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缚海》山顶拾叁

83、执念·命不该绝

　　北御静静地盯了半晌，敖晨霄也在很认真地投喂，但这次这小狐狸也是下定决心说是不想活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肯吃进去。

　　说是抗拒也不对，白沐澜不是抗拒，只是麻木，麻木到不会对外界做出任何的反应。

　　就像是外界的信息传递不到他的世界中那样。

　　他已经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个容易对别人打开自己心门的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尝试去接受一个人，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背叛，换谁都很难接受吧。

　　再者，天之骄子一朝跌落神坛，谁有立场让他从容。

　　北御眼眶微红，总是充满戾气的眉眼间也是没了半分不耐烦，他转身离开“你照顾他，我想办法。”

　　“欸……”敖晨霄开口正要拦着，还没说出话来，北御就已经没影了，他放弃投喂，走过去倒了杯水，递到白沐澜的唇边，开口说道“师父父，实在没胃口就喝点吧？”

　　很显然，白沐澜依旧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先前白沐澜就是再伤心的时候也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但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都劝不动了。

　　敖晨霄抬眼看向白沐澜，狐狸生得属实好看，明明是雄性，那双柳叶眉却温润秀气，狭长的狐眼眼尾微翘，似是总有红晕，薄唇很红，红得像是涂了脂粉一样，皮肤胜过白玉，可是此时，那双暗送秋波的眼眸却暗淡无光，倒映不出任何景物的模样。

　　敖晨霄没有办法，“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他扑到白沐澜的身上，不停抽泣着“师父父，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再不说话，我就哭给你看，哄不好的那种……呜呜……我的师父……”

　　敖晨霄这激动的情绪让白沐澜都有了反应，那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几下，晶莹的泪珠就滚了出来，顺着白沐澜尖尖的下巴滴到了敖晨霄的头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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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两天里，北御都没有回来，敖晨霄甚至都怀疑北御是不是瞒着他跑路了，毕竟那不靠谱的家伙，指不定去哪里逍遥自在去了。

　　敖晨霄一日三餐都有在努力地做饭投喂，变着花样地做，当然，最后的结果都是倒掉了，看着白沐澜日渐消瘦的样子，连他也觉得沮丧了，要是再解决不了，那白沐澜迟早会离开人世，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他活了百年，就像是曾经那样，留不住任何人。

　　第三天清晨，敖晨霄正在思考着该给白沐澜做些什么，这时候的白沐澜已经很虚弱了，平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连睁开眼睛都费力。

　　北御终于回来了！

　　那家伙，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他对不起小狐狸，知道回来！

　　和北御同行的还有一名老者，修仙者的年龄不能靠外貌来评判，但是那名老者道骨仙风，神色泰然，眼眸中是医者的慈悲与冷漠。

　　如果有人注意过的话，这正是白沐澜十五岁那年遇到的那名老者……子虚山，乌有氏。

　　老者的身后还跟了一名男童，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怯生生地牵着老者的衣袖，水蓝色的眼眸好奇又警惕地盯着四周。

　　“这是……”敖晨霄当然没见过，几年前或许见过，但那时候他所有的思绪都用来记住白沐澜了，根本腾不出别人的位置。

　　北御在敖晨霄的面前站定，显然是在想着要怎么解释，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一位……前辈。”能被北御称作是“前辈”这名老者显然不凡。

　　敖晨霄微微一愣，随后眼眸中燃起希望的火苗，他躬身让道，请老者上前。

　　北御也在门前站定，没有跟上去。

　　等确认老者听不见了之后，敖晨霄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北御，开口问道“喂，靠谱吗？”

　　北御沉吟片刻“如果他都不行，那只能说小狐狸命该如此。”北御在山上寻了两天，碰了一鼻子灰，这才找到了隐世不出的老者，老者不轻易下山，但听说是白沐澜之后，却很爽快地答应了，或许是白沐澜真的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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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的老者看到白沐澜的状况也是狠狠地皱了眉，他上次见到白沐澜时，这年轻人不是还胆大包天的要找他理论吗，怎么这才过去几年就成这样了，老者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他走上前去，握着白沐澜的手腕，帮白沐澜把脉，一旁的男童站到一旁看着，大大的水蓝色眼眸中有着浓重的好奇。

　　老者开口问男童“小海，你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状况如何？”

　　男童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他看着老者替白沐澜把脉时那样不友好的表情，低头看了看白沐澜，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他差点都要以为已经凉了很久了，沉默片刻之后开口“非常不好，将死之人。”他真不明白师父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救一个很明显要死的人是干什么，难道是真的闲得没事干了吗？

　　老者松开白沐澜的手腕，站起身来，站到一旁，接着说“如果一个病人没有了求生的欲望，作为医者，我们应该怎么做？”

　　“让他去死，轮回之后忘却所有，何尝不是解脱。”男童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若是有人非要让他活着呢？”

　　听到这样的话，这个看上去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男童露出一个“那个人肯定有病”的表情，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请师父回答。”他看上去一本正经，真像是被抽查到自己不会的题时请求老师帮助的学生。

　　老者也是半点不恼，微微一笑之后说道“这说明他命不该绝，我们只是医者，负责的是救死扶伤，有人想让他活着，那证明他还是有所留恋的，为什么不试一下将他救活呢？”

　　“可是病人自己的意愿难道不更重要吗？”男童不解地询问。

　　老者摇摇头，握住白沐澜的手，输入灵力帮助白沐澜稳住神识，北御处理得非常迅速，白沐澜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本体消散、妖丹碎裂带来的副作用太严重了，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的，再加上这几天白沐澜绝食，身体更是受不住，但也不至于马上死了。

　　“我们医者修的是无情道，病人的意愿固然重要，但你敢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决定吗？”

　　听到这话，男童垂眸沉思，一个五岁的小孩在这里沉思，看上去实在莫名违和。

　　白沐澜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老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