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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现在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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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佛禹到甲光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算起来时间和坐空中列车也没差多少。
原因无他,鹏鸟听说要找他爹,兴奋地嗷嗷乱叫,在空中俯冲盘旋,胡乱摆头。顾佛禹花了不少时间安抚控制住了这老鸟崽。
镇前方是一棵十人合抱的巨木,参天而立,树下是无源之水形成的溪流。
他踩着夕阳行穿溪树,一路上幽静极了,草木特有的味道伴着水香传过来。
顾拭的定位就是在这里。这座没什么人气的矿业小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他很不喜欢。
这镇子看起来是给拓荒者提供补给点地方,镇中心唯一的超市打的广告是:
修复机械臂:1,000结晶币/工时
全新机械臂:560,000结晶币
采矿工程机器人:70,000结晶币
超进化液:进店详谈
……
顾佛禹心里想,感情李遂的赏金只够买他一百个工时,当属无效通缉。
还有这超进化液是什么?不会三次进化的人都是靠喝这玩意吧?不会吧不会吧?
正当他想着呢,顾拭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哥!这里”
顾拭和晋闻道随身带着拓荒者特有的便携组合屋子,延展性颇好的材料简单拼接便形成了一个遮风挡雨能容纳三个人的简易房间。
“我们堂堂两个城主,就住这儿?”他震惊并无法理解。这和两百年前的板房有什么区别啊!“不是,晋闻道,你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舍不得给我们开两间房?”
更离谱的是晋闻道身上穿着拓荒者流行的工装,左一个口袋又一个口袋的工装裤,丝毫看不出他在姑苏城那么讲究的习惯来。
“黑云城这地方有问题。”晋闻道嗡嗡嗡地讲话,他身高超过两米,在这个板房里坐着头都要快碰到顶棚了。他觉醒过后的嗓门又太大了,光和他近距离讲两句话,顾佛禹就觉得脑袋疼。
顾拭看起来要被震晕过去了,虚弱开口:“哥我来说吧,我们上午到达这里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在找李遂,啊,不是闻道哥发的通缉令上的找,他们是拿着李遂在卫队的照片,那照片正常人怎么可能有?并且这个小镇三次进化者也太多了,我数了数差不多十四个吧。还有魏茯苓,他获罪之后,总统府不是派下来的新城主嘛,似乎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他虽然说是前任城主,但我们发现所有人都依旧是听他的。
顾佛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你说这里有多少个三次进化者?”
“十四个。”
顾佛禹倒吸一口凉气,早上那会上都没十四个。“你继续说。”
“我们也不敢进镇啊,万一谁异能暴走了哥你来了可就只能给弟弟我拼碎片了呜呜呜呜。哎李遂虽然坑了我吧,但我看黑云城那架势,恨不得是把他就地格杀,又怕他真落别人手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我提议就是让闻道哥发通缉令,至少用活捉和女装照片混淆一下。”
晋闻道点了点头,表示没有什么需要补充。
顾佛禹道:“如果这个超进化液是真实存在的,阿榕是真的有可能在这里。”他长吸一口气,除了晋榕,他实在是想不出谁能不靠广安送给总统府的那套设备,徒手搓出有效的三次进化液。
只有晋榕,晋榕可以创造一切。
进化液英烈纪念碑上刻着他的名字,辅助稳定剂的发明者,三次进化液的改良专家,现行通识教育生物学与药学的修订者。少年成名,像焰火一样短暂燃烧了几年,随后不知所踪,最终于十年前宣告死亡。
他死之前最成功的作品就流淌在顾佛禹的身体里,极度安全的三次进化液,甚至没有爆发期、排异期与虚弱期,导致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成功。
所以至今评级也不过是超S级二次进化者。只有顾佛禹自己知道,三次进化后他不惧寒暑,力能扛鼎,同时获得了可以将各种超生物收在影子里的,与自然法则完全相悖,天神般的能力。
而晋榕更广为人知的作品也在这里:晋闻道,A级三次进化者,从濒死到进化,逆转生死后甚至重塑了躯体。
两个世纪前人们讨论过如果身体里每个细胞都都代谢过一遍,那你还是你吗?这样的理论在晋闻道身上实证了出来,他还是他,只是身形面容嗓音已完全不一致。
“他要是知道三次进化现在能被这么广泛接受,估摸着做梦都能笑醒。”顾佛禹一边嗤笑一边说:“那他的死算什么呢?”
晋闻道沉声道:“算在自然派头上。”
顾佛禹突然哈哈大笑:“不愧是你!”
他三人席地而坐,商量不出来任何有效地结论,顾佛禹主动提议先早点休息,等明天去了再说。
天可怜见,其余两人是睡饱吃足了来干活。他是工作了一整天十个小时,下班后才跑到这里来的,班味很重,怨气冲天。
于是他被一左一右地夹着躺下。
顾佛禹躺在狭窄的地面上,右边是晋闻道像尸体般笔直板正的睡姿,左边是顾拭四仰八叉袒露的姿势。
他许久没有这样挤在亲朋好友之中,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没有睡意。
人死后也是这样挤在一起的。他多次安慰自己,尝试进入睡眠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到了凌晨,他依旧睡不着。
睡不着的正确代偿是干点有作用的事。他深吸一口气,悄然放出自己影子里藏着的报信鸟。
那是一种小巧无害的探寻鸟,将意识附在上面就可以看到鸟眼中看到的一切。
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让思维沉入意识的深海,跟着鸟往城主府飞去。
·
晋榕在镇静等级是5z的医疗舱里醒来。
他闭着眼感受自己漂浮的身体,用力想从医疗舱中站起来。随着他的身体一点点离开修复溶液,他能感到伴随着巨石压在胸口的窒息感,自己的四肢百骸变得越来越沉重。
在恶劣环境中使用了几十年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膛。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一片片黑影,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温度,被医疗舱外的寒冷一点点侵蚀。
那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嗬嗬.....”
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并随着一个短暂的脱力重新倒回溶液之中。
无人看守的现状确认让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应该是骗过去了,但,我为什么要骗?又是要骗谁?晋榕闭着眼睛想。
代价有点大,好像全身都动不了了。
每醒来一次,他恢复的记忆就多一些,濒死的时候想起来的更多。
我应该是死过一次了吧?
紧急情况下的三次进化,完全兽化,四肢被钉在地上,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的武松打虎,最终那老虎被人撂在街头,也没人管了。
我叫什么?
晋榕。他们都叫我晋榕。
又似乎这名字不该是这么平淡的叫法,好像有个人一直在喊他:阿榕、阿榕。
有时候是欢喜的,有时候是无奈的,有时候是恼怒的。
但他想不起来了。
城主这个称呼,似乎也不是该叫魏茯苓的。
而是应该在一个很缠绵很缱绻的夜色里,他轻轻地喊,然后就会有人很温柔地回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