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赞歌3》夢遊患者

4、chapter 4

　　一天深夜，我偶然醒来，睡不着。
　　我听到了客厅里柳田男在和Kisha在轻声交谈。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作那个弟弟，那个唯一的血亲。”
　　“你就是他。”
　　“我没有那段记忆。”他顿了顿：“我甚至都不记得5岁前的生活。”
　　“谁都没有5岁前的记忆。人应该活在当下。”
　　“你们的’活在当下’和我不一样。过去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你，你追随着你父母的脚步去学了编程，去开发自己的潜能，去探索未知的秘密。而我没有过去的经历，我不知道为何而活。”
　　一段沉默后。
　　“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任何事姐姐都定会竭尽全力和你一起去实现的。”
　　又是一段沉默后，一句“我不知道”随后又是无止境的沉默。
　　“世人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柳田男像是加重语气了一般。
　　“那Billy呢？”
　　“所以……我不知道。”柳田男的声音听上去很为难，他勉勉强强，硬是挤出：“ Billy并不是我说的世人中的一份子，我只希望Billy可以平安健康。”
　　“那小Brightman呢？你也希望他平安健康吗？”Kisha不知不觉提高了声线。
　　“我虽然不记得小时候那段日子了，但我还是觉得，他应该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但如果小Brightman活着，Billy出事的风险就很高。如果要Billy平安健康地活着的话，这和小Brightman的毕生利益又是冲突的。”
　　我被Kisha的言论震惊到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只是我一直没想过或许Tumblr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如今得知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在这世上我也是孑然一身。一直以来我庸庸碌碌没有人生目标，或许Tumblr生病前都比我更有朝气。遇到Kisha和柳田男或许是我人生中最高光的篇章了吧。
　　我并不惧怕死亡，一了百了结束这日复一日的生活反而更轻松。但如果我死了，Kisha会感到寂寞吗？她现在这样很难再去结交新的朋友吧。柳田男会怎么办呢？他会难过吗？
　　如果我要死，我绝对不想以早发性痴呆的症状来结束我的生命，体面的死去是起码的尊严。
　　在那之前，我要把生命握在自己手里，自由选择死亡的方式。
　　如果一样都要死，我想要清醒地死去，我想要在斗争中死去！
　　我越想越亢奋，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没有再去听柳田男后面的话，因为我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

　　之后的几天，我申请了公司的志愿者项目—— 专门为早发性痴呆患者做认识康复治疗。其实大家都知道，阿兹海默症是不可逆的，我们的治疗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起码的人道主义形象工程还是要做的。我想利用这个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早发性痴呆患者的症状，究竟和传统意义上的阿兹海默症除了患者年龄外还有什么其他区别。凭我对生物心理学的研究，说不定可以制作出解药。
　　Kisha和柳田男在得知我申请到了这样一个工作机会都露出了难过的神情。我知道他们希望我最好连班都不要去上了，甚至能一天24小时呆在这间屋子。因为这样才是免疫的最佳方式。但这对我来说是办不到的。我已经想好了，我想要改变。改变这个世界或许很难，但至少可以改变自己。我不想再做那个眼睁睁看着父母走向死亡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的人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如果我被感染了，答应我，找到我，然后立刻结束我的生命。反正感染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临行前，我全副武装穿得像个宇航员，在家门口同Kisha和柳田男告别。
　　“你知道，我们办不到的。”Kisha面露难色。
　　“柳田男可以的，杀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我看向柳田男，他垂丧着头好像在哭，“但我会为了你们努力不被感染的。”
　　我怕再多说几句，我会舍不得离开。我依然转过身，回过头对他们挥了挥手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