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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江山,游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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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点,季氏大楼,一层大堂人来人往。
刚刚吃完午饭的白领举着咖啡杯三五成群往电梯间走,保安背着手来回巡逻,送快递的小哥在前台登记签收。
宋秋辞穿过人群,从旋转门出来。
天顶上一道炫目的日光洒在大街上,也晒在她的头顶。
马路上车依然堵得风生水起。远处时而有不耐烦的鸣笛声,路人在遛狗,狗也跟着瞎起哄,汪汪大吠。
宋秋辞置身于闹市间,却恍恍惚惚,毫无真实感。
昨天季南征用季氏集团10%的股份从她手上换了一杯外卖的草莓奶昔,今天她来公司法务当着律师的面签了赠予合同和股权转让书。
两天之间一来一去,她名下忽然多出了万贯家财。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秋辞感觉刚吃下去的炸鸡都快跳出来了,以为季南征在跟她开什么国际大玩笑。
但季南征三令五申,反复强调这10%是本来就属于母亲芮雨虹的,理应由她接手。
过了两天,宋秋辞打了个电话给李清言,约他出来见面。
连锁咖啡馆里,宋秋辞坐在美式咖啡飘渺的雾气背后,撑了脑袋看对面的经纪人:“姐摇身一变成富二代了,以后不用卖画为生了。”
李清言嗤之以鼻:“少装蒜,你本来就是富二代。”
“不是,这回是真的。”宋秋辞降低了声音,眯了眼凑近李清言,这是他们两个有秘密要说时的暗号,“季南征转让了季氏10%的股权给我。”
“我X?”李清言这回才瞪圆了眼睛。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有钱人追姑娘都这么任性的吗?霸道总裁这一行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以为褚清宁抽干塘水这种事件已经很夸张了,”李清言手抚了心口,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整个人都颤颤巍巍起来,“没想到你哥为了追你更匪夷所思啊!”
“等等、不是,不是为了追我才给我股份的。”宋秋辞无语,一巴掌拍掉李清言按在心口的手。
那小手指还十分戏剧性地翘起个兰花指,贱歪歪的。
她把前因后果说了,李清言听完了深叹一口气道:“情深意重。”
“什么意思?”宋秋辞抿了口咖啡,苦得异常,想着下回还是避开这家连锁店好了。
李清言:“商人的爱,到什么样才是极致?我以为最极致也就是这样了,亲手打下的江山分你一部分。不是一笔钱、不是一栋房子,而是江山的一部分,以后昌盛衰落,都同担风雨、共享盛世,你明白么,简直太浪漫了。”
他说得心潮澎湃,一双手还向空中张开了,很有点舞台剧的意思。
宋秋辞听出来他指的是季明山,一时默然。
十三岁到季家,她也是亲眼见过季明山和母亲是如何相处的。
当时虽然幼小,但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少女,敏感的心思能感知到母亲在季明山面前,和在自己父亲面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芮雨虹会真挚地笑,眉眼弯弯地流露挡也挡不住的柔情。
后来直到宋秋辞自己长大成人,才知道那是女人沉浸在爱情里的样子。
说实话,有的时候她也会羡慕母亲,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依然能有一份让她真实绽放的感情。
宋秋辞不知道该责怪谁,也不知道自己接受了这些股份,是不是对父亲的一种背叛。
思虑之间,目光落向左手手腕。
从芙蓉宕泡了一遭的旧手表依然戴在那里,温柔地环绕她细细的手腕,但指针却一直停在那晚咿呀的“一见知君即断肠”时分。
宋秋辞沉默地喝了会儿咖啡,突然想起什么:“清言,你别住酒店了,搬到我那个公寓去住吧。”
“怎么?”李清言在对面玩手机,头也不抬,“酒店挺好的呀,还是你这么早就想着替季南征省钱了?”
宋秋辞心底暗暗朝他翻了个白眼,“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那对奇葩舅舅舅妈吗?”
听完她的叙述,李清言火从心起,比她还义愤填膺:“真是‘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啊!呸,什么东西,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把房子踏踏实实守好了,断了贱人的念想。”
人生气起来就是这样,要是安慰你的人能跟你一块儿同仇敌忾,火比你还大,自己的气仿佛就能消去大半。
宋秋辞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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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钱叔的车停在大宅门口,接了宋秋辞去西山住所吃饭。
到的时候她看见季南征的车已经停在车道上,另有一辆没见过的红色轿车并排停着,车牌眼生。
蒋琳那天和季南征第一次见面吃饭,就看出来对方并没有存着相亲的心思。不过今天季叔叔叫她,她还是来了。
一来是父亲的朋友,不好意思驳了老人家的面子;二来,她也是感到好奇。
蒋琳家世好,人长得漂亮,从小就觉得自己特别幸运且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她喜欢的人,都会喜欢上她。
那天见季南征,心里判定他是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人,无论是门第还是人的品貌,可对方居然对自己全无兴趣。
蒋琳心中暗笑自己居然落了俗套,对季南征升起一股好奇心。
电视剧里那种很霸气的台词是怎么说的来着?——男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她今天特意挑了一条去年飞到巴黎让人量体裁衣的烟灰色连身裙,将她修长的身材包裹得张弛有度,既在长辈面前显得端庄,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性感。
宋秋辞走进客厅时,蒋琳正陪着季明山下棋。
她见到陌生人愣了一下,但季明山已经笑呵呵走了过来:“我女儿,秋辞。”
季明山在外人面前,向来如此介绍她。
“秋秋啊,这是我老朋友的女儿,蒋琳,你该叫……叫姐姐,对吧?”季明山转头向蒋琳确认着,“你俩同年的,秋秋十一月份生,小琳你是八月份的生日?”
“对,季叔叔。”蒋琳露出一排贝齿,笑着朝宋秋辞伸出手来,“季小姐是画家?我在网上看过你的画,很喜欢。”
宋秋辞莞尔,和她握了一下,“见笑了。”
她们寒暄时,季南征刚从楼下上来。
季明山刚才打发他去地下室挑一瓶酒,预备给晚饭的时候喝。他举着红酒瓶子,一上楼便看见了宋秋辞。
忽而想到她昨天嘴上沾着亮晶晶的炸鸡油,听到重磅新闻后呆呆看着他的表情,心底忽然发笑。
宋秋辞很快看出来,今天这局是为了撮合季南征和蒋琳。
季明山让阿姨给每人都倒了一点酒,然后说:“我们这个家挺难才能聚在一起,今天又有蒋琳在座,蓬荜生辉,来,咱们喝一个。”
边吃边谈之间,蒋琳听说宋秋辞的画室在多伦多,便道:“我有不少朋友在多伦多,我也去过那边,挺喜欢那个城市,好像华人餐厅也很多?”
宋秋辞便就着这个话题陪着聊上几句,聊完了又借着喝酒,把谈话间隙的尴尬遮掩过去。
蒋琳丝毫不拘谨,没一会儿又应上了季明山的话,谈锋甚健,游刃有余。
宋秋辞借着举杯的空档瞥了季南征一眼。后者专心吃菜,一丝不苟地饯行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家风。
她不是没有好奇过季南征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上学时候有小姑娘喜欢他,他冷言冷语像块木头。这都成年多少年了,早跟早恋无关了,有蒋琳这样一个身家样貌都匹配的大美人坐在面前,他还能眼观鼻鼻观心。
莫不是和李清言一样,弯的?他偷看自己的微博,难道是把自己当成“好姐妹”了?
宋秋辞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没听见季明山叫她。
“秋秋?”
“啊?”她回过神来,看向季明山。
“小琳说美国的治安其实不太好,还是国内安全,我看也是。加拿大那边怎么样啊?”
“哦,多伦多还行吧,华人多的社区就安全些。那边警察出警的速度也挺快的。”宋秋辞应着。
季明山:“那肯定也没有国内安全,咱们这儿到了大晚上,出门上街都不用担心的。秋秋,我看你要不还是回京城来办你的画室。”
宋秋辞笑了笑,说她会想一想的。好在不一会儿季明山又和蒋琳聊别的去了,没有就这个话题深入。
季南征目光在宋秋辞脸上停了一下,想起那天她讲的停电的故事。季明山并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警察出警快的。
饭后三个人又陪着季明山看了会儿电视。他自打从沪上回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始对集团事务放手,准备颐养天年似的。
可他闲下来了,季南征却越来越忙。
九点多告辞出来,季南征叫住宋秋辞,后者正要给钱叔打电话,“我回大宅,上我车一块儿走吧。”
蒋琳刚解锁了自己的车,闻言看过来:“这里山道还挺复杂,一会儿跟着你们车开行吗,到了大路上就行。”
西山这边小道多,有导航也容易走错。
季南征点点头,蒋琳的车便缀在了他的车后面。一路40迈往山脚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