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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阴阳下的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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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雅雯纤细手指描摹着杯口边缘,江册的肩膀并不宽厚,他的身体温度似乎比常人低,周身萦绕一股寒气,在他身边思绪会格外清晰。
“其实,你妈妈有找过我。”
江册并不意外,因为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去他家里做客的同学。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向蒋雅雯求助的原因。
“嗯,别搭理那个女人。”
若是江册料想的不错,继母和那个常年抽他血贩卖赚钱所谓的“爸爸”除了□□关系,应该还有利益往来,他们留他一个活口定是因为有利可图。
江册没做成替死鬼反而被保释出来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好吧,你爸已经死了,那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
蒋雅雯是蒋家大宅的独生女,他的父亲蒋维新是“革新教育”的创始人,是国内最大的教育培训机构,不过总部及势力范围并非在柔然市。父亲忙于工作辗转于各个城市,她有记忆以来只有母亲陪在身边悉心照料,所以对这个角色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和依赖。
“他不是我爸,那个女人也不是我的亲人!”江册表情决绝。
“我看她真的很关心你,一直问我你的近况,还说很想念你,想接你回家一起生活。”说着蒋雅雯起身去到厨房接了一杯水递给了江册。
“她自然舍不得我这个赚钱的血包。”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在生父死后,年幼时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江册真心地想将她视为尊敬的长辈,一个可以依靠对象,他天真地信任换来的却是暗无天日的囚禁和每月至少两次的注射器。
八岁的江册不想沦为赚钱的工具,开始反抗偷吃各种药品,最后他发现精神类药物对血的破坏性最有效果,导致他们抽出的血不能卖。
江册被投进了盛京那个地下室里,他每天被打得遍体鳞伤,有时浑身痛得只能动动手指。最长一次七天不吃不喝,他想死了就解脱了,他恨自己的血,更恨狼人强大的生命力。
他甚至用指甲刮墙角的霉菌代替药物,即便死,他也不会再让这些人用自己的一滴血。
五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得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他吃过变质的,长虫的,散发恶臭的。
即便如此他们扔不愿轻易的放弃江册这摇钱树。
直到三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突然搬家到柔然市,江册重见天日,也见到了那个之前还在继母腹中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对外他们是相亲相近的一家人,怕人被怀疑调查,还破天荒的让江册上了学。
每当酒鬼“爸爸”喝醉或者和继母吵架之后,他发疯跑到孩子房间殴打他们撒气,破口大骂他们是烧钱的野种。
十六岁的他单手就可以掐断那人的脖子,但酒鬼踩着年幼的弟弟将他脆弱得生命握在手里作为要挟,逼他放弃抵抗,继母就在门外冷眼看着这一切。
夜深人静,皮开肉绽只能侧身躺着,江册手摸着从有记忆以来枕着的茉莉花枕头,看着隔壁床上熟睡的弟弟,想到继母的冷漠,他开始质疑所谓的亲情,她到底是不是小孩的母亲,自己又是否真的是小孩的哥哥。
回到现在,曾经的噩梦都结束了,江册拿起面前的水杯,入口之后熟悉的味道刺激他敏感的神经,难以置信的琥珀色双眼迷离地看着面前女孩:“你往我的水里放了什么?”
女孩弯腰,机敏地用手接住江册的脸,将他身体放倒在沙发上。
随后转开锁将久等在门外女人迎了进来。
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暴风雨的前奏,天空中黑云滚滚拉起了大幕,皎洁的明月被吞噬,夜真的黑了。
窗外电闪雷鸣,吵得丁善难以入睡,取下眼罩,拿起手边的童话书,这是他打小以来助眠最有效的睡前读物。
摸索着按下台灯按钮,没有一丝光亮,大概是雷电劈到了哪条电线,短路了。
丁善将厚厚的书抱在怀里,埋着头,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类似的黑暗场景,最后画面停在了监狱里那一双冰冷孤寂少年的眼。
“滚!”
丁善将手里的书扔了出去,撞击墙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咚……咚……”
这不是他摔出的动静,楼下有人在敲门。
丁善举着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开门后两个服务生架着一个烂醉的男人出现在雨中。
“他给了我们这里的地址,你是他的家人吧。”服务生肩膀上的衣服被暴雨打湿了。
“我不认识他,哪来的送哪里去。”
丁善说着就要关门,醉鬼闻言用脚卡住了门缝:“这就是我家。”
就在两个服务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丁善指了指屋子的左侧:“把他丢在那个房间吧,辛苦了。”
说着丁善退后了几步,让出了进门的位置。
打发走了服务生,关上房门,就在他转身打算回房间时。
空荡荡客厅飘荡着醉鬼的骂声:“丁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他么也看不起你!”
“丁善,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嘈杂的雨声像是交响乐,拍打着窗沿,夹杂着楼下男人的呓语,丁善一颗心像是漂浮在汹涌的大海上,没有一刻是安稳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处于怎样的环境,保持干净利落的面容、精致的服装搭配、整洁的领口袖口、从容的仪表仪态对丁善来说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赋。
就像此刻穿着条纹衬衫,随意的坐在白色的餐桌前,慵懒地气质像是模特在摆拍时尚杂志。
和顶着鸡窝头,眼底像是抹了两道煤灰,眼皮用手向上挑才能睁开一条缝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醒了?”丁善没有抬头,手上拿着汤匙喝着剩下半杯的豆浆。
“啊……喝多了,本来没想打扰你的。”
搬开凳子,坐在丁善的对面,自然地拿起碗筷吃饭的男人叫丁杰,是小丁善一岁他的亲弟弟。
他们就像是一根藤上在阴阳两面结出得完全不同的果实。
丁善是标杆,是楷模,是从出生起沐浴在阳光里被身边所有人用爱浇灌长大的。而丁杰从出生就只能活在光的影子里,和他比什么都会被挑刺,被嫌弃,索性就活成和他完全相反的样子。
他丁善既然是维护法纪主持正义的判官,丁杰就整日游走在黑暗交易市场中,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越坏的人越喜欢视为朋友;他丁善高冷无情,丁杰便放荡流连花丛,数不清得前妻、前女友、现女友,有时睡醒后连身边人的名字都记不得。
“已经打扰了。”丁善吃饱后将餐具收好,拿到厨房清洗。
“那怎么办,你现在赶我走?我早饭还没吃完。”丁杰昨天在来得路上吐了一次,现在胃里空空,这点早餐他都怕不够吃。
“早上爸给我打电话,他让我看着你,说你最近玩得过火了。”将清洗干净的厨具依次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上,干净得反光能清晰的照映出人脸。
“叶莎肚子里怀得根本就不是我的种,就睡了一次,我做安全措施了。”丁杰一口吞下两颗馄炖,抻着脖子强调了一遍:“反正打死我也不想再结婚了。”
“你就因为这喝醉酒躲我这来了?”长年混迹在这城里娱乐场所的人也许不知道丁善,但没有人不知道丁杰的住处,像昨晚那样送错门的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被停职的事,我听说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探长敢跳出来推翻你判定的案子,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和野心,一定有人在背后指点。”丁杰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抬头对上递到眼前的一杯红茶。他伸手接过放在一边,更喜欢喝咖啡。
丁善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了一口:“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那姓秦的探长是对方算计你的一把枪,就缴了他。”
连姓名都知道,相必已经找人查了他的底。秦昭背景干净,丁杰也无计可施,丁善并不担心他能发现什么。
整整一天沉浸在书房里,疲惫时随手翻阅了几件可以作为典型的案件,合上材料才意识到都是关于狼人的。
那个小狼崽现在美人在怀,境遇从地狱过渡到天堂,不知道还会不会是那一脸的丧气样。
他好像十分在意那个茉莉花枕头,若是从警局那里拿出来,是不是可以找他换回蓝星手帕。
脑海中突然涌现这个念头,丁善拨通了秦昭的号码。
“喂,这里是柔然警局五组,你有什么事?”陌生的声音,接电话的是探员张京。
“我找秦昭。”
“组长接到后街临时紧急任务,方便留个姓名吗,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后街是柔然的灰色地带,黑市交易场所的聚集地,也是丁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栖息地。不会这么巧吧。
丁善下楼查看,人没有在房里,保洁阿姨突然拿着一件湿衣服从清洗室里跑出来:“先生,我不知道衣服里有东西,这,怕不是被水泡坏了。这值多少钱?我一定原价赔偿。”
是丁杰换下来的西装外套,从衣服兜里掏出了紫色磨砂材质卡片,上面镌刻着一个金色的号码。
这是“品蔚音乐会”的嘉宾邀请手卡,举办地点就在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