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升》陈年去旧

22、第 22 章

　　赫利厄尔最高安全指挥中心，莫威海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属下的报告皱眉。
　　“你是说，反叛军？”
　　吴祯推了推眼镜说：“是的，他们活动于赫利厄尔南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现在正日益扩大，联合起来向东部进发。”
　　“立刻报告给艾元帅。”
　　吴祯摇摇头说：“军部天都卫星被攻破，机密泄露，艾元帅正在捉拿叛徒。”
　　“指挥中心怎么没有报告？”
　　“因为我们的耀明卫星正在被间谍攻击，顾主任他们正在全力抢救。”
　　办公室里，顾一白鼻梁上的眼镜死死钉在屏幕上，十指飞速操作，快得看不见残影。
　　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飞速跳转。
　　木马病毒，蠕虫病毒层出不穷，接踵而至。
　　十个人从昨天晚上七点到现在十点种，整整十五个小时没合过眼。
　　这时，又有十个人轻轻推门进来坐到空闲的位置上，接入电脑，开始抵御外网攻击。
　　顾一白停下麻木的手指，得以休息一会儿。
　　一旁的乔悦递上来冰毛巾，顾一白接过使劲擦了擦脸，说：“军部那边怎么样了？”
　　“已驱逐外服务器。”
　　“就剩这里了。”
　　顾一白喝了口咖啡接着敲击键盘。
　　可是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眼前有一瞬间发黑。
　　他心下一惊，不好！
　　他愣神的瞬间，一个外服务器在下一秒强势破开耀明的防火墙，想要争夺控制指挥权。
　　“快，快拦住它！”
　　可是晚了一步，耀明卫星被接管。
　　顾一白面如死灰，十指还在键盘上不断敲击，但是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他一心两用，想着自己该怎么以死谢罪时，却发现接管耀明的外服务器正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将另外两方驱逐。
　　顾一白震惊的看着屏幕，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过三个小时，耀明卫星管理权回到了他的手里，而他的屏幕上出现的一行字，让他神色变幻无穷——
　　我可以建立起最坚固的防火墙抵御外来服务器的入侵，却建立不了坚固的堡垒保护我的爱人，我的同胞。
　　三秒后那行字便消失了。
　　耳边是同伴的欢呼。
　　顾一白起身离开，无视乔悦的询问，他走到指挥官的办公室，抬手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定的敲响了门。
　　“请进。”
　　顾一白对着最高安全指挥中心总指挥官莫威海，敬了个军礼。
　　“报告指挥官，耀明卫星已恢复运行。”
　　“做的不错。”
　　顾一白摇头说：“我们只是辅助，真正的功臣是白鸽。”
　　“那是谁？”莫威海皱眉询问。
　　“是反叛军的安全指挥员。”
　　莫威海一愣。
　　“她帮助了我们击退外服务器，她才是功臣，或者说，她的团队是功臣。”
　　莫威海沉默，他问：“你想说什么？”
　　顾一白咽了咽口水，随后目光坚定的看向总指挥官，“我希望上级能彻查为什么会出现反叛军，而不是直接派兵剿灭。”
　　最后，他重复道：“至少他们帮助了指挥中心，维护了国家网络安全。”
　　“我知道了，出去吧。”
　　等顾一白出去后，莫威海拨打了一通电话，响铃接近尾声时，才被接通。
　　对方先出声：“老彭死了，没抗过去。”
　　莫威海沉默着说：“等我。”
　　启明墓园，是首都星的烈士陵园，占据一整座山头，沉睡着万千英魂。
　　天空飘起了小雨，阴沉沉的。
　　艾程远一身黑衣无声站立在一座墓碑前。
　　整座陵园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
　　风带着小雨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得他们眼眶发红。
　　“小钱在三个月前走了，现在轮到了老彭。”
　　艾程远看着墓碑上和蔼的老人，旁边就是那个保护他的年轻人的墓碑，他轻轻笑了笑说：“咱们一样的年纪，你看他，都老成什么样了？”
　　又有些痛苦的说：“这么就这么走了呢？”
　　是啊，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明明说好了一起守护赫利厄尔，守护他们的家国，现在他却先走了。
　　真是个不守信用的老头。
　　一把年纪了还会骗人。
　　莫威海蹲下，和照片上的彭义光对视着，“你倒是先去那边了，怎么着？是觉得我和老艾能做到吗？”
　　他抬头看着艾程远说：“咱们两个能做到吗？”
　　“能。”他回答的毫不迟疑，回答的铿锵有力。
　　“你听见了吧？我们能做到。”
　　莫威海想笑一下，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那时候都说了，伊赛那边不好，什么都不好，你放着好好的首都星不待，非得和我抢，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得了吧，你去也不定有他干得好。”
　　“你也觉得他做的好。”莫威海低声说，像是说给墓里面的人听，“我们都觉得你做的好，已经很好了。”
　　赫利厄尔龃龉甚多，伊赛，那个偏远的小镇尤甚。
　　彭义光刚到那边的时候就被当地帮派挑衅，他们根本没有把法律放在眼底，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刚开始的工作开展的很难，每天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抓人进来，不断受到威胁。
　　当时三十一岁的彭义光没有放弃，即便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也丝毫没有退缩。
　　可是这并没有震慑到犯罪团伙，他们把这种行为当作挑衅，变本加厉。
　　彭义光被折磨的身心俱疲，灵光一闪，做出了当时艾程远和莫威海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与虎谋皮！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他被人骂了整整二十年！
　　他了结了许多罪犯的性命，也送走了许多年轻的警员，但他始终无法接触到那黑暗势力的顶层人员。
　　最后，他把生命留在了伊赛，那个充满罪恶，又充满希望的小镇。
　　莫威海说：“他的烈士身份还不能公布，是吗？”
　　“是。”艾程远看着墨色深沉的群山苍穹，“经他手的卧底还在，要尽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老彭，快了，就快了。”
　　莫威海站起来，和艾程远一起给他鞠了一躬。
　　离开时，他们都回头看了一眼。
　　墓碑前的木棉花在风雨中摇摆。
　　莫威海轻声道：“再见。”
　　离开陵园，莫威海坐在后座上，问：“那帮政客又在搞什么？”
　　艾程远点上一支烟，说：“主和派比主战派的要多，人民不希望有战争。”
　　“他们无视星河带，无视星际合约，轰炸伊赛小镇，即便做出了道歉补偿，但也改变不了这是对赫利厄尔的挑衅！是对赫利厄尔的蔑视！”莫威海低声怒吼。
　　“老彭一生都搭在里面了，无数像他这般的人，将宝贵的生命献出，他们，看不见吗？”
　　“天都卫星，耀明卫星被攻击，他们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视若无睹？”
　　“为什么要装聋作哑？”
　　一支烟燃尽，猩红的火星落在手指上，带着灼烧的痛感。
　　艾程远打开窗户，风带着雨点进来，他伸手到窗外，冰冷的雨水缓解了灼痛。
　　“当时帝国给的说法是，星际军事演练。”
　　“我当时就不相信，他们还排了一群人过来惺惺作态，恶心至极！”
　　“给了台阶就下了。”
　　“蠢货！”
　　艾程远嗤笑道：“他们的懦弱助长了帝国嚣张的气焰，或许是要等他们军事演练到了比邻星，他们才会反应过来，叫嚣着反抗，像群跳梁小丑。”
　　政客的懦弱是赫利厄尔的悲哀，他们的游戏是百姓的劫难，他们的野心需要血与泪的教训。
　　“老彭的计划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炮火被迫中止，没揪出任何一个首都星的老鼠，全是替罪羊，但好在柯劳山那里有一项直接罪名，可以拉现任首席下台，他下台了，后面就好办多了。”
　　“如果总长要保他呢？”
　　“不会的，他分得清。”
　　“什么时候动手？”
　　“证据再多点，一起拉下。”
　　莫威海看着他，随后垂下眼眸，说：“我总算知道反叛军为什么会出现了，是对赫利厄尔执政者的失望。”
　　艾程远沉默了。
　　“是对我们，他们的失望，最后是绝望，在灰烬里撕碎着新生。”
　　艾程远又点上一支烟。
　　这是今天的第二根了，但他自身是的并没有烟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