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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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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刚一驶进闹市区,梁文开便问孟弃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回家还是回学校。
家不是他的家,学校也不是他的学校,孟弃哪儿也不想回,甚至非常想让梁文开就这么一直开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只是转瞬而过,纵使再不愿意孟弃他也得面对现实,因此思虑再三后他便对梁文开说,“你把我放到学校门口吧,今天晚上还有课要上,就不回家了。”
“哇,你们大学生这么洋气的吗?课都排到晚上去上?”梁文开饶有兴致地问孟弃。
孟弃闻言笑了笑,然后陷入回忆般对梁文开说,“高中也上晚课啊,而且下课的时间只会更晚,一般下了晚自习后只是简单的洗漱一下就已经到十一二点钟了。”
想起高考前那段“头悬梁锥刺股”闷头向前冲刺的日子,虽然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却已经像是前半生的事情了,孟弃的语气中不免带出酸酸涩涩的感觉来,想回家见爷爷奶奶的欲望空前高涨。
“今年夏天又热得那么早,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台嘎吱嘎吱作响的吊扇在负重工作,所以经常把我们热得头晕眼花的,往往一套试卷做下来,那汗水都能流上一盆!为了防止中暑,我们都是拿藿香正气水当饭来炫的。”
“今年夏天是挺热,但是孟少,您不是去年参加的高考吗?今年您都上大二了啊。”
梁文开的话成功按响了孟弃心里的警铃,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
抬头看了一眼开车中的梁文开的背影,孟弃一边在心里懊恼着自己这嘴比脑子快的毛病真的很要命,一边绞尽脑汁向梁文开解释,“哦,今天早上等你的时候在网上看到了一篇和今年高考有关的帖子,这会儿代入自己有感而发了一下,总觉得贫困山区里的孩子太遭罪了,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往山区里捐一批空调……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孟弃急中生智地丢给梁文开一个新的问题,好快速把话题转移过去。有其他话题聊了,想必梁文开也不会再去纠结他话里的漏洞。
再者说,炙手可热的孟家大少爷询问他的意见呢,想必梁文开也会激动一把,情绪一上头,他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果然和孟弃料想的一样,当他把问题抛给梁文开后,梁文开立马就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聊起来,先是激动地反问了他一句,“孟少,您是真的想听我的意见吗?我还真有想说的!”
孟弃透过车内后视镜给予梁文开肯定的回应。
于是梁文开更激动了,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我觉得您的想法特别好!您可比我蛋哥有格局多了,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人!”
孟弃:……
话说他什么时候才能点燃“泰然自若地接受别人当面拍他马屁”的技能呢……目前他只能试着接受,并努力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来。
“但我觉得吧……”
正当孟弃以为梁文开会继续往下拍他的马屁时,没想到梁文开却把话风一转,犹犹豫豫着想说些什么,大概又在担心说完后会不会惹孟弃不高兴,因此话只说了一半便顿住了,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仅如此,就连车速都跟着降下来了呢,可见此时此刻的梁文开有多紧张。
这份紧张感很快就传递给了孟弃,他微微探身瞧了一眼梁文开的表情便知道了怎么回事,于是就抬手敲了敲驾驶位的座椅背,鼓励梁文开,“你想说什么只管说,说错了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怎么着你。”
梁文开快速回头和孟弃对视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又开始兴奋起来,“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孟弃再次点头,“你大胆说。”
“孟少,您可能不太了解贫困地区的人,就拿我们那儿的人来说吧,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那是个顶个的能吃苦,热点冷点的真不算啥,只要能让我们有学上,能给我们一个靠知识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让我们每天都跑上十几里的山路都没问题,我们是绝对不会喊上一句苦的。”
原来梁文开也是穷苦人出身?这一点倒是孟弃没料到的,因为从一开始见面时梁文开不仅穿着讲究,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纹着大开大合的图案,就连大金链子小手表也是一样都不少的,很难让人由此联想到他的身世。
当然了,最主要的一点是孟弃也没想着去深究梁文开的身世,只认定他是跟着钱德安混的,不求上进的小混混,现在知道梁文开的身世了,他竟从梁文开的只言片语中萌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还越看梁文开越顺眼起来。
梁文开正沉浸在自己的叙事中,并未注意到孟弃情绪上的变化。
他继续对孟弃说,“所以我是觉得您给山区的孩子们送空调真不如送一些更实用的东西,比如笔墨纸砚啊,教辅材料啊,或者干脆直接给钱。”
“您想啊热能热到哪儿去,还能把人给热化了?!但没本子没铅笔是真的不行,学习进度压根就跟不上,跟不上就没办法去和别人竞争更好的教育资源,争不过别人也就意味着没办法在学习上谋出路,最后还不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梁文开越说越激动,“我算是好一点儿的,初中毕业后先是跟着我小姨和姨夫到大城市里谋了个出路,后来又遇上蛋哥,跟着他吃喝不愁到现在,但更多的人可是压根就没有走出大山的机会的。而且您是不知道,如果当年有人能像您似的帮我一把,我高低不会在初中就辍学,怎么着也得考个好大学出来给你们长长脸!不瞒您说,当年我的学习成绩可好了,知道我初中毕业就不去上学后,我们校长还专门跑去我家找过我爹妈说情呢!”
那真的是很可惜,孟弃在同情梁文开的遭遇时也想起来当年他就是差点儿因为钱的问题就不去上高中。
那年他的爷爷在翻垃圾桶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块铁皮划伤了手,而手上经常大小伤不断的老人家并没把那根受伤的手指当回事儿,以至于感染了破伤风后没能及时处理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那次住院花了好多钱,可给他爷爷心疼坏了,还没好利索呢就吵着闹着要出院,他那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先是冲着他爷爷发了一顿火,后来更是哭着说只要他爷爷敢出院他就敢辍学,看谁犟的过谁。
老爷子当然犟不过孟弃啊,最后的结果也算是虚惊一场。
到这里时,孟弃贴在梁文开身上的那张“小混混”标签已经被撕掉了百分之九十九,孟弃想的是这种不忘来时路的人应该差不了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梁文开依然是个小混混,那也是一个善良诚恳的小混混,他不该再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家。
孟弃当下就接受了梁文开的建议,并表示会好好筹划一下如何把钱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们。
目前他暂时不知道书中“孟弃”的手里一共有多少钱,但他看过书中“孟弃”的微信账户,截止到此时此刻,里面的余额还有三十多万,先捐二十万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得知孟弃决定实施捐助计划的那一刻梁文开可高兴了,一脚油门下去速度立马飙升到了七十多,但他的庆祝方式可太不合时宜了,因为闹市区是限速五十的。
这张超速罚单是跑不了了……
不懂交规的孟弃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感觉到车子一瞬间飙出去又一瞬间慢了下来,晃得他差点就和前排车座来了个亲密接触,梁文开觉得很抱歉,讪讪地向孟弃保证,“等送完您我就去交罚款,您放心,一定不会连累到您的。”
懵圈中的孟弃“哦”了一声。
孟弃不会开车,临下车之前对梁文开说可以把车开走,只是当他需要用车的时候希望梁文开能随叫随到。
这句话直接就让因为超速问题而郁郁寡欢的梁文开一下子就重新兴奋起来,连声向孟弃承诺一定会把这辆车当心肝宝贝一样守护好,请孟弃放一百个心!
后来当孟弃说完想让梁文开负责联系贫困山区的捐助问题之后,梁文开除了兴奋之外还有难以言说的感动,看他那表情,他真的是想把孟弃当成菩萨来拜一拜的,搞得孟弃挺尴尬,关上车门之后就溜了。
其实孟弃在决定让梁文开把车子开走前也挣扎过的,毕竟他一直就不想和钱德安打交道,但梁文开是钱德安的得力干将,这是不争的事实,等梁文开把他的车子开回钱德安那里,保不齐钱德安也会借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一把。
虽然他的初衷只是想让梁文开狐假虎威一次,好让梁文开在钱德安那里有点儿排面,从而让别人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梁文开好一点。
因为孟弃知道穷苦人家的孩子想要出头有多不容易,在听完梁文开的成长经历后就总想着能帮他一点是一点,反正现在的他有能给别人撑伞的能力。
但思来想去,他能帮到梁文开的太有限了,因为无论他想怎么帮都绕不开钱德安。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狐假虎威吧,异世孟弃,在线叹气。
今天一上午先是见识到了李锦桐的笑里藏刀,接着又因一时心软让梁文开把车子开走,往宿舍走的孟弃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只管低头走路,又没注意到校道两旁的人。
再次被孟弃忽视掉的江柏溪无语极了,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孟弃的胳膊,并轻轻松松把孟弃拽到花坛边上,然后眯着眼睛问孟弃什么意思,真打算以后再也不和他说话了?
孟弃先是被突然出现的江柏溪吓了一跳,待听完江柏溪的问题后,他上下扫视了江柏溪一眼,然后语气低沉地问对方,“怎么又是你?你不是总喜欢躲着我走吗?最近怎么老是来找我?”
什么叫“真打算以后再也不和他说话了”,难道这不是江柏溪一直以来最希望书中“孟弃”做的事情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反着来了?孟弃简直比江柏溪还要无语好吧。
“哪里总是了,不就找了你两次吗,要不是联系不上随哥我能来找你,”江柏溪气冲冲地把联系不上任随一的气一股脑地撒在孟弃身上,冷着脸问他,“哎,随哥和你联系了吗?”
“我不是当着你的面儿把他给拉黑了嘛,就算他联系我也联系不上啊,你这不是明知故问?”烦上加烦的孟弃心累极了,“不是让你去找丁姨了吗?你没去找啊?”
“丁姨不肯告诉我,烦死了,”看样子江柏溪比孟弃还烦,发完牢骚后他又转向孟弃,强势问他,“你能不能和随哥联系一下,问问他现在在哪儿?”
孟弃:……
不是,你是不懂什么叫拉黑吗?我已经把他拉黑了我怎么问啊?再把他给拉回来?谁跟你俩闹着玩儿呢!孟弃的眉头皱得至少能夹死五只苍蝇。
从孟弃的脸上看出绝对拒绝的江柏溪并没恼怒,立马就又换了策略,直接拉起孟弃的胳膊就往校外走,边走边说,“你跟我去一趟随哥家吧,丁姨她最喜欢你了,说不定你闹一闹她,她就能把随哥在国外的地址告诉给你。”
孟弃:……
别闹啦哥!会死人的!我一点儿都不想再见任何一个对书中“孟弃”特别了解的人,谢谢!
孟弃挣扎着往后退,打死也不想跟着江柏溪去什么随哥家,情急之下他都喊破音了,“我不去,你快放开我,等会儿我还要去上课呢,江柏溪放开我!我不去不去不去啊!”
“你都多久没去看丁姨了,亏她那么疼你,你都不想她的吗?”江柏溪说什么也不放手。
“想归想,但学业更重要,丁姨会理解我的!”
“放屁,一个星期逃课三回的人是谁?还以学业为重,说这话你羞愧不羞愧。”
孟弃:……
那是书中“孟弃”不是我,谢谢。
实在没办法的孟弃只好弱弱自证,“我改邪归正了,真的,我发誓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节课也不逃了。”
“从明天再开始吧,去见丁姨比较重要。”
无论怎么用力挣扎都挣脱不开江柏溪钳制的孟弃这才想起来江柏溪是练过柔道的。
这练过柔道的就是不一样,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手上全是力量,提拉孟弃就跟提拉小鸡仔似的,眨眼功夫就把孟弃塞进了停在校门口的一辆银灰色宝马车里。
给孟弃气到差点儿吐血。
后来看孟弃一直靠着车窗生闷气,开着车的江柏溪才放软了声音,“你只管使出浑身解数去问,问不出来我也不怪你。”
孟弃:……
瞧您这话说的,我还得谢谢您不怪我是呗。
“反正丁姨最宠你了,你就把你那套撒娇卖萌的法子全都用一遍,我觉得丁姨一定会说的。”
孟弃:……
得嘞,还真得谢谢您提醒我见到丁姨时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