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情书》长炎辰月

9、傲慢

　　AI8088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的那双高跟鞋，似乎被它短暂吸引了注意力，再一抬头，见到她满脸戒备的神情，他默默退后，但是执拗地伸着手，从鼻腔里哼出声：“奖励。”

　　他没有贸然靠近陆情，停在安全距离之外。

　　陆情知道，这可能是她的设置起作用了。

　　陆情的手机又“叮”了一声，女王发来了消息：“Doctor，我们刚才又检查了一遍千雅所有的录像，你猜怎么着？没有找到AI8088和千雅接触的记录，根本就没有！”

　　“而且，剧本区千雅的剧本里也没有AI8088进入剧本世界这一插曲，剧本没有丝毫变动，竟然又恢复原样了！明明刚刚我们亲眼所见，可同步录像区和剧本区全都没有关于他的记录……这怎么可能呢？”

　　“是谁动了‘红玫瑰’？”

　　AI8088见陆情在看手机，像是有些不满被忽略，不顾她的警告又靠近了一步，陆情忙伸出一只手臂抵住，恰好抵在了他的胸膛处。

　　这么一动，她手心里捏着的身份码一下子掉到了内袋最里面。

　　AI8088的心脏在一下一下沉稳地跳动，极富有韵律性，像陆情曾经期望的那样。之前在AI放置区他突然抱起她时，她就感觉到了他强健的心跳声。

　　他真的是个很不可思议的AI。
　　如果可以，陆情还真挺想研究研究他。

　　但恐怕他不肯。

　　AI8088垂眸，他的目光牢牢攫住那只抵在他胸口的纤细手臂。而后，他伸手轻柔地握住了陆情的手腕，他一点一点把陆情的手举起来，举到唇边，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陆情“噌”地一下缩回手。

　　AI8088笑出了声，好像因为这动作获得了一点愉悦感。他往前一步，陆情后退一步，慌乱中，垂在身侧的手指按住了内袋里的那块身份码。

　　AI8088低下头，他静静地看着陆情，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凑近她，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视线赤.裸裸毫不遮掩地落到她的唇上，喉结轻轻滚动。

　　他撩起眼皮，意有所指地轻声问：“我能把这个当做我的奖励吗？”

　　陆情没有回答，她觉得荒谬。这个AI简直太异想天开了。她的手指已经摸到了那个死亡键，她最后看了AI8088一眼，当做对自己这一番心血的告别，而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机键——

　　陆情按住了一只手指。
　　那是……AI8088的手指！

　　AI8088低头，从她的兜里抽出了那枚身份码。
　　陆情瞳孔微微一缩，刹那间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

　　“你一点都不专心。”AI8088端详着这对他有些许陌生的玩意儿，直白地问，“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在摩挲它？”

　　陆情没有回答，她伸手欲要抢过来，AI8088手臂一扬，陆情就够不着了。这让她因为惯性扑到了他的身上，AI8088越发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了。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竟然因为它对我投怀送抱。”

　　陆情想要迅速离开AI8088的怀抱，AI8088却单手按住她的后背，不让她动：“哎，抱一会儿吧。”

　　AI8088手指摸到关机键：“你刚才是不是想要按住这个键？”

　　陆情力气敌不过他，抬腿就要用高跟鞋踩他的脚，AI8088却像早有防备似的，搂着她的背带着她转了一个圈儿，陆情让这一转给转晕了，非但没踩到人，自己晕在了AI8088怀里。

　　陆情动不了，又拿不到关机键，便思索其它对策：“你愿意跟我去做一个检测吗？”

　　AI8088不假思索地讨价还价：“那我的奖励要立刻给我吗？”

　　陆情摇头，对上他有些清澈的眼眸，她想了想，诚实地道：“我骗你的。我那时是想把你暂时关在运行区里，谁知道你竟然提前出来了。”

　　AI8088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再研究身份码了，他低头看着她：“你想要把我关在里面？为什么？”

　　他皱着眉，不能理解似的：“我并没有伤害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上：“我喜欢你。”

　　陆情沉默，而后偏开目光，不答反问：“你怎么出来的？我设置的系统无人能解。只有我可以往里面放人，没有人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从里面随便出来。”

　　说到这里，她像是被人冒犯了似的有点不悦，这甚至比她被AI8088搂住还要让她更加在意。

　　“也不该有人！”

　　在陆情眼里，她的技术永远都是第一位。

　　AI8088的手臂牢牢箍在陆情腰间，他似乎感受到了这种直冲而来的傲慢，一挑眉，想要张嘴说什么，却被迫停了下来。

　　他的眉心紧跟着深深地皱起，似乎正在与骨子里的什么东西在抗衡。

　　同一时间，女王被同事喊住：“快来，‘AI设置区’里有动静！”

　　几人推门而入，就见AI8088的设置界面在疯狂跳动，“痴情”和“谦逊”不停交替出现，一阵狂乱后回归安静，性格设置区出现了一个新的名词。

　　那词出现了0.000000001秒不到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助理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揉了揉眼睛，什么都没看到。只有正对着设置台的一枚摄像头忠实记录了这一刻，那一闪而过的两个字是：傲慢。

　　在这个词出现的同一时刻，AI安全区里的AI8088对陆情道：“你的系统，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打从“红玫瑰”被创造出来，陆情得到了外界太多的赞誉和喜欢，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当面对“红玫瑰”这样不屑。

　　她微微一笑：“是吗？”

　　陆情的眼睫毛特别长，她这一笑其实都不牵扯肌肉，但那长睫毛垂落下来时，和着她眼神里不常见的浅淡笑意，简直让人意乱神迷。

　　AI8088垂目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蛊惑他身心的颜色让他想要表达更多，挣脱了陆情设置的性格后，他想要不违背内心表达自己的想法就顺畅多了。

　　“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完全可以试着号令你们制作出来的所有AI，并将你的系统拆掉，让它彻底报废，变成一堆废弃物！”

　　“或者让它变得更加精密。只要我想，我就可以试着去做，而且你应该相信，我能做得到。”

　　“你也看到了，”他像是急于向陆情炫耀什么，“我破坏了你的‘运行’设置，我中途从那里出来了。”

　　眼看陆情眼里的微末笑意一点点消失，紧跟着牢牢盯住他。似乎得到了重视的AI8088有些开心，他眼神里的得色甚至都掩盖不住。

　　“除非我愿意，你关不住我，你也更改不了我的性格。”

　　眼见陆情似乎被震住了，AI8088道：“除非我愿意让你管，否则，你管不了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句话在陆情的脑海里又过了一遍，让她品出了些许后怕。

　　就在AI8088再次靠过来时，陆情伸手直劈他的左臂，这一手快准狠，身份码顺着AI8088的身体弧线掉到了她的手里。

　　说时迟那时快，陆情的手指精准扣住那个关机键，狠狠一按！
　　一声震得人耳鼓膜快要爆炸的长鸣声骤然发出——

　　AI8088的手臂松开了陆情的腰身，高大的身子瞬间倒地。

　　AI8088甚至都没能做得出一个表情来。他睁着略有些震惊的眼睛，眼里的余热缓慢散掉。唇形微动，大概能看得出来他在问：“为什么？”

　　陆情表情镇定，那张冷艳的脸看上去跟平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微微发颤的手指，以及略带着些颤抖的嗓音泄露了她的些许情绪。

　　“AI8088，我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儿。”

　　这个让许多人心痒痒的AI8088，在制作出来几个小时之后，就被关机了。

　　AI8088被红玫瑰中心工作人员给装入了AI安全区的棺椁里，并被无情地封在了墙壁中。

　　午饭时间，陆情的几个助理在偷偷议论。因为提前按了激活键，她们被罚了一年的奖金，都很忿忿不平。又因为听说了英俊的AI8088的下场，更觉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安全区里那几个负责AI8088的工作人员，他们都私下里拍照了。”

　　“话说，我也偷偷去拍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没有气息，也不会动，但美得让人窒息。”

　　“怕是以后很久都见不到这样好看的AI了，感觉这应该是Doctor最超常发挥的一次了。”

　　“他还很聪明，他简直就是个奇迹，很不可思议，很令人震惊！”
　　“他们都觉得很可惜，不理解Doctor为什么非得让他长眠。”

　　“就不能试着找找别的办法吗？”
　　“那里面也有我们的心血啊。”
　　“虽然主做人是Doctor，可材料是我们制作的，我们也打下手了啊。”

　　“别可惜了，AI8088还是有很大危险性的。”
　　“是的，可能是他只跟着Doctor让她很困扰吧。”

　　“悄悄说句你们可能会唾弃的话，我想有这种困扰。”
　　“……我也想。”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