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无眠》wanan小程

3、署名黎洋

　　暗恋，宛如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剧目。台上的人倾尽心力，沉浸其中，情节发展水到渠成。
　　落幕之时，主角退至幕后，台下掌声雷动，殊不知，这场戏他们已独自演绎了上千次。
　　起初，我并不理解这段话与暗恋的关联，后来才渐渐明白：暗恋，是自我攻略后滋生的在意，心中燃起了光，可自卑如影随形，不会弃暗投明，于是内心摇摆不定，最后自己亲手熄灭了那束光。
　　所以说，暗恋盛大而隐秘，如同一场精彩绝伦的剧目，只可惜，我的喜欢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始终未能迎来柳暗花明又一村。
　　——黎洋的暗恋小剧场

　　江川是突然抱住黎洋的，手臂收紧，力气大得仿佛生怕她会瞬间消失。
　　“啊？”墙边传来一声吃惊的高喊，瞬间将理智全无的江川拉回现实。
　　他连忙松手，脸上满是歉意，揉了揉鼻子，嗫嚅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次，那句“我喜欢你”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而黎洋，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保持着被抱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沙丞突然轻嗤一声，这才让黎洋回过神来。
　　“沙丞你要死啊！”黎洋的脸瞬间烧得通红，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交织。
　　江川刚刚抱我了，他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虽然有点瘦，可抱起来好温暖。

　　沙丞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手指着面前的两人，劈头盖脸地大骂起来：“黎洋你低着个头干什么？别不是在回味吧？还有你江川，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还有还有，你俩为什么抱那么久，是不是搞到一块儿去了？不是江川，你太让我伤心了，我抱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还有你黎洋，你为什么不推开他，你们到底是不是真在一起了！”
　　沙丞这字字句句，活脱脱染了琼瑶戏的腔调，那模样，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娘子，倒真像是江川抛弃了他，转而与黎洋暗通款曲，可怜至极。
　　江川被这一连串质问堵得哑口无言，再看黎洋，她还沉浸在刚刚那短暂却炽热的拥抱里，无法自拔。

　　沙丞见两人都不说话，以为这场僵局会一直持续下去。好在这时，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来的是一女两男，其中一个男生手里提着一大袋零食，他率先开口：“不是叫你们三个先回去吗？”
　　沙丞对着刚刚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两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某些人啊，不知道害臊，在我面前……”
　　黎洋一听，心里一紧，害怕沙丞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步子迈得极大，一下子冲到沙丞面前，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急急说道：“刚刚沙丞摔倒了，然后就没进去。”
　　说着，她还用眼神狠狠地威胁沙丞。
　　沙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是自己把刚刚那暧昧的一幕传开，黎洋就会把他前天上课放屁把裤子崩开口子的糗事宣扬出去。
　　被捂住口鼻的沙丞根本无力反抗，这看起来温婉的女孩，此刻力气大得让他根本掰不开。
　　再加上这把柄被拿捏，他要是不答应，和黎洋吵一架事小，可要是在整个学校名声扫地，那他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沙丞连连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黎洋这才松开了他。

　　“那赶紧回去吧，就差不到十分钟了。”女孩提议道，大家纷纷点头同意。
　　“别发呆了，快走。”沙丞虽然对江川还有点小情绪，但高中生心思单纯，对好友的那点脾气消散得也快。
　　另外三人虽然对沙丞他们三人的行为满心疑惑，可上课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也顾不上多问了。
　　江川回过神，和他们一起翻进了校内。回到教室的时候，铃声刚好响起，时间掐得那叫一个准。

　　六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在书桌里翻找资料。
　　晚自习，顾名思义，就是自主学习，班主任只是在讲台上看管，并不会讲课。
　　江川趴在桌子上，出起了神。
　　其实一开始，他都没认出沙丞来，还是后边那三个人都是熟悉面孔，才让他想起了往昔。
　　至于翻墙入校这件事，记忆太过深刻，他甚至能清晰地描绘出当初的场景。
　　他一直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可这二十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
　　他暗自推断，自己应该是再次穿越回了高中时代。
　　可这穿越的契机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这一次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回到现实？

　　“咳咳。”江川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发现是侧后方的黎洋发出的声响。
　　女孩眼珠子滴溜一转，先是看向江川，然后又看向地面。江川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纸条静静地躺在自己凳子旁。
　　他指了指纸条，满脸疑问，黎洋微微点头，他这才弯腰捡了起来。
　　对于江川这个大学生来说，用纸条聊天这种方式实在是太幼稚了，可再次亲身经历，竟莫名觉得怀念。
　　他小心翼翼地把折了好几下的纸条展开，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现在好点了吗？】
　　江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早就不疼了。】
　　江川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下来。
　　自从上了大学，他好久都没这么认真地提笔写字了，写出来的字看起来并不美观。
　　他抬头看了一眼讲桌上的班主任，只见老头正低头看着手机，丝毫没有关注下面学生的一举一动。
　　江川手捏着字条，探出身子，伸直手臂，刚好能碰到黎洋的桌子，然后轻轻地把纸条放了上去。
　　许是因为回到了高中的缘故，他下意识地坐得板正，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本，刚刚班主任玩手机的事情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pusipusi……”这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不正是高中传字条时的信号么？江川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兴奋。
　　他低头，捡起纸条。
　　【下课出去陪我去厕所。】
　　看到这句话，江川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刺激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好在他还是憋住了。
　　【好。】
　　他再次把纸条扔了过去。

　　中途，班主任出去了一次，原本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教室瞬间吵闹了起来，直到班主任再次推门而入，才又恢复了平静。
　　那时候，总觉得高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可此刻江川却觉得，比起大学复杂的社交，高中生活显得单纯太多了。在这里，没有人会图你的利用价值，也不会在意你的金钱，只要彼此看对眼，就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铃……
　　响亮的铃声从走廊传进教室，下课时间到了，班级里的氛围瞬间热闹起来。

　　“江川你快点，别发呆了。”黎洋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
　　江川回头，看着黎洋笑了笑，接着起身。
　　黎洋走在前边，过道其实也就容纳两个人的宽度，可很多人都站在过道两旁的桌旁聊天，往来十分艰难。
　　江川就听到黎洋问了一句自己要不要去厕所，刚要回复，抬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历经拥挤，终于出了班门，江川这才觉得轻松了起来。
　　黎洋站在楼梯口，一脸嗔怪地说道：“怎么这么慢。”
　　江川解释道：“那过道挺小的，人聚在一块特别挤。”
　　黎洋点了点头，说：“也是哈，那赶紧走吧。”

　　教学楼后门是一处类似小公园的地方，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称之为小树林。
　　出去右拐有一栋建筑，沿着那条路一直往下走，再右转才能到公共厕所。
　　天黑之后，这里灯光昏暗，树木下藏着数不清的小情侣。
　　黎洋看起来倒是神色坦然，她走得不紧不慢，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江川闲聊着：“你知道这小树林能藏下几对小情侣么？”黎洋语气里带着些调侃。

　　江川摇了摇头，说：“挺大一块地方的，感觉放个二三十对不在话下。”
　　黎洋轻哼一声，说：“都是狗男女。”
　　江川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说：“怎么还骂起人家来了。”
　　黎洋突然长叹一口气，语气里满是忧愁：“因为我也想要个男朋友，我现在这种心理大概就叫嫉妒吧。”
　　江川没忍住，笑出了声。
　　黎洋皱起眉头，用力推了他一下，说：“笑什么啊，我说的是实话好吧。”
　　“对对对，你最实诚了。”江川还带着笑意。
　　黎洋有点小情绪，突然一句话不说，步子迈得极快，冲向了女厕。
　　江川知道女孩没真生气，于是在女孩迈进女厕的前一刻说道：“我在门口等你啊。”
　　黎洋没回头，但江川笃定她肯定听到了。

　　男生和女生的生理构造不同，导致男厕即便爆满，大家解决起来也很快，而女厕一旦爆满，不出意外就得排队。
　　江川虽然已经很久没做过等待女生上厕所的事了，但此刻站在这里，他竟不觉得无聊，好像自己早已习惯了这般等待。
　　其实也算不上等了很久，几分钟后，黎洋就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想通了，竟然主动同江川说起了话：“第二节自习我们要不别上了吧。”黎洋提议道。
　　江川个子高，步子迈得大，为了等黎洋，特意放慢了速度，他疑惑地问：“可以不去下节晚自习吗？”
　　黎洋神色微微一变，接着说道：“不是一直都能吗？你忘记了？”
　　江川迅速在大脑中搜索相关信息，很快就想起了江城一中在高一和高二期间，并不会强迫学生上第二节晚自习，要是有上进心，也可以选择继续留下学习。

　　江川算不上差生，但距离好学生也还有些差距，他成绩平平，对学习也提不起太大热情。
　　江川说道：“好啊，那我们回去收拾东西呗。”
　　黎洋笑开了花，走路的步子都轻盈了不少，她说：“放心吧，本年级第二不会让你因为误一节晚自习而吊车尾的。”
　　江川打趣道：“那下次考试就靠年级第二照拂了。”
　　话落，二人大笑起来。

　　二人回到教室，距离上课时间也就剩两分钟了。
　　江川收拾得快，把书柜里的包一拎，就算收拾完了。
　　他不想影响其他同学，就站在班门口等着。
　　江川倚在扶梯上，心里一直在琢磨，这穿越回去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会不会真的和“我喜欢你”那四个字有关联。
　　“走吧。”黎洋的音色并不甜软，但听起来也十分悦耳。
　　江川说：“那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黎洋却提议道：“这么早回家干什么，吃点宵夜啊？”江川愣了一下，他原本下意识地以为黎洋家里有事才旷课，所以也没多问。
　　黎洋看了江川一眼，像是猜到了少年的心思，解释道：“我家里没事，就是饿的不行，想吃东西。”江川这才恍然大悟。
　　想起之前翻墙出逃，本是为了购物，可不知怎么的，六人在电玩城玩了一下午，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吃晚饭。
　　想到这里，江川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神色有些尴尬，说道：“确实有点饿了。”

　　“等一下。”黎洋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江川没看到是谁打来的电话。
　　只见女孩拿着手机靠近耳朵，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好一会儿，她只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挂断了电话。
　　江川问道：“谁的电话啊？”
　　黎洋神色有些黯淡，回道：“是我爸打过来的，说是我奶住院了。”
　　江川顿了几秒，说道：“那你先回去看看你奶奶吧。”
　　黎洋看着江川，点了点头，声音有点低：“江川抱歉啊，下次我请你。”
　　江川笑了笑，说：“多大的事，快回去吧。”
　　黎洋嗯了一声，背着书包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川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鼻子，今天真的很开心呢。
　　黎洋突然回身，朝自己跑了过来，江川有些不明所以，还没等他开口，就被黎洋的话堵了回去。
　　黎洋是跑着过来的，微微喘着气，说道：“这个给你。”
　　说着，递过来一个很小的信封。
　　江川接过，黎洋提醒道：“回家再拆开看！”
　　江川手中动作一顿，点了点头，说：“好。”
　　黎洋这才放心，与江川说了再见。
　　“这封信好熟悉啊。”江川喃喃自语。

　　他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动身回家。
　　江川心里越来越好奇，这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他记得，这封信曾被自己弄丢过，这一次，它就实实在在地在自己手里，为什么不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呢？
　　江川深吸一口气，停在路灯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里头是一张很小的白纸，江川取出，纸上染上了黄色的灯光，黑色的字迹仿佛也在跳跃，如同他此刻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后边署名黎洋。
　　江川的呼吸瞬间停滞，眼泪夺眶而出，滚烫而炽热。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黎洋就如此勇敢地说出了喜欢，只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闪避，才让黎洋的告白一次次石沉大海。
　　黎洋送江川字条上的“喜欢你”，原来真的，很早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