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传之陌上三别》木青大人

56、第 56 章

　　第二天早上，九嬷嬷神色如常，除了脸色略苍白些，看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早膳后，她将我们四人叫到正厅里，宣布本次教茶到此结束，公宫要闭宫整改，我们今日就由各自的家人接回。
　　果然，过不多时，宫女就来通报：阿哥已在外堂候我。我与陶姐姐、颛顼妹妹、赵家妹妹一一惜别，出来上了阿哥为我准备的轿车，向回邯郸的国道上驶去。
　　我掀开轿帘，看见阿哥骑马行在旁边，兄妹俩相视一笑，这归路的心情都轻松愉快得很。阿哥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你人还没进门，被今上弃选的消息早已传遍邯郸城了。”
　　我嘴一撇：“我还没同你算账呢！来的路上，为什么不同我说清楚，把我蒙在鼓里？”
　　阿哥好奇道：“我既然没同你说，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公宫的嬷嬷这样多嘴？”
　　“我……”我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在京城见了项扶苏的事，打了个马虎眼：“公宫里的九嬷嬷，实在再好不过，以后我还要再寻机会来京城看她。”
　　“怕是难。”阿哥说：“你这一回去，婚嫁之事立刻就要提上日程，爹娘已经接待了好几家的媒人，薛大娘家的二公子才刚高中又封了官，听说很看的中你，估计就是他了。”
　　“什么？”这一个晴天霹雳，我整个人都傻了。
　　阿哥睃我一眼：“经过这一趟，你还想在家混着？你赶紧地出了阁，一家人的心都好放下。”
　　“可我……还没准备好嫁人。”
　　“等你准备的话，怕是还不知准备出什么幺蛾子来呢。”阿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同我废话，拍马跑到车前方去了。
　　我放下轿帘，独自坐在轿中，真个是愁肠百结。眼下这情形，最贴切的形容是“才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窝”，好不容易没被包成粽子送进皇帝的寝宫，可搞不好回家就要被塞进出嫁的花轿。
　　也不知道项扶苏在京城待到什么时候，说不定等他回邯郸，我都已经嫁为人妇了。我默想了片刻，拳头越捏越紧，心里渐渐下定了主意。
　　我才不要当被人摆布来摆布去的棋子，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山不来我这，我就去山那边。我大汉女子地位向来高，女追男本就司空见惯。湖阳公主公开追求大司空宋弘，让刘秀去接了他来坐在屏风后面一顿好瞧，虽然后来事未成，又见谁笑话过她了？
　　主意既定，我偷偷掀开轿帘看了看骑在前面的阿哥，顺着颠簸的车撵，小心翼翼地爬到车夫身旁，用手势眼神示意目瞪口呆的车夫不要做声，慢慢停下马，让他下马，然后解了一匹马飞身上马，往回头路飞奔而去。
　　奔向那个从昨日起，血液就让我奔向的地方。
　　回到京城内，我一路打听，找到了邯郸郡的郡邸。这里用你们今天的话来说，就好比是邯郸郡的“驻京办”，里面的戒备远没有郡衙森严，我栓了马，一路进去，竟然也未遇到人拦我。我在回廊里一通乱找，迎面遇见一个侍从，问他知不知道功曹史项大人在哪儿；那侍从倒也恭敬，回答说功曹史大人入宫了，要下朝了方能回来。
　　我想了想，对那侍从说：“我是项大人的朋友，这里有没有方便地方，让我等他一等。”
　　侍从犹豫了一下，我赶紧拔下头上的金镶玉笄子递过去：“麻烦小哥了。”
　　侍从拿过笄子，梭我一眼，人精儿似的什么都看在眼里，低声说：“女公子请随我来。”
　　我在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里等到黄昏，期间侍从小哥儿给我上了午膳又上晚膳，两餐都是一碟小鱼干、一碟腌莼菜、一碟春饼，并碧绿香稠的粳米粥一碗，分量不多，但可算精致。看来我那金镶玉笄子的功效不错。
　　月上柳梢头，侍从才领着项扶苏进来了，项扶苏的身影一进门，侍从就从外面将门关上了。这是我第二次看到项扶苏面对着我目瞪口呆，程度还要超过上一次在他卧房里的时候。
　　“小英！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项扶苏一身玄红相间的官袍，衬着青青的发、白白的脸，上了一天朝丝毫不见疲色。
　　我突然开始嫌弃自己今天的头发梳得不大光溜，衣裙也经过坐车骑马等人一系列折腾之后略显邋遢，
　　我说：“我来告诉你，今上没看中我。”
　　我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惊讶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笑意，笑意越来越大，终于无法掩饰，他简直是喜笑颜开地回答：“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刚知道。”
　　我也开始笑。两个人像二傻子似的对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我突然问：“我没被今上看中，你为什么这样高兴？”
　　“我……”他被我问着了，脸上的笑容一顿，看上去样子好好笑，我笑得更厉害了。
　　他说：“别笑了。”
　　我还在笑。
　　“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