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男友》水下木偶

31、N-31

　　电脑上播放的电影，说是爱情片，但全片却几乎没有什么吻戏。配乐高昂时，主角间暧昧的气氛似乎被烘托到了极点，但主角彼此越是暧昧，就越衬得悲哀。
　　爱得太多、爱得太深的时候，似乎会患得患失。

　　或许只能感叹，经典不愧是经典吧。
　　哪怕石岩溪对电影的剧情已经很熟悉了，哪怕四十分钟之前他还在走神，但现在，石岩溪再次被电影画面以及它的剧情吸引住了，并不由得也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石岩溪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又想起了曾在论坛看过的那些出柜案例，以及，他想起了黎言许落在他额头的吻……

　　相扣的十指里，属于黎言许的指节挣了挣。

　　石岩溪稍微从电影的画面分神看向旁边。
　　黎言许看着他，不知是气氛烘托还是什么缘故，黎言许的眸漾着似水的柔。

　　彼此对视的时候，黎言许眉眼勾了一下，是个带着点儿促狭的笑，“石岩溪，能感觉得到吗？”
　　音量依旧保持在耳语的程度，黎言许举起他们紧牵着的手，“……我们的手牵得太久，手心都捂出汗了。”

　　有汗吗？
　　可他似乎没怎么感觉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在走神吗？
　　但既然黎言许都这么说了，将信将疑地，石岩溪松开了黎言许的手，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没注意。”

　　下一秒，黎言许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而他被放开的左手小指，则轻轻挠了挠石岩溪的手心。

　　石岩溪的第一反应，痒。
　　黎言许的力道把握得刚刚好。
　　石岩溪忍不住用左手抓住了黎言许恶作剧的那只手，人为中断了他的幼稚挠痒。

　　对上黎言许的眸光，石岩溪才很迟钝地反应过来：黎言许刚刚，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
　　无论是他们中的谁，手心都没有出汗。

　　黎言许是想要测试他有没有走神么？
　　还是，这完全只是他幼稚的捉弄？

　　垂眸又细看了一下黎言许的手。
　　说有手汗是假的。
　　但是——
　　黎言许的指节此刻看起来稍微有点红。
　　不知道是不是石岩溪刚刚握得太过用力的缘故。
　　但他完全没印象了。
　　下意识地，石岩溪垂着眸又道，“对不起，我刚刚好像太使劲了。”

　　黎言许的眼睛亮亮的，脸上并无任何愠怒。
　　况且，石岩溪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眉毛微微扬起，黎言许出声提醒：“石岩溪，你又说了两句。”

　　两句？
　　两句什么？
　　稍一回想，石岩溪就知道黎言许在说什么了。
　　他在说“三句道歉与亲吻”的那个约定。

　　还差一句，他就要欠黎言许一个吻了。
　　虽然，其中有一个道歉他完全没有必要说。

　　石岩溪又羞又囧。
　　不知道要回复什么，石岩溪低着眸，保持着沉默。
　　略有些局促地，他将刚刚抓住的黎言许的手，也松开了。

　　那只被松开的手，在石岩溪的余光里先是五指展开，然后由小指到食指，逐步地慢慢拢成拳状。
　　再接着，这个拳头伸到了石岩溪低垂着的眼皮底下。

　　黎言许会变魔术，并曾在去年的元旦晚会表演过——不过这一事实，石岩溪比他们学校的表白墙帖率先知道，因为高中的时候，他就曾意外看过黎言许参与演出的魔术情景剧。
　　不仅如此，黎言许还曾近距离给他一个人表演过魔术，硬币与糖果的魔术。
　　时至今日，石岩溪还记得，那几颗自黎言许空白掌心变出来的奶糖，很甜，甜得甚至有点腻。

　　所以，黎言许现在是又想给他表演魔术吗？

　　黎言许：“石岩溪，数字0到5之间，随便说一个整数。”

　　石岩溪抬眸。
　　黎言许的眼睛依旧很亮，既自信，又闪耀。

　　略微思索了一下，石岩溪选择了数字“2”。

　　“数字2。”黎言许先是低声复述着，而后问他，“有什么含义吗？”

　　石岩溪抿了下嘴。

　　有含义吗？
　　有吧。

　　“我和你。”
　　“算了——”
　　他们几乎是一齐出声。
　　只不过，黎言许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安静了一两秒。
　　黎言许轻咳了一下，半掩面道：“石岩溪，我申请撤回我刚刚说的那两个字。”

　　嘴角抿着笑，石岩溪点着头，“嗯，那就算了。”

　　黎言许眸中染上了促狭的笑。
　　笑了一会儿，他煞有介事：“谢谢。”

　　又轻咳了一下，黎言许的神态就恢复成比较正经的模样了。
　　他眼睛盯着自己握成拳的手，右手甩了甩，将空无一物的右手掌心很缓慢地覆到握成拳的左手上方。
　　然后，他轻抬下巴道：“石岩溪，麻烦你吹口气吧。”

　　眨眼，他们对视。
　　低眸，石岩溪轻轻朝黎言许的握着的手吹了一口气。

　　黎言许的神色极其认真。
　　低声地，他问道：“石岩溪，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表演魔术了，你觉得这个魔术会成功吗？”

　　或许是黎言许眸色和神态太过正经的缘故，石岩溪莫名被问得有点儿担忧。
　　“不知道。”他起先这么说。
　　下一秒，石岩溪就更换了措辞，“会吧。”

　　黎言许眉眼舒朗，唇角泄出浅笑。
　　“尝试把‘吧’去掉，再说一遍呢？”

　　或许是被黎言许的笑魅惑了，或许是不忍让笑得如此耀眼的黎言许愿望落空，石岩溪很乖地照做了，“会。”

　　又是一阵清浅的笑声入耳。
　　石岩溪觉得，自己的耳朵又要不争气地红了。

　　“这才对么。”黎言许缓慢地将覆在拳上的右手取下，“石岩溪，不要对你的男朋友那么没信心。”

　　说罢，黎言许紧握的拳头缓慢摊开。

　　就如石岩溪之前数次见过的那般。
　　不知道黎言许是怎么操作的，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出现了白色的小纸团——一般来说，相似的魔术看多了，观众的期待值就不会再入第一次看时的高。
　　但黎言许此次的魔术表演，还是给了石岩溪惊喜。
　　因为出现在黎言许掌心的纸团，不止一个，而是石岩溪刚刚给出的答案：两个。

　　它们被搓成球状，紧靠在一起。

　　“石岩溪，你觉得这个表演算成功的吗？”黎言许问。

　　石岩溪没有犹豫，语气坚定，“算。”
　　接着，他看着黎言许手心的纸团，“只是，这两个纸团……”

　　黎言许以一种鼓励与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拆开看看吧。”

　　应和着黎言许的眸光，眸里裹着惊与喜，石岩溪伸手取下了其中的第一个小纸团。
　　并不是想象中轻飘飘的质量，纸团里面像是裹着什么。
　　指尖颤着，石岩溪将皱皱巴巴的纸团一寸寸地铺平，展开，于是，纸团内的天地赫然显现。

　　——是一颗奶糖。
　　将那颗奶糖拾起，石岩溪就发现被压在奶糖底下，还写着一个单词，这次的单词石岩溪一下子就看懂了。

　　英语单词。
　　【sorry.】

　　抬眸，石岩溪和黎言许再次对视。
　　黎言许眼神别过去，又别回来，他嗓音不再是刚刚极其自信的，而是偏弱的、有些低的，甚至话说得还有些不成句，“不确定石岩溪你是否感到了不愉快……歉礼，为刚刚的那个小小的谎言。”

　　是刚刚“皇帝的手汗”那件事。

　　“……我当时有疑惑，但没到不愉快的程度。”
　　思索了一下，石岩溪将彼时自己的心情坦白。

　　黎言许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黎言许，你不必对我过分小心翼翼的。”将掌心皱巴的纸张和奶糖紧握，眼睫微动，石岩溪发自肺腑地道：“就正如你介意我对你经常道歉那般，我其实也不希望黎言许你在和我相处时，过分小心翼翼……”
　　顿了顿，他又特意补充：“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时可以的，我不会因此生气。”

　　得了如此的“特赦令”，黎言许起初愣了一下，而后眉眼便柔下来了，献宝似地，他将自己掌心还剩下的那颗纸团往石岩溪眼前送了送。

　　黎言许莹亮的目光看得石岩溪忍不住眸光躲闪。
　　就像将自己的悸动悄然藏起来那般，石岩溪将原本攥在手心的纸团和糖果搁进外衣口袋，并伸手小心地将另一颗纸团从黎言许手心拾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
　　和刚才的那个纸团一样，这张被揉皱的纸球内也裹着一颗蓝白包装的奶糖，奶糖下方，依旧还是压着一个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英语单词。

　　笔迹疏朗飘逸。
　　被写下的这个英语单词石岩溪刚刚还接触过。
　　【Adore.（爱慕）】

　　毫不设防地，石岩溪又被撩动了心弦，悸动难藏。

　　很恰巧地，刚刚开始就被他们遗忘的、依旧还在播放的电影响起了很经典的一首情歌。
　　在这直白的告白歌词里，石岩溪将第二颗拆出来的奶糖，重新裹进那张写着“Adore”的纸团里。
　　然后，郑重其事地，他把这个纸团重新放在了黎言许的手心。

　　-我也爱慕你。
　　石岩溪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在这么说。
　　而热切的、直白的歌词则在唱着说：唯愿我们此生能执子之手。

　　黎言许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眸色柔和得仿佛能够化成水。
　　他将那颗重新被裹起来的纸团亦搁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听着歌词的话，再次默默牵起了石岩溪的手。

　　--

　　陪着黎言许十分走神地看完了一场电影，石岩溪就带着没吃完的蛋糕回了宿舍。
　　石岩溪舍友们的车票几乎都买在今天，一个在傍晚，一个在晚上。还有一个舍友本来是准备明早走的，但临时改票，准备傍晚就走了。

　　石岩溪拎着蛋糕回宿舍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将蛋糕分给了几个舍友，又被他们打趣了几句，石岩溪就抱持着内心的隐秘欢喜，挤进了阳台。
　　今天跟黎言许念叨了好几回衣服的事情，并因此还惹得黎言许吃醋，现在，他总算是要开始洗衣服了。

　　洗着衣服，石岩溪又情不自禁想到那个视频。
　　要不然，那个视频，还是不要求那个上传者删除了吧。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那个视频也能算是他和黎言许恋爱记录里的一部分吧？

　　琢磨完了这件事，石岩溪的大脑又立马不停歇地想起了明天。

　　明天，他买的回家车票就在明天。
　　黎言许的也是。
　　他今晚就要收拾行李了。
　　黎言许大概也是。

　　想到这里，就连石岩溪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想发笑。
　　他此刻，简直就像是在拙劣地用“黎言许”造句一样。

　　不过，说到明天……
　　明天开始，他就要自己想办法让黎言许“消气”了。
　　有什么好办法呢？

　　将衣服洗干净，脱水并晾起来，看了下时间，不算太晚。
　　于是石岩溪准备睡会儿觉。
　　昨天睡得不清醒，今日短短一天他又经历了那么多。
　　石岩溪已然有些困了。

　　睡前，想起什么，石岩溪抓过自己的手机，操作一番后，发送了一段音频给黎言许。
　　一段由“长音”、“短音”交错的摩斯电码。

　　如果黎言许解码成功的话，大概会得到一句话：
　　I am yours.（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