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江水》两人份的饭

37、37

　　饭做好了，两个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关呈明喝了口汤，很浓郁。云树手艺真的很不错。

　　他其实挺全能的。唯一美中不足可能就是脑子不太正常。
　　不过做饭这么好吃就原谅他吧，关呈明很大度。

　　他吃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对云树说：“给我十块钱。”

　　云树盯着他：“为什么？”

　　关呈明吃到好吃的，心情很好，把虾仁饭一口咽下去，说：“我室友之前给我讲，说他弟弟很早就放学了，他爸妈上班没空接他弟弟，就让弟弟上小饭桌。”

　　“结果小饭桌的老师偷偷给学生一人十块钱，让他们别告诉父母，以后还报这个小饭桌。结果他弟弟一回家就告诉妈妈了。”

　　关呈明又吃了一口饭：“他弟弟还说，那个小饭桌的菜一点也不好吃。”
　　“但是你这个，哪怕只是炒饭，我觉得味道也还蛮不错的。”

　　关呈明心情好说话又开始漫无边际：“反正我学习也不好，要是会做饭，有这个水平，我就去开小饭桌。”

　　“名字的话，就叫橘子汽水小饭桌……”

　　然后他看了一眼云树：“或者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开，名字就叫橘子江水小饭桌。”

　　“你做饭，我洗碗，每学期结束，偷偷给学生一人十块钱，让他们别告诉父母，以后还报我们的小饭桌。”

　　“加上你还会做拼贴画，离开学校之后有更多时间可以做了，一直做下去的话……”

　　离开学校。
　　一直做下去。

　　关呈明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想的好像有点太远了。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云树，云树也正看着他，好像真的在专心听他谋划，真的和他一样，有着以后一起做下去的胡思乱想。

　　关呈明收回视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他以前想事情的时候，哪怕漫无边际一直想到外太空去，也不会觉得自己想得太远，太空，太没意义。
　　毕竟都是胡思乱想了，为什么还不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但是最近，他总是会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很空”的事情。
　　都是关于云树的。

　　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云树的很多事情他还不太了解，甚至于说无从了解。
　　云树好像真的站在云里一样，他看不清楚云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高中毕业以后。大学毕业以后。离开学校以后。

　　他还会愿意继续跟自己做朋友吗？还会愿意跟自己一起进行这些无聊的，神经的对话吗？还会跟自己一起做这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未来规划吗？

　　关呈明皱了皱眉。
　　说到底，为什么要去担心纠结这些？关呈明自己也不知道。

　　和一个人做朋友之后，会像这样一直想到五年十年以后的事情吗？
　　明明之前他也有这么多朋友，没有谁会给他这种感觉。

　　……啧。
　　忽然变得挺矫情的。

　　关呈明决定把一切算在云树头上。
　　总之都是章鱼的错。
　　迟早有一天把云树焯水切丁锅底热油裹上面糊穿上竹签做成章鱼小丸子。

　　起码章鱼小丸子的一切都是确定的。哪怕十年二十年以后，他也会一直喜欢吃章鱼小丸子，章鱼小丸子也会一直乖乖躺在碗里被他吃掉。

　　*
　　周末结束了，关呈明回到学校。某个课间，他趴在桌子上打游戏。

　　他操纵着角色在雪地里策马飞驰，游戏做得很细，马蹄溅起雪泥，马尾朝着马身倾斜的方向一甩，非常潇洒自如。

　　关呈明面前就是通体雪白的雪山巨兽，巨大身躯几乎把关呈明整个人遮盖得严严实实，那双冷淡的黑色兽眼更给巨兽平添了几分压迫感。

　　山顶还一刻不停飘着鹅毛大雪。一人一兽在雪中对峙片刻，还是关呈明先动了，提起一口气，纵马朝着巨兽疾驰而去。

　　巨兽不会轻易被人驯服，这场恶战不可避免。

　　在离巨兽一米左右远的地方，关呈明的马停了下来，烦躁不安地甩着头，好像对前方的巨兽非常忌惮。

　　关呈明也不浪费时间，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从背后抽出来几根火属性的响箭，拉弓对着巨兽的头颅射了出去。

　　连发四箭，箭离弦，耳边传来隐约哨声，这是响箭在空气中急速飞行会有的一个特性。

　　关呈明很喜欢用这种箭，就是觉得这样还挺帅的，而且还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响箭呼啸着飞向巨兽，直到整只箭身完全没入巨兽雪白厚实的毛发里面。
　　四簇火光从雪白毛发里腾地升起，火舌舔着逐渐变细的毛发顶端，火势迅速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关呈明原本琢磨着属性相克，不说能让巨兽掉点血条，至少能够挫一挫它的锐气，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没成想，火光冲天，水汽四散，巨兽岿然不动。
　　关呈明皱着眉头，从背后抓起两支响箭还欲再射，听见嗤嗤几声轻响，原本在巨兽毛发上放肆游走的火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缕白烟，证明那几支响箭曾经在这里短暂驻留过。

　　再看巨兽的血条，一点往下掉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这时，巨兽忽然动了。
　　白烟飘忽不定，水汽四散，关呈明不能看清它在做什么，只是本能感应到危机，几个滚地后翻迅速往后撤退。

　　同时他听见一连串清脆的铿锵声。
　　关呈明在撤退的时候，抽空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瞥了一眼。

　　他看见一片刺目的白光。

　　也是箭。
　　是几十发寒光凛凛的冰箭，密密麻麻聚合成一大片带着杀气的箭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他横扫过来。

　　相比之下，他那少得可怜的四发火属性的响箭就像被烧着的小耗子，在这片箭影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置身游戏之外，关呈明还是感到呼吸一滞。
　　他用更快的速度向后撤退，同时举盾进行格挡。

　　首先抵达的是一阵淬了冰的气浪，关呈明被迫继续后撤。
　　接着袭来的，就是压倒性的一大片寒冰箭影。箭头噼噼啪啪打在盾牌上发出的脆响，在漫天飞雪中听起来空灵又残忍。

　　关呈明的盾牌禁不住这番机关枪扫射一样的恐怖攻击，在箭影堪堪扫过来一半的时候就已然四分五裂。

　　关呈明立刻切了一面新的盾牌，咬着牙就地往旁边一翻，朝着冰箭不太密集的两边逃去。

　　哪怕他切换盾牌的手速再快，冰箭速度更快，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他的血条已经掉了小半。

　　但是，因为及时换了新的盾牌，关呈明总归把这片恐怖的箭影捱了过去。

　　关呈明整个人在盾牌掩护下，继续往侧方翻滚，好像已经溃败得不堪一击，马上就会从雪山上奔逃而下。

　　实际上他已经悄悄切换了一个伤害最高的，火属性的大剑，装备起来，重振旗鼓，想要绕道，从侧方包抄过去。

　　一般情况下，他不喜欢玩阴的，也很不习惯这种操作。
　　这种把戏只有云树最爱玩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要懂变通。

　　他这样在盾牌后面装模作样，果然让巨兽放松警惕，停下了攻击。

　　好了，现在轮到他反攻的时候了。
　　先不动声色从前面的雪堆绕过去，然后……

　　关呈明刚要从盾牌后面站起身来，目光瞥到屏幕上某一处，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血条。
　　他的血条，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居然在迅速掉落？！

　　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血条已经见底。
　　关呈明的角色体力不支昏死在雪地上，最后看到的是那双漆黑的眼睛。

　　带着一点与它圣洁外表不太相符的，阴暗的狡黠。

　　显而易见，关呈明被阴了。
　　是那些冰箭。可能箭头上面涂了毒，或者没涂毒，单纯因为寒性太重，给他造成了持续性的伤害。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驯服巨兽，他就必须避开所有冰箭。
　　中了一个，就像在体内埋下一个蔓延迅速的病毒种子，顷刻就能毙命。

　　关呈明盯着加载中的游戏界面。
　　他想到那个罪魁祸首。那双漆黑的，带着一点嘲弄的眼睛。

　　那眼神让他觉得熟悉。
　　不如说，连这种被阴了之后，匪夷所思的感觉也让他觉得熟悉。

　　跟那个最爱使阴招的混蛋章鱼简直一个德行！
　　雪山也会有章鱼吗？
　　真是见了鬼了。

　　关呈明烦躁地读档，换了几种策略，又跟雪山巨兽打了几个回合。
　　很不幸，均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关呈明没再硬刚，打不过走为上，他从雪山上下去了。

　　雪山巨兽也没有追上来，因为游戏有攻击范围的判定，退到攻击范围外就安全了。

　　关呈明把手机放下，重重靠在椅背上。
　　打不过。
　　至少现在是打不过。

　　以前想着身为勇士，能看见雪山巨兽，后面就都好办了。
　　现在看来果然没这么简单。
　　能看见了还不算完，还要驯服它。

　　而且这个驯服的过程……
　　关呈明体验了几次，觉得实在让人有点不爽。

　　他又想了一下，觉得按照游戏设计者的尿性，或许也不一定非要武力取胜。
　　也许有些别的途径。
　　比如……再来个童话什么的？

　　……还是别来了。一个游戏里塞这么多童话，不知道以为是什么《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同人游戏呢。

　　*
　　云树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看了一眼，显示收到转账。
　　是爸爸发过来的，还附带了一句话：
　　“别给你妈。”

　　云树把手机放回桌上。
　　他爸爸，现实中从不对他说什么“你妈妈”如何如何，也不需要云树叫自己“爸”。
　　但在网上，他还是坚持要维系这种表面的东西，说自己是云树的父亲，说那个女人是云树的母亲，挺好笑的。

　　不多时，云树手机又响起来。这次不是一声，是很多声，堪称轰炸。

　　云树打开看了一眼。

　　“小树啊，他是不是给你发钱了？”
　　“我知道他肯定给你钱了吧？”

　　“那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给我们娘俩的啊，小树，你明白的吧？”

　　“你爸爸就是嘴上说说，他肯定舍不得啊！他肯定希望你拿一部分，再给我一部分的，你明白的吧？”

　　“你明白的吧？”
　　“你明白的吧！！？小树？？xiao小树？！”

　　“xiai树a？？小树。，你爱妈妈的吧？就像你爸爸一样爱妈妈的吧？”
　　“你是爱的ba吧？妈妈也爱你啊。”

　　“妈妈最爱n你啊。，”
　　“你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