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杀死的前夫也重生了》苏棱

29、逃命

　　自那日后，李泱很少见到崔述，倒是崔逢常在她门口晃悠，每每欲言又止。

　　李泱缠缠绵绵地病了月余，终于还是被她拖到了六月末，留在青州的凉氏使臣几番催促都被周尚书抵挡了回去。

　　然而这身体总是会有养好的一天的，可是等到了月底也没有传来凉氏被耶律照袭击的消息，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伊奴的刺杀了，这刺杀本就九死一生，也不知她能否顺利逃出？

　　心中种种忐忑积聚着，李泱愈发沉默，待到了他们出发那日，李泱却没有见到本该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崔述，来回望了几回也不见他。

　　难道是身体不豫？

　　还是那日她说的一番话，叫他彻底恨了她，竟到了再也不愿见到她的田地了？

　　李泱忍不住想他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不必她多想，崔逢终于憋不住了，凑到李泱身边来。

　　他压低了声音：“公主，您是不是在找我大哥？”

　　李泱正欲上马车，听到他这话，不由驻足，看向他：“你说。”

　　崔逢左右看了看，才道：“大哥说公主安心赶路便是，但是这回却少不得要走回头路了。”

　　崔逢并不知道崔述的深意，但是李泱却几乎在片刻之间就明白了崔述的深意。难道崔述离开是为了楼烦偷袭凉氏一事？很显然，这件事并非他临时得知，而是来源于上辈子。

　　上一世他就知道了在她嫁到凉氏的那一日，楼烦偷袭的事情。

　　只是那时毕竟未得先机，而今生他却是可以早做打算。

　　李泱的心里一阵狂跳，直到上车坐下后还未平复下来。

　　如果她所想不错，那么如今还需要她做出选择来——

　　到底要不要按照原计划意外‘死于’伊奴的刺杀下？毕竟平度郡王已经应允了她的请求，虽然她提的委婉，可是平度郡王却听的明白，甚至他问她是否需要他派人进行偷袭。

　　李泱并未点头，只告诉平度郡王铁弗照离开正是因为得知了伊奴的偷袭计划，才早去一步进行部署。而她要做的只是乘乱逃走，最后由平度郡王帮她寻来一副合适的她的尸体置于弱河入澜河的河口处。

　　可是之前她是为了逃离崔述的复仇以及逃避和亲的命运才做了这样的部署，但是此刻，她却犹豫了。

　　崔述恨她不假，可他却爱着她这个他恨的人。

　　这样的认知让李泱痛苦又甜蜜，她还能再一次的回到他身边吗？

　　她的靠近对于他究竟是快乐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呢？

　　崔述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的每一次靠近，好像都是痛苦之中交织着奇怪的欣喜，他并不清楚，这种欣喜是随时能够手刃仇人的快感，还是他其实一直渴望着她的隐秘心思被满足之后的心情。

　　“公子，果然如您所想，铁弗照等不及公主来，竟真的找了一队人马充当和亲队伍。”奉壹的声音打断了崔述的沉思。

　　营帐里的烛火一闪一闪，将他的影子投射的也多了几丝破碎。崔述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苍穹之下，漆黑的天幕下，一列列早已整装待战的年轻士兵随着崔述的一声令下，一齐钻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朝着今夜即将要举行盛大仪式的凉氏王汗大营而去。

　　李泱这一夜也过得并不平静，眼看就明日就要过了天门关，对于前途的未卜，以及自己究竟何去何从的纠结都让她辗转反侧。

　　这种辗转反侧在听到一阵吵闹的打杀声后荡然无存，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来了，终于来了！

　　李泱从榻上一跃而起，到了这种时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就连拉过衣架上的衣物的手都没有一丝抖。倒是洗春与染冬二人，一人一边系着扣子向她跑来，而另一人推门而来，才真的叫她有些恍惚。

　　就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时刻，那时候她连穿衣都哆嗦得穿不进，最后更是狼狈的披着外衣在山里面奔跑了半夜，害怕饥饿与寒冷都叫她崩溃到想要不如一死了之。

　　然而结果却是她获救了，没有死。

　　即使日后被折磨被羞辱，她也仍旧没有死。

　　这世上总有比死更好的办法，有时候是熬，有时候是如有神助的豁然开朗。

　　“你们别害怕，咱们从窗户跳出去，到时候咱们寻个地方藏起来，不会有事的。”李泱一边说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两包东西递给了洗春与染冬。

　　她自己手中也有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布荷包，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那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你们把这些拿好……”李泱走到窗前，开了窗，坚定又惋惜地继续说，“日后再打开。”

　　“也许你们会需要。”说着李泱率先跳出了窗子。

　　她看向屋里两个似乎被她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只面面相觑的两个人，李泱拍了拍窗棂，“快些！”

　　洗春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将东西收好，而后也翻出了窗子。早些时候她还纳闷为何公主要选择一楼的房间，原是因为这样好逃命。

　　主仆三人在李泱的带领下很快就钻进了山林中。

　　再一次踏上相同的逃命之路，李泱的心情已经和当初完全不同。

　　不再迷茫也不再害怕，反而有些激动，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可是时间却发生了改变。那也就是说凉氏那边也必然会发生动荡，不论她到不到凉氏。

　　可是身后的密集的脚步声也在提醒她，危险同样存在。

　　茂密凌乱的丛林根本无从下脚，李泱循着记忆选择了一条向南的路。上辈子也是这样，她们三人且逃且躲，担惊受怕了一夜，到黎明时分还是被追兵追上。

　　但千钧一发之际，当时护送她的兵部侍郎袁将军也率领人马寻到了她们。

　　但今生护送她的并非袁将军，崔述也不见了踪影。所以前途依旧未卜，李泱只得尽力想上辈子自己究竟是怎么跑的。

　　但奈何时间太久远，当时的情况有十分的紧急与混乱，细节她已经记不起来。但是出发前她看过地图并且上辈子她的确也走到了一条河旁边。

　　现在就只有先跑到那条河再说，是去是留，总要先保住命。

　　静谧又嘈杂的山林间只有三人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参杂在一刻不停的脚步声里，偶有被惊起的雀鸦掠得一方天地猝然吵嚷起来。

　　李泱抬头看了看，清亮的月光下，四散飞起的雀鸦格外显眼。

　　李泱猛地停住了脚步。

　　洗春与染冬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

　　“我们得分开走。”李泱也不知道这样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可是……”洗春并不放心李泱一人。

　　“好，我和洗春分别往两个方向去，公主可以寻个地方躲藏起来，这样就不会有动静了。”染冬平静又迅速的做好了安排。

　　洗春尚在犹豫，却听到李泱说：“方才给你们的荷包里有新的身契和一些银票。我并不打算嫁去凉氏，也许……今夜我会‘死’在这里，然后改名换姓，去过我的生活。你们若是日后回京了不愿再留在侯府，也可随时离去，我已同二公子讲过，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洗春与染冬一时难以接受，可是身后就是越来越近的追兵，她们二人只得含泪跪下向李泱道别：“还请公主保重。”

　　李泱也俯身拥住了她二人，鼻尖一酸轻声道：“保重。”

　　起身时洗春拉住了李泱的衣袖：“公主可有要去的地方，我和染冬也好去寻你。”

　　李泱摇摇头，“说了，也许我会离开，所以我也不知以后我到底会在哪里。也许明日清晨我们就又能见到。”

　　“好了，我们该走了。”李泱将洗春与染冬拉起来。

　　“公主一定保重！”

　　身后再度传来洗春与染冬压低了的声音，李泱没有回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她并不打算停下脚步躲在哪里，最好是身后的追兵都追到她身后来。

　　届时她会纵身一跃，跳入河中，一路向下，游到澜河小河口，她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那里。

　　而后一切都会结束。

　　只要她跑到河边就好，一切的痛苦与纠结，亏欠与爱恋，也许都会结束。

　　有没有如果呢？李泱说不清楚，崔述靠近她到底是欢愉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又抑或是痛苦与喜悦交织？

　　总之她的存在，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那一剑到底有多冷！

　　所以，他应该是痛苦的。

　　只是不知，听到了她的死讯，他会不会有几分安慰。

　　希望他会，又隐隐的希望他不会。

　　想不明白，所幸先顾好眼前事。

　　这样想着，李泱脚下也似乎快了一些。

　　月亮渐渐隐去身影，四周升腾起了层层雾气，这似乎也在随着她的脚步一同向前行走着，李泱抬眼看了东方渐白的日出，再垂眼时，方才只能听到的声音的河已经在她眼前了。

　　站在岩石上的李泱看着脚下的平缓的河水，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小半晚上的奔袭终于算是有了个终点。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子顿了顿，右侧后肩重叠的衣物上忽然渗出来一团团血渍，一只箭穿过了她的肩膀！

　　李泱看着自己的肩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肩膀的疼痛缓缓来袭，李泱不顾疼痛拼命挥动着胳膊向下游，所幸本是顺流而下，她倒也不必用多大力气。

　　不知游了多久，只觉得右胳膊实在挥不动了，头脑也渐渐昏沉起来。最后的意识便是，清晨的河水凉到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