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荒渊》宴山藜

3、第 3 章

　　“自导自演的本事一流啊。”云琬拍了拍手上浮灰，面色不慌不忙。
　　“姑娘莫要狡辩了，有什么话不妨同我们回去了再说。”白日里领队的少年出现在芦苇丛前。
　　“想抓我？就凭你们？”云琬沉声，随即转身欲跑。
　　一把横刀瞬间出现在云琬眼前，她侧身避开，却见那赤鬼国师飞身而来。
　　二人瞬间交手，扭打在一起。
　　那赤鬼的招式凌厉，却好像并不愿取她性命一般。
　　此人莫不是想抓她活口回去顶罪？云琬边避着攻击边琢磨着对面的来意。
　　二人打了一阵，掀得芦苇荡边草叶纷飞。
　　直到树林间一个身影跑出，二人才分出胜负。
　　“主人你在这——”薛铃音从树林跑出，她面色喜悦并未察觉远处暗卫。
　　而那赤鬼见机闪身上前，没等云琬反应过来，便绕到了薛铃音身后。
　　刀刃抵上了薛铃音的脖颈。
　　“我们只是想问些事情，姑娘若肯同我们走一趟，我保证你和你的婢女都不会有事。”那赤鬼道。
　　薛铃音还是第一回离刀刃这么近，她胆怯看了一眼，而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云琬眼中寒光一闪。
　　确是她小瞧了这赤鬼，若此时动用法力也可以救回薛铃音，只是对面既想捉她回去认她为凶，她云琬倒也不如将计就计趁机接近，许能获得更多鬼王的线索。
　　“好，带我走吧。”云琬摊手。
　　那领队的少年似乎愣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云琬又在打什么鬼点子。
　　“好。”那赤鬼国师倒是一口答应。
　　他从身边影卫手中接过绳索。
　　“多年不见，你们翳影卫绑人居然还要国师亲自出马了？”云琬见此人帮自己细细捆着绳结，忍不住戏谑道。
　　话音未落，却见那赤鬼手中停顿一瞬。
　　绳结被一圈圈不紧不慢绕着，云琬不耐烦跺脚，等着面前人动作极慢地绑完她的双手。
　　终于绑完最后的绳结，云琬举起双手仔细打量了下。
　　这也不牢固啊，她咂了咂嘴。
　　“快走！！”一旁影卫推搡着她。
　　那赤鬼回了回头，仿佛嘲讽她一般，看了看被影卫拥着的她，又转回了头。
　　这家伙！！
　　恍若所有的逆鳞都被踩到，云琬咬牙，只觉得受了极大的屈辱。

　　地牢阴暗潮湿，腐臭的气息扑鼻。

　　云琬本想下狱后与薛铃音解释，却不想二人被分开单独关了起来，
　　牢房阴暗潮湿，石壁上血迹斑驳。
　　云琬皱眉瞧着四周景致，越想越气，脚狠狠地踹了一下墙，又因疼痛甩着磕伤的脚，愤愤不平嘟囔道：“我堂堂神官，怎混到了这个下场——”
　　就在云琬心中的怒火烧得正盛时，铁门突发出“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昏暗的火光透了进来，几个穿黑衣戴铁面的暗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琬眯了眯眼，瞧着面前阵仗，内心一凛，冷笑一声。
　　怎么，你们落进下石不成，还怕我真相大白，特意来灭口？
　　为首的暗卫没有理会云琬异样的神色，冷声道：“我们大人要见你。”
　　随后还未等云琬答应，几个黑衣人便一前一后走进牢房，提着云琬的胳膊将她架了起来。
　　“诶你们，我自己会走！！”云琬被架着离开，一路挣扎。
　　而那群暗卫只是死死钳着她的胳膊，丝毫不予理会。
　　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云琬被狠狠丢进审讯室的地上。
　　她摔在地上，碍着面子控了控扭曲的表情，甩了甩头发，从地上起身，又拍了拍裙摆的灰。
　　身后的铁门被狠狠关上。
　　云琬抬眼，面前只见一桌一椅。桌上摆着叠叠卷宗，戴着赤色鬼面的男子坐着椅上望着云琬，少年站在旁边。
　　一旁墙上的刑具琳琅满目。
　　“你是何人，家住何方，为何来京城？”男子身旁的少年问话道。
　　“我姓云名琬，来于都城闲逛，家住——”云琬顿了顿，指了指头顶的方向，道，“天上。”
　　少年面色骤变，突拍桌案道：“暗卫审问，岂可儿戏！！”
　　男子抬手，示意少年冷静。
　　“我那夜为何出现在芦苇荡，你与此案凶手到底有何关系？大人无非是想问这些，”云琬手指搁置唇边，假装思索良久，随后冷言道，“大人无非是想说我是凶手。”
　　“大人想听供词，我便说给您听——”云琬摊手戏谑道。
　　“态度如此随意！你这丫头当什么翳影卫是什么地方？”那少年激动拍桌。
　　少年起势，云琬却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双手更用力拍在桌上，道：“你以为你们翳影卫还能是什么地方？先帝麾下所创的暗阁组织罢了，军机民政，明处的东风营管，暗处的翳影卫管。”
　　“你果然很了解翳影卫。”鬼面男子道。
　　云琬微微收手，目光落在桌上卷宗。
　　“三日前，有商队城外遇害，死时惨状与醉梦楼内赌场形状一致。”云琬道，“可惜我不认识那些人，也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她撇了撇嘴，抬眼看向天花板，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眼珠子再转回时落在戴面具的男子脸上。
　　“你两次出现，怎会与此案无关？”少年追问道。
　　“我真不知道，”云琬摊手，又刻意瞥向那鬼面的男子，道，“少年郎，你在这问我，不如回去，问问你们大人——”
　　“你大胆！”
　　少年话音刚落，云琬便纵身冲了向前。
　　她本认准了那男子的鬼面想要扑上前将其揭下，却不料那男子身手比她快了许多。
　　就要抓上的一刻，男子突然抓住了云琬的手腕。
　　赤色的鬼面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诡异而阴森。
　　“姑娘最好好好想想，我们可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少年瞥了瞥墙上挂着的刑具，似是仗势般补充道。
　　“大人，”突有影卫跑来铁门前报告道，“醉梦楼楼主求见。”
　　云琬肩上的力气被缓缓卸下。
　　“让他进来。”男子松手，退后半步。
　　云琬扶了扶肩站直了身子。
　　“萧大人，”熟悉的嗓音响起，一白衣男子从铁门后走出，行礼道，“我可作证，这二位是我楼里的丫头，一时顽劣绑了我的花魁，只是想上台串场玩玩。”
　　云琬转眸，发觉此人竟是她的熟人白芷。
　　白芷化作人形，换上了人间的衣裳，褪去了狐妖的妖冶气息，倒显得几分清隽儒雅。他身披一袭浅墨色的长袍，衣料柔滑，行走间不时泛起淡淡的光泽，袖口与衣襟绣着低调的暗纹，腰间束着一条银白织锦腰带，衬得他的身形修长挺拔。
　　只是白芷是九尾狐妖，狐族之长，万妖之王，此刻分明该在灵潭管理群妖，为何如今出现在这人间？
　　“还请大人行个方便——”白芷躬身行礼，似是在恳求。
　　只是那赤面男子毫无反应，只站在原地握着云琬的手腕，仿若什么也没听见。
　　白芷见面前人不动容，又补充道：“国师大人见谅，我这丫头疯言疯语惯了，况且这两个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会造下那端杀戮。”
　　手无缚鸡之力吗——
　　云琬想起自己先前绕弦为索的术法，还有在芦苇丛与这赤鬼国师打斗的力气，甚至在刚刚她本还想——
　　云琬被握着手腕，却看热闹不嫌事大般转头，瞧着那赤鬼国师不动身色的模样。
　　鬼信这白芷的胡话？
　　半晌，那鬼面下传来回话，只是沉声道了句：“若我不放呢？”
　　“传闻萧大人为国殚精竭虑，可外头却说您杀人无数、狠戾无情。”白芷缓缓收了作揖的手，面色改为狠厉，“您不在乎流言，可您的主人未必不在乎——”
　　“你说什么呢——”少年争道。
　　未等那国师回话，白芷突喝下一声：“给我上！”
　　一群布衣蒙面带刀者瞬间冲了进来，与牢狱内的暗卫厮杀起来。
　　云琬正愣神，却见白芷冲向她身后的赤鬼国师。
　　握着她手腕的手突然松开，雷法击碎案几，又在那国师身上。
　　那赤鬼国师侧身，抽刀相抵，却仍被击得退后几步摔在地上。
　　“大人！”少年心急上前。
　　白芷则趁机拉上云琬：“走！”
　　渐亮的天色透过牢狱高处的窄窗洒进来，白芷拽着云琬穿过牢狱的走廊，在拐角处的牢房停下，施起法术破了锁。
　　薛铃音正缩在那牢房里的一边，见自己得救，忙跑出来跟上云琬二人的脚步。
　　身后打斗声依旧。
　　“你从哪雇了这么多家伙？”云琬忍不住回头探听道。
　　“都是些花钱买的镖客。”白芷淡然答道。
　　他拉着云琬继续离开。
　　三人一同趁乱离开了暗卫的地牢，坐上了接应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晨光中的都城，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三人坐在车内，白芷与云琬四目相对，却并未言语。
　　片刻后，见云琬不说话却盯着自己，白芷忍不住道：“听闻你被人间的暗卫抓去，我便即刻赶了来。”
　　“只是为了这个？”云琬追问。
　　白芷点头：“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
　　云琬想起白芷虽为妖王，却对她一直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任云琬拒绝多次澄清多次也毫无作用。
　　云琬想着转移话题，也想着从白芷口中问些什么，便出言道：“我见你喊他萧大人，你可知他是何人？”
　　“他是萧漓，青国国师，京城里的风云人物，私底下掌管翳影卫，你别看他看起来权势滔天，实则根本不受皇帝喜欢。”白芷淡然。
　　“左右一介凡人罢了，不值得你挂怀。”白芷又道。
　　马车在一个院落门口停下，白芷扶着云琬下车，薛铃音在后跟着。
　　院中花木扶疏，假山流水交错，曲折回廊挂着青色的纱立于水上。
　　“这次我下凡下得仓促，便随意购置了这么个小院，”白芷温柔道着，回头看向云琬，“若你愿意，这阵子便可在这里歇脚。”
　　云琬环顾四周，普通民巷里的小院被白芷一番布置，倒像是换了一处仙境似的。
　　白芷见云琬不答，便自作主张带路，领着云琬和薛铃音到院中心的一个亭子中停下。
　　亭下有一石桌，上摆了杯盏，和一只折扇。
　　云琬目光刚落在那折扇上，白芷便一个伸手夺去那把扇子。
　　折扇被飞速藏进了衣袖中，风吹得亭上挂着的青纱飘飞，白芷冷峭的眉眼和冰蓝色的眼瞳带着笑意。
　　“云琬，我此番来，是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