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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你要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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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
祁纤尘开车到码头与祁方藤汇合。
祁方藤包的是一座豪华游轮,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我已经很久没出来吹吹海风了。”
钟筱言平常这时候一定会附和几句,但今天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居然没搭腔。
祁纤尘见状,也不好让话掉地上,回了句:“二哥今天心情很好?”
祁方藤扶着桅杆,“是啊,难得放松。”
游轮的速度不小,很快南海市只剩几座高建筑的上半身,祁纤尘的领口被风吹的开了些,正值炎夏,这风吹的倒是合心。
祁力士和钟筱言躺在度假椅上,一时间几个人都放松下来,好似这一次出来玩是他们这个家经常有的活动,他们真的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
船行驶了一会儿,慢慢停了,四面环海,还真是个怡人安静的地方。
“小尘,你很少出来看海吧?”祁方藤忽然问。
“是。”祁纤尘回答。他的确很少有资格可以被祁肃允许参与家庭活动,虽然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那你得好好谢谢我了。”说完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瓶红酒,倒入两支高脚杯里,递了一杯给祁纤尘。
祁纤尘笑着接过:“谢谢哥。还是大哥你想的周到,能陪父亲出来散散心,总比困在家里好。你看这海,一望无际,就算谁突然把我推下去,死了也不一定发现得了。”
祁方藤喝酒的动作一顿,他能感觉到祁纤尘一直看着自己,本想回视,却怎么也不敢转头,只能讪讪笑了下:“说什么胡话?”
祁纤尘笑容更加浓烈,与祁方藤碰了个杯:“开玩笑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祁方藤见祁纤尘喝了口酒,自己先离开了。
——
钟筱言端着药,踩着地毯走到祁力士的房间,抬手就要敲门,却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你疯了吗?”祁力士猛拍几下桌子,“我说你怎么忽然关心你老子我,原来是有其他预谋。方藤,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现在祁氏不能没有祁纤尘。”
“爸!”祁方藤最听不得这种话,什么叫祁氏不能没有谁,祁氏是他的,能左右祁氏的人也只能是他,祁方藤容许不了,有人威胁自己掌权人的位置。
他一改平时的沉稳,肢体动作也有些亢奋:“祁纤尘再怎么优秀,也可以被代替,但如果他现在不死,我就会被他代替。爸,你还没看出来吗?祁纤尘这人野心勃勃,他半年内就已经把祁氏的问题处理的得心应手,不断挑战我的底线,甚至有时候做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如果再这样下去,祁氏还是我的吗?”
祁方藤就站在祁力士面前,说辞倒是挺打动人心,但不知怎么的,他感觉父亲似乎不想祁纤尘出事。
“祁氏当然是你的。”祁力士叹了口气说:“不然我和你爷爷也不会在你身上花费这么多心血,但你要知道,现在祁氏不如以前,在这关键节点上祁纤尘不能出事!”
“不。”祁方藤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不行。爸,我不能看着他一点点将我的东西收入囊中,就算他死了,我也可以找大把的人才来顶替他。一个不行就找十个,十个不行就找二十个。但要我亲眼看着祁纤尘权利壮大,我做不到。”
“你……”祁力士被祁方藤的固执气到,又剧烈咳嗽起来,但祁方藤对此却如一个外人,只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爸,我已经计划好了。祁纤尘喝了我的酒,现在在他的房间睡着了,到时候我们假装轮船失事,先放一把火,再等船沉入海底,这样一来,祁纤尘必死无疑。”
祁力士还在犹豫:“可是……”
“砰喨喨……”
瓷具碎裂的声音打断二人的对话。
祁方藤打开门,只见钟筱言一脸吓坏了的表情,这下偷听也被撞破,钟筱言脸色青了又白,眼角已经续上泪水。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钟筱言话音破碎,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她只是来送药而已,听到这些她也不想啊。
“钟阿姨。”祁方藤唤了钟筱言一声,语气却冷的吓人。
钟筱言一抖:“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完看向祁力士,眼神里尽是恳求。
祁力士只是烦躁地扭过了头,没管。
“放心。”祁方藤十分绅士地把钟筱言拉起来,安抚她:“阿姨,我不会伤害你。但这件事你听到了,总得,帮我个忙。”
钟筱言一听就知道祁方藤这肚子里憋的是坏水,连连摇头再次看向祁力士,但祁力士只有沉默。
“阿姨,你知道的,祁纤尘不能再留了,我准备了汽油和火,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好。”
祁方藤幽声,光线下钟筱言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眼珠里的杀意,钟筱言心里发怵,本能的点头,“你说……”
祁力士站起身,面色如常去扶钟筱言:“我需要你,去祁纤尘的房间,绑住他,再倒一些汽油,放一把火,在他的房间外看住他,到时候我给你发信息,你就可以出来,和我们一起回去了。”
——
祁纤尘做了一个梦。
他回到了六七岁的时候。
祁力士带着他们兄弟三人去祁肃的老宅,祁纤尘很明显感受到祁肃不喜欢自己,于是只能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玩。
他一个人自娱自乐,却偏偏有人打扰。
“喂!祁纤尘!”祁渐鸿和祁方藤坐在凉亭里,祁渐鸿贱兮兮地冲祁纤尘吹了声口哨。
祁纤尘习惯了他们见到自己时一定要弄出点不尊重人的动静的恶趣味,没理他们。
“嘿,你居然敢无视本少爷!”祁渐鸿一看祁纤尘面无表情,气不打一处来,走到祁纤尘面前就狠推了一把,“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啊!”
祁纤尘没设防,被推倒在地,也只是沉默地看着祁渐鸿,那眼神,俨然不像一个六七岁小孩的眼神,看的祁渐鸿汗毛直立。
“行了,无缘无故别欺负人家。”祁方藤这时候站出来做和事佬,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话锋一转就命令:“祁纤尘,我需要一些蝴蝶做标本,你去,给我捉几只蝴蝶来。”
祁方藤的命令,祁纤尘不能违抗。
那时候祁方藤痴迷于动物标本,很喜欢肢解蝴蝶的翅膀,搞死的蝴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只了。
由于是夏天,蝴蝶不难找,但颜色不同的蝴蝶,却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祁纤尘顶着太阳暴晒,蝴蝶在阳光下飞得灵活,他蝴蝶没捉到几只,后背的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祁渐鸿和祁方藤像在看马术表演,坐在凉亭里吃着葡萄,被祁纤尘捉蝴蝶的滑稽动作逗得频频大笑。
祁渐鸿还不忘奚落祁纤尘:“祁纤尘,快点啊,你怎么捉个蝴蝶也磨磨蹭蹭的,蝴蝶都被你吓跑了还杵在那……哈哈哈哈……”
祁方藤也笑,“祁纤尘,你可得看好了,我要的是蓝色的蝴蝶,还得有白色的花纹,别捉错了!”
说罢俩人又笑作一团,完全不顾烈日下的祁纤尘。
这场闹剧的结束,是祁纤尘中暑晕倒。
醒来后没人问他怎么回事,苏墨也一样。
后来祁纤尘慢慢收了棱角,变得异常乖顺,祁渐鸿和祁方藤在他这里找不到什么乐趣,也就慢慢不再欺负他了。
但那天的炎热和烈日,太阳光下飞舞的蝴蝶和嬉笑,逐渐模糊的视线和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清晰到,祁纤尘只要想,就可以在脑子里过一遍,再一次折磨自己。
——
热……好热……
祁纤尘怎么也醒不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却又动不了。
周围都是火烧物品的声音,怎么会有火……?
火……
“!”祁纤尘猛然惊醒。
但他没来得及适应,就被烟雾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怎么会?
祁纤尘想捂住口鼻,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了
我不是在船上吗?祁纤尘环顾四周。
确实是在船上。是船上起了火,看这架势,火是在他屋子里烧起来的。再看自己被绑着的手脚,是祁方藤要置他于死地无疑了。
只是没想到祁方藤居然这么急不可耐。
“咳咳咳……”祁纤尘艰难地起身,去够桌上的水果刀,但他的身体远没有手指灵活,刀落到了地上。
没办法,祁纤尘只能翻身滚下床,用嘴咬住了刀柄,倾身开始磨脚踝上的绳索。
这绑法十分不专业,祁纤尘腿部恢复自由后连忙站起来,跑去门口用手肘按压门把手,但如他所料,门被反锁了。
“咳咳……”祁纤尘被呛的不行,跑到浴室里打开开关,将浑身淋湿了个遍。
火势不算大,甚至没有蔓延到自己床上。
祁纤尘猜测,祁方藤可能不止给他挖了这一个坑。
“砰嗵——”
忽的一声巨响,轮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祁纤尘一个不稳重重摔在地上,肩膀被砖面撞的生疼。
“唔……”祁纤尘闷哼一声,忍着痛站起来,贴着墙面走出去,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也是,祁方藤既然要他死,那怎么也不可能蠢到留个手机给他。
“快到甲板上去!船舱漏水了!”
漏水。
祁纤尘的思维被外面的嘈杂引起,祁方藤这是要淹死自己。
“啊啊啊……”女人的叫声突兀响起,越来越接近祁纤尘的房间。
“啪嗒”一声,祁纤尘的房门被打开了,见钟筱言慌慌张张的握着钥匙,“你……你怎么……”
“过来给我松绑。”祁纤尘立即道。
但钟筱言却直摇头:“不,不行,我不能帮你。”
“什么意思?”祁纤尘走上前,钟筱言反应极快的关上门又锁上,不给祁纤尘一点逃出来的可能。
“钟筱言!钟筱言你开门!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在恶意杀人!”祁纤尘撞了几下门,见没动静,抬脚就要踢,钟筱言出声了。
“小尘……我对不起你小尘……”钟筱言扶着门跌坐在地上。
她呜呜哭着,“小尘,不是我要杀你,是祁方藤要你死,他说你已经威胁到他了,你不得不死,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连我也杀了的……”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回来看我死没死吗?”祁纤尘又找到了那把水果刀,开始割手上的绳子。
也是难为祁纤尘了,大难临头居然还有心情和钟筱言废话。
“我……我良心过不去……呜呜呜……”钟筱言抽抽噎噎:“小尘,我只是不想过苦日子才跟了你爸,但我也是真的爱他,他没阻止祁方藤要我来杀你,我只能听话……”
“……”祁纤尘松了手上的绑,“你要杀我?”
“不是……”钟筱言抹了把脸:“我有件事觉得应该告诉你,其实当年你母亲的死,是祁肃指使我去做的,我串通医生打错了药,苏墨才死的,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这些年一直做噩梦,梦见苏墨来向我索命,现在我又得帮祁方藤害你,你们母子俩到时候不会联起手来要我的命吧……”
祁纤尘无语片刻:“这些我早知道了,你先放我出去。”
钟筱言鼻音浓重,可能哭了许久:“不行呜呜……”
“那你在这干什么?船要沉了你留在这和我一起死吗?!”祁纤尘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力士要我看着你,别让你跑了……”
祁纤尘:“钟筱言,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想,你一个女人根本拦不住我,他就是过河拆桥也想要你死!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坐着救生船离开了,只有你还傻傻的在这地方待着!”
祁纤尘话落,轮船又开始大幅度晃动,祁纤尘拉紧扶手,被什么东西砸了下脑袋,缓了一会儿后,房间里已经开始积水。
“钟筱言!放我出去!”
“不……不行……力士说过的,等救生船来了就发信息给我,我就算完成任务,可以离开了,到时候谁也不会怪我……”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现在水都溢进来了,祁力士肯定已经离开了,他不会来找你,钟筱言,你清醒点,他今天为了权力地位选择害死我这个亲生儿子,以后也一定会害死你!”
钟筱言抖了一下:“他也会害我?”
祁纤尘以为劝动了,继续道:“不然呢?今天你若真的能出去,以后你就是拿着他把柄的一个威胁,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身边有隐患在?”
“可我爱他……”
“你爱他有什么用?!你爱他他就不会害你吗?爱他的人那么多,他压根不缺你一个!”祁纤尘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不可能……”钟筱言却还是执迷不悟,“你骗我,力士肯定会来找我的,我只需要听他的话……听他的话……”
靠!
祁纤尘算是知道钟筱言指望不上了,现在船只完全倾斜,又被困在房间里,这该怎么办?
……
“咣当——”
钟筱言听到了什么声音,却固执的不愿意开门,死死盯着手机,等待祁力士的来信。
她在到来前,其实和祁肃有过一次对话。
她问祁肃,“你嫌弃苏墨的出身,但我也是普通人,你为什么肯留我?”
祁肃嗤笑:“苏墨能让祁力士非她不可,这样的蛊惑人心,你能吗?”
钟筱言知道自己不能,于是不甘。
因为不甘。
所以固执的等那个等不到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