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默于

5、第五章 鬼还(5)

　　第二天，纪子涵特地起了个大早去殡仪馆。

　　天边与朝阳相交辉于遥远的地平线，今日的第一晖阳光比他抢先一步到达目的地。

　　是好几辆警车围着的一家殡仪馆。

　　“听说了没啊，那家殡仪馆里的人都倒了大霉，就一晚上……”一个路人压下声音。

　　“怎么了？”

　　“全死了！一堆裹尸袋就放大厅里呢。”

　　纪子涵穿过指指点点的人群去抬警戒带，手还没碰上就被一警察拦住。

　　“干什么的？”

　　纪子涵从容去衣服内袋掏证件，摸了个空。

　　他转头笑眯眯对那警察说：“如果我说我是NAD成员来查案，只是忘带证件了，你会让我进去吗？”

　　警察嗤笑一声：“再显然不过的问题，你是不是……”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

　　“让他进来。”楚泽在殡仪馆门口站着。这人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系大衣，因为天气回暖，里面只穿了件衬衫，隐约勾出身材，隔着一段距离，仍是能看很清楚。

　　纪子涵忍不住想：我这也有些忒禽兽了吧，眼睛怎么总顾着这些东西。

　　他故作淡定拉过警戒线走去。甚至努力像以往一样挑挑眉：“你怎么来了，这可不是你的案子。”

　　“据我今天了解，这也不是你的案子。”楚泽说道：“况且现在是我愿意过来帮忙，难道你不乐意？”

　　纪子涵：“这个……”他一见这男人脑子就犯浑，看看，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楚泽转身回去，对他说：“进来帮我看看。”

　　殡仪馆内简直像是被恐怖分子逛了一圈，没几个完整的东西。

　　“怎么回事？”纪子涵问。

　　楚泽拉开一个裹尸袋说：“不知道。”

　　里面露出一副惨白的尸体，除了有几道不小心蹭伤的痕迹，没有任何伤痕。紧急跟来的随行法医也看不懂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就似乎寿终正寝了一样。

　　纪子涵见着却是瞳孔骤缩。他记得分明，这就是鬼还附身离开后导致的死亡。

　　也就是说，殡仪馆里的所有人，都很有可能是被他在飞船上遇到的那只鬼还杀害的，但是……

　　楚泽见纪子涵久久不说话，抬头发现这人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是鬼还。”纪子涵轻声说。

　　“鬼还？”楚泽并没有遇到过这种灵源。

　　纪子涵大致给楚泽讲了一遍飞船上的遭遇。

　　“所以，”纪子涵抄着兜，盯着眼下的一具具尸体：“我现在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鬼还会跑到这里杀人。”而且一杀就杀了全部，还破坏掉了监控。

　　“应该是，”

　　纪子涵疑问：“什么？”

　　楚泽并不想让纪子涵知道当天审讯室发生的事，怕他再被恶心到，改口说：“有人操控着把你昨天带回来的人杀了。同样，应该就是在昨天晚上操纵鬼还杀了殡仪馆的所有人。”

　　“那太离谱了吧。除了母系灵源能操控这些东西，而且那家伙又没有太过好的思维。不可能吧……”

　　楚泽看他说：“那如果有人能操控母系灵源呢？”

　　纪子涵睁大眼睛：“那就是……”

　　能控制杀好几百倍甚至好几千倍的人，将成为人类的灾难！

　　“对了！”纪子涵转头问楚泽：“这里出事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凌晨四点。”

　　纪子涵看看表，六点。他从便携式背包里拿出一条手环，示意楚泽戴上。

　　楚泽接过来，问：“这什么东西？”

　　纪子涵冲他眨眨眼：“S研究所最新研发成果－－守魂环。保命的。”

　　楚泽：“你是觉得它还没有离开这里？”

　　纪子涵又抽出来一个探测仪，打开让它工作。看见上面的显示屏笑了一声：“是的，它还真的没走。”

　　拿着探测仪转了一圈，突然嘀嘀声在东南方向尤为加大。纪子涵对楚泽说：“让门外所有人包括尸体全部运走，要快。”

　　希望那家伙还没离开占据的身体，不然下一次出现肯定要祸害更多人！他盯着面前不远处的门，余光看见楚泽离开的背影，能乞求的也只有时间了。

　　楚泽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回来了。

　　看见他控制不住笑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开心。

　　能有个很优秀的人陪他。

　　纪子涵不再磨蹭，现在方圆十里都没有人了，鬼还一旦离开身躯太久就会死亡。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必能把这东西捉住。

　　他向前走两步就被楚泽拦住，那个有些冷的人对他说：“到我后面去，这种时候就应该让攻击型的人上。”

　　纪子涵：“你觉得我会比你弱？”

　　“这不是弱不弱的问题，是实质性问题。”

　　就在他们争谁先上时，里面的东西好像等不及了，木门轰一下打开，似乎冲出来一团空气。然而这团空气冲他们吹了两下风，见撞不进去。转移目标向外面飞去，而后又在遛了一圈无果后有些疲惫似的灰溜溜钻回房间。

　　纪子涵：“……”

　　楚泽：“……”

　　咚一下，纪子涵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踹开刚又自己关上的门，和楚泽一块进去。露出了其中的真面目，是一间化妆室。角落里留着一具女人尸体，楚泽突然皱眉，刚刚全面搜查时根本没有这具尸体。

　　那具“尸体”站起来，脸上尽是血道口子，最深的一道从嘴角划到了耳朵根，草草缝了几针。纪子涵突然理解为什么鬼还想出去找别的躯体了。

　　这也太丑了吧。

　　纪子涵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能说女孩子”。在后方的楚泽手里不知道凝聚了什么力量，轰然发出一记类似于激光炮的攻击型光球打向鬼还，却被轻而易举躲掉。

　　“哈喽啊，大哥哥。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这女孩虽然死状有些惨烈，但占据身体的鬼还说话可一点都不结巴，仿佛拿划到耳朵根的一道子只是个吓人的摆设。

　　“我并不怎么高兴，”纪子涵拿出别再大腿上的枪指向它：“只要你能告诉我，在背后操控你的人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嘿嘿嘿……”鬼还发出轻灵的笑声，“这是他让我转告给你们的。”

　　纪子涵这次带的枪是专门单独申请过加扳机的枪，全世界只有这一把。他刚要扣动扳机，想起什么问旁边那人：“死人身上还有魂魄吗？”

　　“不知道，没死过。”楚泽回答说。

　　“啧。”纪子涵有点扫兴，他收起枪：“那么，楚泽。”

　　一双浅棕色眼睛盯上他，这是纪子涵在自己醒过来后第一次叫他名字，很意外，也很情理。他甚至感觉在潜意识里还有些开心。

　　“我们来打一次配合吧。”少年说。

　　“我们来打一次配合吧。”纪子涵说。

　　又有一幕重合的记忆对上了，楚泽看着这人，心里有些控制不住的软。

　　他说：“好。”

　　楚泽说：“好。”

　　纪子涵率先奔走，他袖子下藏着一只捕捉器，只要这针扎着它，那么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在触碰上的前一秒，鬼还迅速退到一边，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用五指作成爪状向纪子涵后背抓去。

　　世界不辜负它。怎么样在千钧一发时偷袭纪子涵的。也就怎么样被楚泽打出的光球轰向墙壁。

　　“噗，咳咳……”跪倒在地上的鬼还吐出一团暗红的软体组织外加一堆血。

　　“啧。”纪子涵有点发愁，对楚泽说道：“轻点打，把人家小姑娘的尸体打坏了可不好。家属不干怎么办？你可得想着点。”

　　楚泽一笑：“行，我记着。用捕捉器总行吧。”他也随之掏出一支类似于注射器一样的采集装置。

　　几分钟后，两人摁着被捆好几道的鬼还，一人手里拿着枪，一人拿着捕捉器正威胁着与它强行做生意。

　　“小可爱，你就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啊？”纪子涵一脸的笑意却换来鬼还无情的一声“哼”。

　　但他并没有生气，他这个人吧。就连自己都有些搞不懂。对待事情有的会非常有耐心，有的则会非常没耐心。就比如现在他就很有耐心，相反的例子也就只有对待朝晖的教科书指导或者其他一些辣眼睛的男人会叫他一点耐心也没有。

　　“你们别想问出什么，我死也不说！”

　　楚泽问：“这位……鬼还，或者该称之你为‘琳琳’，那个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才会这样拥护他？”

　　琳琳用着死人的躯壳，瞳孔虽然不能变化，但她猛然间睁大的眼睛出卖了她。

　　她沙哑，颤动着的嗓音说：“你……怎么知道？”

　　楚泽一笑，他也很奇怪。只会在处理案子或者别的非常情况下才会笑。

　　“我当然知道，而且……”楚泽微底下身子看着她，手上的捕捉器似乎是他不直觉更往下落了一截：“如果我说那个人没把真相告诉你或者直接骗了你，你会信吗？”

　　“我不信！他才不会那样做！”琳琳哭喊起来，虽然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对我最好了，他才是我爸爸！”

　　“哎。”楚泽轻叹一口气，这让琳琳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这些话让你死去父亲听见了，他应该非常伤心的。

　　“他在死前都在想为什么你那么恨他。”楚泽淡淡说。

　　琳琳发出一声吼：“难道他不该让我恨吗！从小抛弃我和我妈妈，你知道我们过得有多难吗！他还撞死了救济我们的一家无辜人，简直死罪难逃！”

　　“如果我说他是被逼的你信吗？”

　　楚泽布下的地雷被她踩中，一动都不能动。

　　“……”她怔住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琳琳茫然问。

　　楚泽从大衣外兜里拿出一张纸给她看。

　　“这是在北区6队419号居民所里找到的东西，也就是你家”楚泽摆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父亲当初一开始离家后就一直希望你们能早点发现这张纸。只可惜，你们没有发现。”

　　琳琳盯着那张纸开始看，越看越不相信。仍可以用肉眼看出那抖动的频率。

　　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亲爱的老婆和女儿: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让你们恨很久了。对不起。床下的5万块是我能就给你们的最后一些东西，带着女儿去做化疗。怪我没什么本事，让你们受这些罪。

　　一定要记得，不要来找我，有人要害你们！那天我被一个人拦住，他在我身体里放了个东西，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不然就杀了你们。他给我说他什么时候都能听见能看见，我不是特别信，但我知道我不能拿着你们的性命来开玩笑。

　　真的很对不起，宝贝老婆，宝贝女儿，希望你们看到这封信后一定要去警方那报警来捉我，这是剩下的唯一解决办法了。

　　写信人：永远爱你的徐庞

　　写信人：永远爱你的爸爸

　　上面并没有写日期，没人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他忘了写。

　　短短一张纸，徐琳琳看了很长时间才看懂，眼睛里留出两行血泪。

　　她把恨全都怪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自始至终都在保护她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其中一个，她今天才知道，是她恨之入骨的父亲。

　　……死一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