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喜》将竹

4、第四章

　　莫尘顿了一会儿，问道：“我要去吗？”
　　陆和蓉把盘子端走：“那当然，人周阿姨就是为了请你吃饭。”
　　莫尘不死心地又问一遍：“我一定要去吗？”
　　陆和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对，怎么了吗？”
　　莫尘心中叹口气，编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不过他估计陵北知道他在的话就不会去了。
　　但愿如此吧。
　　“没什么，我先回房间了。”

　　莫尘踩着拖鞋经过主卧，隐隐约约听见里面响起熟悉的敲床声。
　　他加快脚步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似乎这样就能隔绝世界，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但是坏掉的门锁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莫尘将书包随意一扔，疲惫地坐下，枕着手臂摊在书桌上，眼前不断闪过今天发生的事。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休息一会儿，却无济于事。

　　或许陵北不想再跟自己有交集，自己也不应该去叨扰人家。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莫尘死活就是觉得心烦意乱。
　　他把头往桌子上“哐哐”撞了两下，疼痛让他感到一丝清醒。

　　莫尘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掏出手机。
　　微信里只有两个人发来消息。
　　一个是他亲生舅舅，问他新学校怎么样，同学对他好不好，他还适不适应。
　　莫尘看着冰冷的文字和俗套的话语，心里一清二楚，对方根本没有多少真心。
　　他也公式般地回了句“都很好”。

　　另一个备注是“许可爱”的人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和表情包。
　　【许可爱：我亲爱的莫小尘，有没有想我呀】
　　【许可爱：［叼玫瑰.jpg］】
　　【许可爱：我快想死你了，感觉没有了你生活就少了很多乐趣，好不习惯】
　　【许可爱：整整一周没见到你，我都快不记得你长啥样了】
　　【许可爱：［梨花带雨.jpg］】
　　【许可爱：第一天过得怎么样啊】

　　莫尘低低地笑了声，貌似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语气。
　　许可耐和他初中相识，一直到高一都在一个班，算是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而且能够帮他缓解压力。
　　许可耐也拿莫尘当真兄弟，他除了讲话没有分寸经常被莫尘嫌弃但宠着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莫尘：过得还行，还活着】
　　【许可爱：莫小尘你终于回我了】
　　【许可爱：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
　　【莫尘：等我？打游戏间隙发的消息吧】
　　【许可爱：嘿嘿】
　　【许可爱：看破不说破嘛】

　　【许可爱：对了你们学的内容跟我们一样吗】
　　【莫尘：教材差不多但进度不太一样】
　　【莫尘：进度很快，我至少落下十章节】
　　【许可爱：十章节？？？！！！】
　　【许可爱：每门课吗】
　　【莫尘：数学比较多，其他还好，大概六七章】
　　【许可爱：还好个鬼，不都差不多吗】
　　【许可爱：那你上课怎么办？听天书？】
　　【莫尘：没事，课后补】

　　莫尘的头发还有点湿，但他不习惯用吹风机吹干，于是把毛巾从头上拿掉放回卫生间，等待自然晾干。
　　正巧这时，陆和蓉直接推开他房间的门，端着一杯热牛奶，冷不丁看见他书桌上亮着屏幕的微信聊天。
　　莫尘心底一沉，故作镇定地走回书桌关掉手机，然后转头心虚地喊了声“妈”。

　　陆和蓉把牛奶往桌上“砰”地一放：“怎么在玩儿手机？在跟谁聊天？”
　　莫尘：“没跟谁。”
　　陆和蓉：“是不是许可耐？我不是让你少跟他来往吗？”
　　“他成绩那么差，把你带坏了怎么办？你就不能交一些成绩好的朋友吗？”
　　莫尘的拳头缓缓握紧，强压下听见这句话后的不适感，尽量声音平稳地说道：“妈，成绩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所有，我交朋友不看成绩。”
　　陆和蓉却不以为意：“他连学习都弄不好其他地方能好到哪里去？”
　　“别看手机了，快点把牛奶喝掉睡觉。”

　　终于等到陆和蓉离开他的房间，莫尘吐出口气。
　　他打开手机，看见许可耐给他发的微信。
　　【许可爱：补不起来就算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许可爱：你不学也绝对可以吊打那些实验班的人，兄弟我看好你】
　　【许可爱：不打扰你了我要继续玩儿游戏去了】
　　【许可爱：［挥手.jpg］】
　　【许可爱：［你是最棒的.jpg］】

　　莫尘刚才的坏心情被一扫而空，他笑着回了个表情包后关掉手机，心中隐隐触动。
　　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关灯的声音，莫尘翻开教材，把新课内容先看了一遍，再倒回去配合教辅一章一章地学。
　　寂静的黑夜只剩月光洒落在地上，路灯下时不时蹿出几只小猫，安逸地舔着爪子。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莫尘停下笔伸了个懒腰，揉揉脖子。
　　其实他还有一两个地方没有弄懂，例题的解题步骤太跳脱，他没看懂两个步骤之间是怎样变化的，很可能实验班会额外教一些他不知道的超纲方法。
　　莫尘把几个疑点圈出来以免忘记。
　　他又刷了套基础题、进阶题和创新题，确保对知识点的熟练掌握。
　　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关掉台灯，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一头栽在床上。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莫尘喊住了在教室后面蹦跶的猴子，对方一溜烟儿就跑了过来。
　　“叫你猴哥有什么事啊？”猴子揽住莫尘的肩膀。
　　莫尘手指点点教辅上画圈的地方：“敢问猴哥，这道题怎么做？”
　　“哎呦，”猴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眼，“这不是上学期的内容吗？”
　　莫尘还没说话，猴子就咋咋唬唬道：“数学题应该问我北哥啊，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北哥他是我们学校的数学王牌。”

　　数学王牌？
　　莫尘不由地看了眼隔壁，陵北手中转着笔，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专心致志地补全笔记上的漏洞。
　　“我帮你去问……”猴子还没说完就被莫尘拉住。
　　莫尘压低声音道：“算了算了，别去打扰人家。”
　　猴子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所以有点摸不着头脑：“为啥？你放心，北哥虽然看起来高冷，但只要你黏着他不放，他就会嫌烦然后丢给你答案。”
　　猴子满脸写着我很有经验。

　　莫尘跟做贼似的朝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恨不得把猴子的嘴捂上。
　　不过陵北又不是聋子，何况距离这么近，他还没戴耳机。
　　陵北握着笔戳了戳猴子的肩膀，问道：“什么题？”
　　猴子不顾莫尘的挤眉弄眼，将教辅双手奉上：“请您过目。”

　　陵北接过后看了一眼，随意抽出草稿本找到干净的一页，迅速写上一长串的公式。
　　陵北把纸撕下来递给莫尘：“霞姐额外补充的高数公式，小题能用大题不行。”
　　莫尘愣了一下，直到陵北转头看过来，他才赶紧接过草稿纸，说道：“谢谢。”

　　陵北的字工工整整流畅漂亮，带着点楷书的味道。
　　这么一看莫尘想起来了，陵北小时候的确跟着老师练过毛笔字。
　　他当时陪在陵北身边，安静地伏在书桌上，看着对方一笔一画地临摹，时不时还会帮忙倒倒墨水。

　　陵北写得条理清晰，不需要更多的口头说明，莫尘很快就弄明白了。
　　他拇指摩挲着纸张，想了想还是把它折起来，夹在书里面。

　　猴子嬉皮笑脸地凑到陵北旁边，扒着对方的桌子，说道：“北哥，你也教教我呗？课上霞姐讲的那个例题我没搞懂。”
　　“去问霞姐。”陵北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话。
　　“不是吧北哥，你都教莫尘了，我以为你心情很好呢，你可不能因为莫尘是你邻桌就搞特殊对待啊。”

　　猴子抱着开玩笑的语气，却让陵北笔尖一顿。
　　莫尘看似在垂头认真自学，实际上耳朵早就竖得高高的。
　　陵北闭了闭眼，竟然露出懊恼的表情，合上笔记本扔给猴子：“午休结束前还我。”
　　“我靠，”猴子震惊地捧着笔记本，“不是吧北哥，你就直接给我啦？”
　　他跟北哥相处一年多了一共就借到几次笔记本，还都是他哭爹喊娘求来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和北哥的差距从笔记本上就能体现出来。
　　陵北的笔记虽然不多，但全是精华和重点，没有任何一句废话，甚至还有他自己挖掘出来的注意点，很全面，而且字又漂亮，看得人身心舒畅。

　　“再不走我就把你踹回位子上。”陵北淡淡地说道。
　　猴子知道北哥不喜欢别人碰他，于是他管好双手，在陵北抬头之前朝他送了几个飞吻，然后跑回座位欣赏学神的笔记。
　　猴子记得上次自己太激动了，手贱，不小心拍了一下北哥的肩膀，他至今都忘不了北哥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会杀掉他。

　　莫尘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本子发呆。
　　忽然旁边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指骨叩了叩他的桌子。
　　莫尘茫然地抬头，发现陵北正看着自己。
　　莫尘：“怎……怎么了？”
　　陵北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说道：“周六放学等我一起走。”
　　莫尘：“为什么？”
　　陵北：“我妈来接我们一起去吃饭。”

　　莫尘猛然想起昨晚陆和蓉跟他提到过这个，可他原本以为陵北不会去的！
　　这原本是他心中的呐喊，结果嘴快直接说了出来。
　　陵北抿了抿唇，眉头微皱，问道：“你不想我去？”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莫尘很怂地疯狂摇头加摆手，“我只是……以为你不会去而已……”

　　陵北没说话，但也没扭头，而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莫尘。
　　莫尘心中叹口气，犹犹豫豫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零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