跑，谁会去那种鬼地方，里面平时人都没有。”

　　宁平看着越挣扎越紧的手铐，说道：“得得得，我答应还不行吗？”

　　熊警官终于站起来帮宁平解开手铐。

　　宁平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吹了几口气。

　　“行了，这东西根本不伤人！”

　　“我晚上，你也要跟我一起睡啊？”

　　熊警官背着手凑近她：“你知道什么叫寸步不离吗？”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宁平带着熊警官来到同学家，熊警官狐疑地问道：“你和这家人什么关系？”

　　“我同学，她是这里人，暂时答应借我住在这里。”

　　里面的人来迎接宁平，她只得尴尬地说：“临时来了个朋友，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快进来。”

　　没休息一会儿，宁平就拉着熊警官继续出去找人。

　　她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熊警官，不敢有任何隐瞒：“我在家看见我小姨拿了一个凝露，然后那个东西，之前，”她嘴巴刹车。

　　“什么？”

　　“我同学也有，她说是治月经痛的，但是我小姨在我印象里和这里没有过任何联系，我弟弟又失踪那么久，我就想过来看看。”

　　宁辞贪玩儿，才一拿到东西就忍不住到处拍，拍完又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拿到一间暗窄的角落洗相店里洗相片。

　　“老板，里面的都帮我洗了吧。”

　　“行。”

　　风呼呼地吹，宁平走得满身是汗，嘴角干裂地起皮，对着路过的所有男人面孔就是一顿扫视。

　　“失踪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报案？”

　　宁平想当然地说道：“报案了没找到呀。”

　　熊警官展示着内网消息：“按你给我的信息，这个人失踪的事情，自始至终没报过案。”

　　宁平脑袋里感叹号和问号相互对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没报过失踪，你是不是名字输错了？”

　　她仔仔细细看着熊警官的手机界面，没错，什么都没错。

　　“你们，这个准吗？”

　　“联网的东西你问我准不准？”

　　宁平简直不敢相信，口吃不清道：“我，我小姨从没报过案？”

　　“从这里来看是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看到了一辆车停在路边，她一把拉住熊警官说道：“那辆车，那辆车之前出现在我家门口！”

　　熊警官警惕道：“先找个地方打掩护。”

　　宁辞低着头看着透明柜台里的相机模型，一个牛皮纸袋缩到他眼前。

　　他只瞟了一眼，就说道：“谢谢。”

　　只有声音传过来：“她说这是最后一次。”

　　那人的影子离开。

　　蹲了好久，宁平的腿都蹲麻了，都没看见有人靠近那辆车。

　　“估计会停好久。”她翻过身去失望地说道。

　　她盘起手，扬起头，阳光太刺人了，她闭起眼睛休息。

　　宁辞拿着两个牛皮袋子，一袋子相片，一袋子钱，下了两阶台阶，正准备过街。

　　他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眼皮跟着跳动了一下。

　　宁平一边叹气一边用食指点着胳膊。

　　是朦胧的，他看不见宁平完全的身子，斜坡挡住了，他看见的只是脸，不是完全的脸，半张或者不到半张。

　　他双手齐刷刷落下，一手大一点，浅一点的牛皮纸袋，一手手巴掌大的小一点，深一点的牛皮纸袋。

　　天地同光，发耀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