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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结婚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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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的日子非常俗气地定在五月二十号。
傅莱二十四年的人生里都没觉得自己会在一个只和玫瑰价格挂钩,毫无新意的谐音梗数字组成的无聊至极的一天结婚。
这太不浪漫了,全中国有无数对夫妻都和他们拥有同样的纪念日。
邵柏青用一句话劝解了他,“莱莱,我们在内地根本结不了婚,那是别人的纪念日。”
傅莱一想,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邵柏青那时候正在准备开会,西装革履,神色严肃,没有多少时间和傅莱说话,他看着在门口徘徊的傅莱,“要悔婚?”
简直是天上降下来的一口大铁锅,傅莱连忙自证清白,“就五月二十,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
严格来讲是扯证。
他们现在的关系无限接近于已婚,只是没有法律上的证明。
邵柏青的母亲前段时间滑雪摔了腿,他打算去美国看望下父母。
原本计划只有一个人,傅莱的家庭情况复杂,本身对家庭来往不热切。邵柏青也不想让他去体验所谓的幸福家庭,和和美美,怕他听见什么话活着看见什么景象心里不舒服。
高敏感的小孩要养得在意些。
日子也是他们两个过,看不看望他父母是个非必选项。
结果傅莱听他说了要飞美国的事,问了一句自己是不是应该去。
邵柏青看着趴在臂弯的傅莱,白皙的皮肤上泛着薄红,克制不住亲昵的欲望,从眼皮亲到鼻尖,从鼻尖亲到下巴,心里又酸又软,“没有应不应该,你想去认识他们的话就一起过去看望一下。不去也可以,我只说了我要去,没有约定什么。”
傅莱微微抬起下巴,半垂着眼,神色慵懒朦胧,他们接了一个很短暂的吻。
傅莱闷闷地笑,“我的护照还放在你那里。”
邵柏青揉揉他软趴趴的头发,“真的要去?”
“嗯。”傅莱声音很轻,在黑夜里很快就消散了,“要不顺便领个证吧。”
他这话说的轻易,没什么分量,但邵柏青被他挑起了真心,“能当真吗?”
傅莱又嗯了声,紧接着问:“要不要签婚前协议啊,毕竟你们家这么有钱,万一离婚我就直接跃升资产阶级了。”
玩笑还没开到第二句,巴掌就隔着被子落在了身后,“不签婚前协议,选个你喜欢的日子。”
傅莱也不会看黄历也不知道挑选的规则,他一直以来的幻想是某个激情上头的一天因为一朵花或者看到某个风景,临时起意拉着自己的爱人去结婚。
为普通不起眼的一天,赋予他们两个人的独家记忆。
现实是他和邵柏青进行睡前谈话,因为自己口嗨说起要签婚前协议分割财产,即将被强制在5月结婚。
还是在恋人父母家门口。
落地美国是当地时间5月18号下午,傅莱第一次见到了邵柏青的父母。
取完行李出来的时候,傅莱问,“我们怎么过去?”
“司机把车停这边了,我开车过去。”
“对了,我在这边换驾照来得及吗?”
“带驾照了吗?”
傅莱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好像带了,待会儿我找找。”
两人不紧不慢走着,氛围自然而安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怠。
结果还没迈出门口,傅莱听见身旁邵柏青低哑而疑惑的声音,“妈?”
啊?
不行!人在哪里!
傅莱眼睛都瞪大了,不是说待会回家才见面吗,他还得心理建设呢。
他的手被邵柏青牵住,无措地跟着邵柏青走,像个被班主任带着见家长的犯错小学生。
他妈妈不会甩支票吧,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邵柏青这种条件的家庭,起码得给9位数吧?
无数小剧场在脑海内轮番上演,傅莱愁容满面,一瞬间老成了邵柏青同龄人。
邵柏青看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可爱,扭头安慰他,“别紧张,他们都是你的影迷,很喜欢你的。”
傅莱回忆自己拍的几部片子,实在想不出邵柏青父母会喜欢上哪一点。
邵柏青的语气轻柔舒缓,牵着手始终紧紧握住,“不害怕啊,待会叫叔叔阿姨就行。”
傅莱点点头,他刚才还在想要叫什么,爸妈这俩词太陌生了,真要他叫舌头都要打结的。
穿过了接机人最多的地方,有一位坐着轮椅的女士冲着傅莱招手。一头靓丽的黑色卷发被拨到一侧,耳边带着珍珠坠子,腿上还放着一束白色鲜花,看神态说是40多也有人信。
手背被拇指摩挲,可傅莱紧张到呼吸都不规律,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妈,不是说让你们在家等着。”他看向站在轮椅后的人,“爸。”
邵父和邵柏青轮廓很像,硬朗立体,第一眼看上去严肃冷峻。听见儿子打招呼小幅度点了个头。
“第一次见面我激动嘛。”邵母眼角眉梢都是笑,毫不在意邵柏青的冷脸,“这就是莱莱吧。”
“嗯,这是傅莱,我的男朋友。”
傅莱觉得自己紧张得要当场呕吐了,邵柏青太了解他,从牵手变为了更有保护意味的动作,揽住了傅莱的肩膀。
“阿姨好。”开了第一次口,第二次就没这么难了,他冲邵父微微颔首,“叔叔好。”
邵母眉开眼笑,冲着丈夫说:“诶,好好好,都好。你看,这孩子真是太腼腆了。”
她把腿上的花递给傅莱,眼神中满是慈爱,“欢迎我们的新儿子来家里。”
“谢谢阿姨。”傅莱羞涩得快要同手同脚,红着耳朵附身接花,精致的五官从低头的角度看乖巧可爱。邵母爱惜地摸了摸他的脸,小声夸奖,“看这个鼻子眼睛嘴巴,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
傅莱很久没被长辈这么摸过夸过了,脖子红到耳根,尴尬地笑了两声,“谢谢阿姨,谢谢。”
邵柏青很想再看一会傅莱手足无措的小孩样,又怕他晚上跟自己算账,“先回家吧,爸妈,你们带了几个司机?”
“两个,你们小两口一辆车,我和你爸一辆车。”
小两口,傅莱感叹邵柏青家是真开放啊,就这么接受了他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污浊的演艺圈人士。
“那我和莱莱先回我那儿,晚饭再回家。”
“好,飞了这么久快回去休息休息吧。晚上让司机去接你们,不要自己开车。”
和邵柏青父母告别后,分开上了车,傅莱把包扔给邵柏青,冲上去对人一顿猛捶,“不是在DC没房吗,不是说住你父母家吗,临时变出来的是不是,害我担心得好几晚做噩梦!!!”
邵柏青握住他的拳头,笑容爽朗,像是恶作剧得逞,“因为前天晚上你说梦话,还一直咬,我很担心你住在家里休息不好。”
“我说梦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现在说话一点都不可信。”
邵柏青故意学傅莱说话的语调,“我不想结婚了,你爸爸妈妈喜欢清白的,都怪你,我要走了。”
他压低声音,看向傅莱的眼睛,毫不掩饰梦话出自何种昏暗颜色的情景,“你一直哼,骂人,然后抱怨地板在响。”
“行,行,可以了。”傅莱捂住脸,自己什么时候有说梦话的毛病了,潜意识里来看望邵柏青父母这事这么吓人吗,他看见邵柏青张嘴,忿忿道,“别说了。”
“真担心你上演一出落跑新郎啊,傅导。”
“我凭什么跑?”怎么除了结婚嘴里没有别的了,不管说什么都得绕回结婚。傅莱捂住他的嘴,“不是,你恨嫁吗,邵柏青!”
邵柏青亲吻他的脸颊,眼睛里闪烁着稀碎的光,他离开一段距离又凑回来,再亲了一次,“第一次结婚,拜托你谅解一下。”
掌心被一张张吻侵占,酥麻的羞意在傅莱疲惫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邵柏青一直是沉稳成熟的,仿佛一座不动声色大山,包容渺小与未知。傅莱很少看见他笑得这么开怀畅快,抛开了所有束缚。
看他真的很开心的份上,好心的傅莱决定不追究他知情不报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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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邵柏青家吃了饭,邵母给了傅莱一块百达翡丽和一款市面上不流通的稀有复古相机,邵父则是给了傅莱一张赠予协议,赠予协议是一家高尔夫球场和一家马场。
傅莱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要,用眼神求助邵柏青,邵柏青直接替他接下了东西,又给他拿了一碟甜品,“结婚之后我找律师办手续,不用操心。”
他哪是担心手续,他是不敢相信邵柏青父母大手一挥下钞票雨,不知道该不该要。
“太贵重了,我又不会搞经商的东西,给我不是浪费吗。”
“他们想让你开心点。”邵柏青看了眼马场的名字,又说,“都有专人打理的,这两家分红都不错,可以用这些去投资些你喜欢的项目,这样想会不会轻松点?”
傅莱福至心灵,看邵柏青父母已经上楼,勾着邵柏青的脖子问,“投苏小然也行吗?”
邵柏青伸手揽住他的腰,薄薄一片,用了些力气就被拉近,两个人的体温交汇,他把人紧紧束在身侧,满不在意地轻笑出声,“想投谁投谁,只要你回家之前做好准备。”
苏小然是傅莱同校的学弟,有一次傅莱去学校路演,学生问答环节随机抽一名同学提问,抽到了大四要毕业的苏小然。苏小然接过话筒一开口像要哭出来一样,对傅莱几部作品如数家珍,用长达三分钟没有气口的密集表白砸向台上的主创组,主要是砸傅莱。
因为苏小然的语气太过搞笑,被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当天还上了一个高位热搜#傅莱被男大激情告白直言年轻人很有勇气。
尽管傅莱回到家解释了多次,他说的是年轻人很有勇气,相信你以后会创作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但是邵柏青还是以此为由教训了他一顿。
后边的路演傅莱戴上了订婚时的戒指,把所有问答环节的私人问题都丢给主演解决。
终映场邵柏青也抽空来了,不过他只能待一会儿,傅莱给他留了个前排的座位,在自己旁边。
结果苏小然也来了终映场,还作为观众代表发了言,傅莱从台上看见他站起来时不知道怎么莫名心慌。直到大门被推开,带着口罩的邵柏青和他对视,又默默看向观众席站着激情告白的苏小然,他想,真是无妄之灾,早知道不让邵柏青来了。
邵柏青那天回家很晚,还喝了一点酒。洗完澡把傅莱按在床里,呢喃着夸奖他,凝视着他表情的每一次变化,凑在发梢嗅他的气味,像是一个狂热失智的粉丝。
清理完准备睡觉的时候,傅莱的手指陷进邵柏青柔软的发丝中,迷迷糊糊想,邵柏青今天的行为真像个私生啊,直接追到家里表白,还把人干了。
从那以后苏小然就成了傅莱逗邵柏青的一个梗,乐此不疲。
“想谁呢?”邵柏青不满意地捏着傅莱的腰侧,“说。”
傅莱紧张地看向客厅,拍他手,“错了错了,你别借题发挥。待会儿叔叔阿姨要看见了怎么办!”
邵柏青看他挣扎得厉害,挑挑眉,“那我们现在回家?”
“不合适吧。”
邵柏青掐他的脸,又被一巴掌打,他这两天一直被傅莱谨小慎微逗笑,可一想他是为了给自己父母留个好印象,心口便开始发烫,“好像小老鼠,胆子小小的。”
“对,所以快让我回我的鼠洞里。”傅莱没好气地拍了邵柏青一下,两个人起身准备去拿外套。
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邵母抱着一摞不小的纸正在往这边来,“莱莱,这么早就走啊,现在就要回去了?”
邵柏青说:“他昨晚没怎么睡,飞机上也没睡好。”
他上前接过邵母抱着的一摞东西,“腿还没好怎么搬重物。”
说完他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淡蓝色的一片海洋里几个年轻人在打闹玩水,他突然明白了母亲要做什么,用拳头抵在嘴边掩盖笑意。
傅莱看他动作也有点好奇,外套刚套上又走回来。
打眼一看,桌面上A3大的纸全是他的电影海报,还是大陆版、港版。台版、美国版四种不一样的。
“阿姨喜欢收集海报吗,下次来我给您带一些,我原来淘过很多上世纪绝版的。”
“阿姨只喜欢你的电影海报。”邵母看着傅莱一脸单纯的样子,觉得比自家儿子好了不知多少倍,又可爱又贴心。
“柏青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喜欢你的电影,拜托我要你的签名呢。”
傅莱懵懵地啊了一声,紧接着手里被塞进了一根金色签字笔,“好的。”
他神游似的写下自己的签名,邵柏青自动在他旁边担任起整理工作,把签过字的拿去一边收好。
签了一会儿,傅莱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但手底下继续龙飞凤舞地签着,他扭头问邵柏青,“你有这么多弟弟妹妹?”
邵柏青没回答,在最后一张角上点了点,“这张写个人名。”
傅莱熟练地写上To ,用眼神询问他后边写什么,邵柏青一个个念字母,“baiqing.”
签完傅莱小声嘀咕了一遍,一开始他觉得这英语怎么不太对啊,后来发现是拼音,“柏青?”
“嗯。”邵柏青应声,把笔拿过来盖上盖子,“这张我收藏了。”
“回家了,辛苦宝贝。”邵柏青把东西往客厅随便一放,傅莱被他牵着,扭头看向二楼,“要不要和阿姨说一声?”
邵柏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母亲是个热络到没边的性格,看起来非常喜欢傅莱,再聊下去要到明天了,“如果你想今晚留在这里的话。”
“我有点困了。”傅莱懒洋洋靠着他的胳膊,“想回去睡觉。”
小路边不规则坐落着几盏小地灯,院墙外的大树挂满了树叶发出沙沙声,坐进车里的时候傅莱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静静地盯着寂静漆黑的天空,“要是睡醒时已经结婚就好了。”
邵柏青如今已经习惯了他遇见大事就回避的想法,可还是避免不了心情随着他的话语起起伏伏,“还是有有点害怕吗?”
其实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傅莱如果极度厌恶那张纸,他会放弃结婚的选项,接受没有法律证明,单纯靠彼此的爱意绑定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不过现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说取消仪式,难免失落。
“挺怕的。”眼眶发涩,复杂的心绪凝结成薄薄水汽,又很快被忍回去。邵柏青眉眼漆黑,看不出情绪,只是呼吸压抑地变重,“莱莱,我们……”。这时傅莱又开口了,他说话时在轻轻颤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跟你一起面对,就,还,没有特别怕,就一点点。”
邵柏青猛地把车拐了个弯,停在了一处空地,他解开安全带,抱紧傅莱,“对不起。”,他听见他鼻子闷闷地说话,潮湿的气息喷在他耳边,“我们结婚吧,邵柏青。”
5月20日。傅莱和邵柏青穿着修身又高级的白色西装驱车前往婚姻局。
注册时,邵柏青偶尔向闷头填表的傅莱投去目光,直到签完字,完成仪式,等待结婚证时悬着的心才落到了肚子里。
傅莱倒是高兴,还破天荒地换了朋友圈的背景,是华盛顿那天的天空。点开背景看的话可以发现右下角有一只无名指带着婚戒的手,五指张开冲着镜头,看姿势是在炫耀。后来很多人都以为是傅莱,毕竟邵总干不出这么幼稚的事。每一次,傅莱都会认下这口黑锅。
他才不会说,邵柏青拉着他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奔跑,对所有打招呼的路人说他们今天结婚。
衣摆被吹起来,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邵柏青牵着他的手有力炽热。
他们在街角拥吻。
邵柏青回头冲他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心脏在乱跳,掌心在流汗,他没有那刻更真实地感受到自己与世界的连接,他们紧握的手就是他的根。
邵柏青会把他带回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