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幼稚园》咸蛋饭团

21、第二十一章 羊肚菌炖鸡汤（4）

　　外面的天还没黑，树干下面的空间，却完全暗了。

　　浔野手里握着的鸡骨，自从进入了树洞，就变成了武器。
　　每当细长的骨头扬起一阵呼啸的风流，地面上便会多出一堆小型异形的尸体。

　　越往里走，空气越浑浊，甚至因为通道太过逼仄，气流都难以流通。
　　浔野摆着张死人脸，顿时觉得自己2700的工资，性价比还是太高了。

　　除了细微的水声，周遭格外的安静。
　　但如果此刻有人跟在浔野身后便能发现。
　　黑暗中，还未发起进攻，便被骨刃一击致命的怪物们，奇形怪状的尸骨，天女散花般地从空中落下。
　　却在落在泥土地面上的瞬间，
　　被细小的菌丝所覆盖，不过瞬息，化为一滩浓稠的液体，渗入泥土地，顷刻没了踪影。

　　树底的异形大多是某种捕食性甲虫，因为常年生活在地底，眼部功能退化，反倒进化出了更适合在黑暗中生存的高敏感知能力。
　　自从浔野踏入了它们的领地，成千上万的甲虫鼓动着甲翅，从不同方向向他发起进攻。

　　浔野没故意放轻步调，有多少异形向他涌来，他便杀多少。
　　除了挥动鸡骨的手臂有些发酸，数十分钟的路程，几乎没有一只异形能够轻易进他的身。

　　就在浔野开始对这种机械性的杀戮感到厌烦时，狭窄的道路突然变宽，死亡的古树根须形成一道天然的门帘——
　　他走到了洞穴的尽头。

　　斩断自然垂落的树根，眼前的场景瞬间发生了变化。

　　浔野往里走的时候，就隐隐有种感觉，脚下的道路并非水平，而是在某种反重力的影响下，呈现垂直九十度的向下延伸。
　　眼下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洞穴的尽头，不过是个数十平的狭窄空室，但高度却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就仿佛到底此地的人，此刻并非身处地下，而是在某栋镂空的高楼大厦的首层，抬头，想要看清近千米外的大厦屋顶。

　　褐色的黑土地已经被菌丝完全覆盖了，与外面五颜六色的杂菌不同，洞穴深处的菌落，是一片纯净的白。
　　这种白色不含任何的杂质，就好像天空云层，还未接触地面，形成的第一片清透的雪。

　　纤细的菌丝成千上万，朝着四面八方奔腾延伸。
　　它们在春日幼稚园的地表之下，应该存活有一段时间。
　　或者说，这里，就是整个末世变异菌种起源的根源。
　　玻璃纤维一般的菌丝，以绝对主导的姿态，牢牢占领着洞穴深处的核心区域。
　　以纳米为单位的菌丝中间，隐隐约约透露出微弱的浅蓝色荧光，光线汇聚，让深不见底的洞穴内部，呈现出清冷的湖蓝。

　　手里握着的鸡骨还在滴血，也不知道是骨髓里原本自带的鸡血，还是杀死异形时沾上的虫血。
　　反正，无论是哪一样，浔野都不喜欢。

　　层层堆叠的菌丝闻到血腥味，如同涨潮的海涛波浪开始翻涌，徐徐铺开的菌丝，让整个洞穴都活了起来。

　　浔野松开手，将鸡骨头甩进离他最近的墙壁里。

　　菌丝开始疯长，轻而易举能够刺穿甲虫盔壳的骨刃，在接触到菌丝的瞬间，仿佛变成了橡皮泥。
　　纤细的菌丝，一根接着一根，将鸡骨包裹在其中，下一秒，菌丝收缩，陡地将鸡骨切割为肉眼难以看见的碎块。
　　不过片刻便将一整根鸡骨，啃食殆尽。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浔野，轻微挑眉。

　　末世是在现实世界基础上创造出来的【怪诞区】。
　　虽然环境的平衡早就遭到了破坏，但生态圈必然有分解者。
　　副楼墙壁上出现的绿毛，城市里一夜长出的绿草，都是最好的证明。

　　童百万说的没错，末世的菌种，基本以异形为食，它们早就从食物链的底端进化成了最优秀的捕食者。
　　但他却不知道，看似以本能为驱动的细胞生物，其中却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

　　类似蜂巢里的蜂后与工蜂，低等级的菌种承担着为菌王收集食物的任务。
　　因为低等菌种没有自保能力，它们必须依附大菌生长。

　　在看到成群的杂菌出现在室外，浔野便猜到了周围肯定有更厉害的菌种出现。
　　却没想到，横亘在春日幼稚园地下的，却是放眼整个【怪诞区】，都赫赫有名的超级毒菌，弦白菌。

　　这种菌无毒，就像是要特意与其他菌种做出区分，弦白菌以强悍的攻击力闻名。
　　纤细的菌丝上百根缠绕在一起，甚至赶不上一根发丝的宽度，单领出来，却有着比金刚石更加坚硬的切割强度。

　　有这样一个隐患在幼稚园下面，就像是随时会引燃的炸弹。
　　这种感觉让浔野很不爽。

　　但现在还不是一窝端的时候，毕竟，外面的那只死鸡，还需要这些菌去解决。
　　浔野带来的鸡骨只是简单的开胃菜。
　　感受到食物气息，菌丝开始无限繁殖。白到透明的丝线，沿着浔野来时脚边滴落的血迹，飞速向着前方蔓延。

　　后面的事，就用不着浔野过多操心了。
　　有人做过实验，35mm培养皿大小的小规模弦白菌，单日所需要的进食量，几乎与一个成年男人相等。
　　至于眼前快要赶上摩天大楼规模的超级菌种，将地表庞大的半鸡蛇怪处理干净，也不过是菌丝抵达，早与晚的问题。

　　处理完辣眼睛的城市垃圾，浔野双手插兜，正打算原路返回，却在他转过身的瞬间，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幼崽，挡住从洞穴离开，唯一通行的道路。

　　薄薄的眼皮掀开，浔野垂首看过去。

　　银白色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肩头，他穿着和地面上小萝卜头们一模一样的奶黄色劳动服，仿佛要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白净脸庞上，透明的鸦羽微颤。

　　眼前的孩子很漂亮。
　　他虽然不是人类，但却有着异于普通人的绝世美貌。

　　如果说，春日幼稚园的那群小萝卜头，在浔野眼里，与带着温度的棉花草包无异。

　　那么，向来鲜少使用描述性语句，且浪漫联想极度匮乏的浔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出现在冰柜，或者是冰库一类的任何地方。
　　他太冷清了，就连那双清澈的眼瞳，都仿佛南北极常年不化的极寒冰川。

　　浔野轻扯裤腿，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幼崽浅灰色的瞳孔里，实时倒映出浔野放大的脸。
　　下一刻，漂亮的像是冰雪娃娃的幼崽，歪了歪脑袋，像是对浔野的动作难以理解。

　　他可能是太久没模仿过人说话，稚嫩的嗓音带着不正常的空灵。
　　就像是说话的人站在很远的地方，音波多次反射形成的回音。
　　“哥哥？”

　　浔野恹恹地放开塑料袋。
　　原本用来装鸡骨头的超市手提袋，此刻，以一种常理难以解释的状态，笔挺地贯穿幼崽的整个胸腔。

　　布满泥污的春日幼稚园校服，随着塑料袋的抽出，瞬间多出来了前后平行的两个洞。
　　幼崽身体内部的骨骼、内脏露出来了，但却没有流出一丝一毫的血。

　　拍拍手，浔野站起身，目光冷淡地与幼崽无邪的视线对视。
　　“抱歉哈，这招对我没用。”

　　如同用冰雪捏成的幼崽皱眉，他张嘴，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
　　浔野已经绕过了他。
　　笔直的大长腿踩在菌丝编织而成的地毯上，衣摆随风轻轻摇曳，依旧如同来时，步伐既不匆忙也不拖沓。
　　仿佛完全没看见，跌倒在地的幼崽，木木地看着胸口多出来的豁口。

　　愈发变蓝的白色菌丝，争先恐后地从他，或者说，它的口腔、鼻孔、眼睛、耳朵冒出来，千丝万缕的丝线，像是无限生长的头发，贪婪地回收着这具身体里的剩余营养。
　　漂亮到不可方物的雪娃娃，陡地如同被吸干水分的海绵，皮肤迅速枯萎、灰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活生生的人，便只剩下了一具蜷缩在路边，干瘪空洞的皮囊和怪异扭曲的骨骼。

　　洞穴里的菌丝涌动的愈发汹涌。
　　因为扩张而越靠越近的菌丝，不过数秒，便在地层表皮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菌墙。
　　无限繁殖的菌丝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不断加厚的菌层朝内越收越紧。

　　诡计被识破的弦白菌，想要将主动送上门的食物留在这里。
　　但浔野却不会如它所愿。

　　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掌虚握，因菌丝扬起的气流，化为浔野掌心的利刃。
　　随着他手臂的挥动，重新落回到弦白菌身上，瞬间便将菌层划破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啧。
　　开始有点感到无聊了。

　　弦白菌确实不常见，特别是产生自我意识的弦白菌，就连浔野，也不过在【怪诞区】中零星遇到过几次。
　　但是这家伙，伪装人类的技法，实在太低劣了些。
　　开玩笑，哪个孩子能在末世发生之后，不吃不喝地藏在地下，除了衣服有点脏，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
　　更何况，他以为自己是AI转世？顶着张建模脸招摇撞市。

　　相比起弦白菌愈发猛烈的攻击，浔野甚至有时间，抽空出来思考今晚打算吃些什么。
　　毕竟地表上面，还有八张嗷嗷待哺的嘴。

　　勾在小拇指上的塑料袋已经快被切下来的菌段装满了。
　　浔野不想继续多待，双臂发力，正打算发出致命一击。

　　后背却毫无预兆地，被拥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纤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沿着脊椎，爬上浔野的四肢，在手腕处绕圈收紧。

　　冰凉的指腹，带着比坚冰还要冷冽的体温，温柔且霸道地压上浔野脖颈露在布料之外的皮肤。
　　源源不断的凉意让浔野脊背猛地发颤。

　　这不是弦白菌！

　　哪怕有着相同的外表，但它却有着比弦白菌更加恐怖的力量。

　　浔野瞬间明白——
　　弦白菌不过是障眼法，此刻，他身后突然出现的男人，才是地表之下，菌落王国出现的真正缘由。

　　弦白菌丝堆叠成的参天巨物，在男人出现的瞬间静止。
　　闪耀着蓝色荧光的丝线，隐约倒映出洞穴里的情况。

　　四肢被控制的浔野没有挣扎。
　　比锅底还要黑的脸，沉默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靠在他的肩头。
　　腐烂到可以看见骨骼的脸，鼻翼微颤，疯狂汲取他的气味。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