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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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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学校给出的处分结果就是让谢也回家反省几天。
理由很简单。
楚阳一中立校百年,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被开除退学。
不能因为谢也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谢也对此也很无语。
就没见过不想念书,非要你念的学校。
城西老园区的一座老街区,现在是古街景点—阳武镇。
阳武镇说是镇,其实就是早些年没拆的一群钉子户,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宅,给多少钱都不会拆。
后来政府拿这村的人没办法,索性按了个景区的名头给他们。
谢也的舅舅就是其中之一,在这条镇上经营一家古董店。
说起来谢也外公祖上算是个地主,家境富裕。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渐渐家道中落,传到谢也妈妈这一辈时,几乎所剩无几,祖上唯一留给他们姐弟两人的就是一些古董玩件。原本靠着这些家产,可以过得无忧无虑,一辈子不愁吃喝。
可偏偏谢也妈妈宋纯是个恋爱脑,人取其名。
纯。
年轻时,识人不清,被谢也爸爸谢世强甜言蜜语骗到手。当年宋纯不惜顶着全家的压力和反对,就为了跟谢世强结婚。
婚后谢世强还算不错,对宋纯算是百般顺从。没过一年,谢也也出生了。
本以为日子能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可是好景不长,谢也的外公在谢也五岁时因病去世撒手人寰。
为了不让家产落入谢世强的手里,他将那些古董全都留给了谢也的舅舅—宋奇然。
这事一出,谢世强的本性直接就暴露出来!
辞了工作每天在家当咸鱼,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不落!
心情好就拿着家里钱去外边玩一个星期不着家,心情不好,就喝得不省人事回家对宋纯又打又骂!
自打谢也记事起,这个家就没安生过一天。
小时候谢也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总爱打妈妈,长大后谢也更不明白为什么谢世强这种男人能娶到媳妇,宋纯还不离婚。
直到上了初中,谢也才懂了。
不是妈妈不愿意跟这种人渣离婚,而是根本离不掉!
谢世强可以说是毫无人性可言,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这辈子休想摆脱老子!”
谢也小学的成绩一直都是班上拔尖的存在,小孩儿人长得俊俏,嘴又甜。没有一个长辈老师不喜欢,逢人便说:“这孩子真是教得好,长大肯定有出息。”
直到上了初中,谢也就跟变了一个人。
逃课,打架,抽烟,喝酒,样样不落。
学校老师三天两头都会请谢也家长到学校,只是每次去的都是他舅舅宋奇然。
原因是,谢世强说:“什么?又请家长?老子不去!这种小废物,不想读就不读,替给老子挣钱去。”
这事儿传到街坊邻居口中,浅浅就变成了:“哎,这孩子小时候那么乖,还是被他爸给带偏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谢也对这些流言蜚语早就见怪不怪了,基本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了。
宋纯躺在icu也已经三年了,一直处于植物人状态。
谢也的生活日常就是打工,睡觉,偶然去学校上一两节课,然后再打工。
原本像他这种未成年的学生没老板敢要,架不住他嘴甜干活又麻溜,所以偶尔会有一些零时工会请他。
初一是最苦。白天去工地,下班去酒吧。因为长时间旷课,也是请家长最多的一年。
初二稍微好点,学校外边的黑网吧收留了他。另外谢也当时念的初中并不算太好,经常有打架斗殴事件。谢也打架出了名的狠,会经常被聘去当打手,挣点小钱。
起初谢也压根不接这活,但是对方给出的酬劳高,加上那段时间医院开销大,不得已就接了。
初三时候的情况好一点,秦莫给他介绍了份家教的工作——辅导他小学的妹妹功课。另外还有小卖部的零工,生活也还算过得去。
谢也很珍惜每一次挣钱的机会,只要合法的活,有钱赚,不管多苦多累都会坚持下去。
对于谢也来说,他可以苦可以累,但绝不能闭眼休息。
因为自己一旦闭眼,
宋纯就不会醒过来…
原本宋奇然托关系把谢也送进市里最好的楚阳中学,是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将来不用过得那么辛苦。
谁能想到,开学第一天下午就卷铺盖回家了。
这事儿,宋奇然又气又心疼,说教了谢也一晚上,结果谢也实在听困了,转头就扎进了卧室睡大觉。
小卖部老板因为谢也打架被气得跳脚,当即结了工资就让他滚蛋。
所以谢也现在除了代打也没有别的事儿做,医院那边舅舅在帮忙照看,所以谢也索性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夏日炎炎,蝉鸣不断。
正午时分,宋家祖宅外的池塘内荷花朵朵盛开,蜻蜓静立于莲瓣上。门庭外的小院种着应季的玫瑰,风一吹芳香四溢。紫罗兰顺着青石墙攀附而出,三两枝探出院外,随风摇动。
古玩店内,檀木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古玩。盛夏时分的生意清淡,有钱人都不会蠢到大热天来买东西。
谢也在院外花圃的摇椅上玩游戏,一晃一晃享受着难得的悠闲。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以为是客人,谢也就没抬眸,对着那人懒声道:
“随便瞧随便看,店主不在,喜欢哪样我一会拍给他。”
那人脚步一顿,随后径直朝谢也走来。
谢也正在打团,也没太注意来人,只听见一道干净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就打算这样了吗?”
谢也:???
抬头一看,江景年正站在一旁。
他穿着校服,背脊挺拔干净。发丝柔顺黑亮,额头的碎发被汗滲湿,有几缕贴着白净肌肤。他睫毛很长,垂眼看下来时就像精致的洋娃娃。
谢也第一反应是:靠,真tm好看。
第二反应:“你怎么来了?买古玩?”
江景年:“陈老师让我来的。”
听到着,谢也心中了然。原来某人是当说客来了。
谢也躺会椅子又继续专心致志的玩起了手机。
“劝我回学校就免啦,你们这些好学生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没必要浪费在我这种垃圾身上。”
身旁之人有一瞬间沉默,也不见他离开,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
直到谢也打完一把了,才反应过来江景年没走。
他皱着眉,语气不是很友善:“还赖这儿干嘛呢?听不懂人话?”
谢也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江景年这种好学生,再加上前几天的事更对他没什么好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江景年就能想到曾经那个幼稚可笑的自己。
江景年的脾气也是真好,他都这种语气了,依然面不改色:“跟我回学校。”
“……”谢也:“傻逼。”
说完谢也就起身准备进里屋。
就在这时,手臂被一股大力紧紧攥住。
谢也低头一看,将瞧见江景年那白皙修长的指节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臂。
江景年眉头微皱坚持重复:“回学校。”
谢也本来心情还挺好的,难得休息两天。现在心情有点差了。
他猛的甩开江景年的手:“靠,你是不是有大病?老子说了不去,还他妈找到这来?我告诉你!今天别说是你来,就是陈文书来,高亚国来,老子都不会去念书!别他妈再来烦我!真是傻逼!”
说到最后谢也真是忍不住又骂了江景年一句。
谢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说实话,从小在这种家庭下长大,每天耳濡目染的,难免心性会有些偏差。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句刺激到了江景年。
可能是刚好转身的原因,谢也没注意到江景年瞬间赤红的眼。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狠狠拽了回去,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由于压根儿没心里准备。
主要是没想到,江景年这种好学生居然会动手打人!
江景年打人了!
打的还是自己!
谢也被江景年一拳揍到地上,登时睁大了眼,有一瞬间发懵:
“操!”
谢也不是吃亏的主儿。话不多说,他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攥着拳头就朝江景年挥了过去。
两人话没说几句,便打成一团。
还好小院宽敞,足够两人发挥,不然按照他们这样打,不知道要砸多少东西。
两人不知道打了多久,宋奇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里的花圃是倒着的,盆栽是碎的,紫罗兰花瓣被扯得遍地都是。
要不是看见地上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还真以为院里进贼了。
……
“来,江同学喝茶。”宋奇然将倒好的茶水放到江景年桌前。
沉香木桌上,那杯茶冒着热气,江景年没喝只是微微点头。
谢也倚在一边,舌头顶着嘴角的伤,不服气的盯着那杯茶咬牙。
不止看那杯茶不爽,看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更不爽!
凭什么这个傻逼一点伤没有!
还是人吗!
宋奇然面色尴尬,对着江景年笑道:“都是小也不懂事,江同学别放心上。你说你好心来叫他回学校,他还跟你打架。是他的不对,我这当舅舅的替他赔礼道歉。”
谢也:“他先动的手,凭什么我们道歉?”
他又将脸凑到宋奇然面前:“吶,你再看看我的脸,什么叫我跟他打架?是他单方面殴打我好吧?”
“……”宋奇然:“闭嘴。”
“……”谢也:“行,他才是您亲侄子。您爱道道,我不奉陪了。”
宋奇然转身对着谢也潇洒的背影,怒声训斥:“你给我回来!”
谢也充耳不闻,只听‘哐’的一声,二楼的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宋奇然:“…….”
场面有一些尴尬。
“额…那个…小江同学你别在意,小也这孩子脾气就这样儿。”宋奇然端起茶杯战术性喝了一口,又接着解释:“其实他本性不坏的,小时候很乖,跟你一样也是好学生。哦对,我还有照片呢,拿给你瞧瞧。”
宋奇然也许急于证明什么,深怕江景年误会谢也是坏学生,连忙跑到一旁的书架里拿出了一本陈年旧相册。
本来江景年压根儿对谢也的照片一点兴趣没有,但宋奇然太热情了,没等他拒绝人都已经回来了。
江景年:“……”
宋奇然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谢也。
“江同学,你看。谢也小时候多可爱,奶呼呼的像个小团子。”
照片上的谢也大概就两岁,圆滚滚的扎着两个小啾啾,白白胖胖。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女娃。
“抱着他这个女人,就是他妈妈,是不是挺好看的?”
照片上的女人眉清目秀,温婉灵动,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江景年点头:“嗯。”
这张照片是谢也和爸爸妈妈三个人的照片,也是唯一的全家福合照。
但宋奇然却没有介绍谢世强,其中缘由江景年没多揣测。来这儿之前陈文书讲过谢也家庭出了些问题,有些困难,多的也没说。
宋奇然看着照片上女人叹了口气,沉声道:“他妈妈年轻时候追求的人不少,却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说话间他又翻了一页,这一页全是谢也满满当当的童年照。
大概三四岁的模样,大部分都是偷拍的。游泳,爬树,掉泥潭,骑儿童车,有一张还抱着只鸡,表情狰狞,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你看这,小时候就犟,抓着村口的鸡不放,明明被吓哭了还是不放手。”
他又翻开了一页,这一页是谢也小学拿着奖状的照片。从最开始笑得真诚灿烂,满眼期待,到最后的麻木空洞面无表情。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谁瞧了都喜欢。每次拿了奖就缠着我拍照。”
说到这时宋奇然哽咽了。
他深吸口气,接着道:“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拍照,以后想不想当摄影师。”
宋奇然的眼眶发红,哽咽道:
“阿也摇头,说…爸爸老是打妈妈,奖状爸爸不看,舅舅拍给爸爸看,妈妈就不会挨打了。”
说到这时,长辈的眼泪再也包不住滑落,他抹去眼泪说了一句:
“那时,他才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