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叶渔_

51、55.留香

　　大狸重新回到自己的王国，它洗了个热水澡，将藏于毛发间的尘土洗去。四只爪子重新白净、肉垫缝里的泥巴没了、歪歪扭扭的爪子磨圆了，两天没吃到的猫粮终于也是吃上了。
　　它满足地躺在洛淅房间里那张属于它的小窝中，尾巴圈着自己的饭碗，怀里还放着条翠奶奶用前段时间下网捞上来的小鱼晒成的鱼干。

　　舒坦，这才是本喵该享受的生活啊。
　　大狸眯着眼睛打呼噜，它睡姿极为不雅，抱着小鱼干睡了没一会，见陈锦不在房间，立马丢掉饭碗，窜上洛淅的床，钻进柔软的被子里打了个滚。

　　舒坦，这才是本喵该睡的床啊。
　　大狸放肆地在洛淅床上打滚，甚至窝在洛淅的枕头上啃鱼干。

　　洛淅向来不让大狸在床上吃饭，他如果看见自己的枕头成了大狸的饭桌，估计会连着枕芯也一块丢进洗衣机。

　　“死胖子！”陈锦在大狸美滋滋撒欢时推门进来，看见欢天喜地坐在洛淅枕头上吃小鱼干的狸花猫，和满床都是的碎渣。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快步走到床边，抓着大狸的后脖颈将它提到眼前，斥责道：“洛淅不在你就敢上他的床吃饭了是吧？”

　　大狸不服气地抖抖胡须，伸出爪子想往陈锦胳膊上爬。陈锦被它折腾的，没多久便熄了火，转而抱住它肥嘟嘟的身体，坐在洛淅床上。

　　大狸的毛早已经不像它还是只小猫的时候那般柔软了。它的毛发光滑，并不长，但很浓密。深深浅浅的条纹覆盖全身，额头隐约还能看到极富王霸之气的“王”字，四只爪子都带着绅士手套。
　　但陈锦不像洛淅那样抱着大狸一摸就是两三个小时，他只干巴巴地搂着大狸，呆坐在床上对着空荡荡的地板发呆。这弄得大狸反而有些不适应，不停用脑袋蹭着陈锦的掌心。

　　他自己的房间有些糟乱，洛淅在他床上睡过觉，刚刚他去打扫，拖完地后也还是乱糟糟。反观洛淅的房间则整洁明亮，没有乱摆乱放的东西，两双鞋整整齐齐贴着墙角摆好，垃圾桶里干干净净，桌面上也擦不出一点灰。

　　干净得有些空旷，空旷中显出些寂寥。

　　陈锦没睡过洛淅的床，他抱着大狸，缓缓躺下，将头靠在洛淅软乎乎的枕头上，深深陷进去。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僵硬地躺着，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泡。白晃晃的灯似乎化作长矛一根，朝着他刺来时，带着一击必中的魄力。

　　他回想起两个月前，自己曾言之凿凿地对洛淅说：只要你不愿意，我们夏天结束天南海北再也不见。
　　但当夏天真的趋近尾声时，他又像个嘴硬的胆小鬼，心里不知道有多不想分开，嘴上却还要说没关系，不管天南海北我也会时时想念你。
　　其实想念常常与分离挂钩，而分离又隐喻着痛苦。

　　“啊……不想和你分开啊……”陈锦喃喃自语。

　　大狸从陈锦胳膊下钻出，踩着他的胸口，探出大脑袋看他难过的表情，满脸都写着疑惑。但疑惑归疑惑，它还是伸出小舌头，舔舔陈锦得侧脸。
　　陈锦笑笑，托着大狸的上半身将它举起，看着它黑亮的眼睛，认真地问：“大狸子，我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大狸搞不懂陈锦在说什么，它拿尾巴扫扫陈锦得鼻子，两三秒后一个巨大的喷嚏便将它喷出陈锦的魔掌。
　　陈锦揉着鼻子，重新摊成大字状放空自己，并悄然掀开洛淅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将还微微发痒的鼻子埋进被子中，深嗅一口，被满满的柠檬味充斥大脑。

　　“啊——”陈锦高喊一声，“香啊！”

　　大狸嫌弃地拿屁股对着陈锦，重新在床脚处找了个地方，把自己没吃完的小鱼干叼在两爪之间，继续专心啃鱼。
　　而陈锦，他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双眼放空，闷声自语：“小雨，你说我怎么回事啊，你一个晚上没陪着我，我已经受不了了……”

　　“好想你……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明天去看你，你会高兴吗？”陈锦揪着床单，“小别胜新婚小别胜新婚，啊啊啊就不能不别吗！！！”

　　他瞪着天花板，想得迷迷糊糊后打算直接睡觉，还没关灯就听见耳边隐约传来一道声音，阴森鬼气，喊着他的名字，尾音还无限拉长。

　　“我也中毒了？怎么听见谁在外面喊我名？”

　　陈锦摇摇头，将那道声音甩出脑外。他从床上坐起，将枕头上被大狸啃鱼干掉落的碎渣扫掉，正准备脱衣服安安心心睡觉时，却听见那阴森鬼气的声音再次从楼外传来。他浑身发麻，鸡皮疙瘩起了满胳膊，用力搓搓自己的胳膊，大嗓门地朝阳台喊：“谁啊！谁喊我！”

　　“锦狗！是我！”罗山椽披着一身夜露，站在陈锦家门口黑漆漆的夜色中，仰头朝二楼喊。

　　陈锦跑去阳台，扶住栏杆往楼下看，果然在夜色中看见罗山椽的身影。他还穿着中午的衣服，怀里却抱了只白色小狗。

　　“干什么？”陈锦问，“大晚上你怎么来了？”

　　“赶紧下来给我开门，待会进去跟你说！”

　　“你这时候来干什么？”陈锦随口嫌弃。
　　他将洛淅房间的阳台门关严，以防大狸再跑出去，临下楼前将房门也上了锁，堵住大狸最后一条出门路。
　　做好一切后他跑到堂屋，将大门的门栓拉开，迎面便被塞了只脏兮兮的小狗进怀里，小狗臭烘烘的毛熏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骂道：“你有病啊？给我狗干嘛？”

　　罗山椽伸头在门外左右扫视，确定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关上门，指着塞给陈锦的那只小狗说：“半只眼，妮子从二叔手里抢过来的，偷偷塞到我家了。你知道的，我妈不喜欢狗，晴晴下午就回城里了，我只能带来给你。”

　　“我靠，我家是什么动物收留所吗？”陈锦骂道，将半只眼放到地下。

　　胆小怕人的半只眼彼一接触地面，立马缩进堂屋的拐角，在那个连扫把都扫不到的桌台下，蛛网和灰尘瞬间裹满它的身体。它害怕到浑身发抖，但在陈锦手中时，依然找了机会讨好地舔舔陈的手指。

　　“你先养几天，过几天晴晴回来，让她带走。”罗山椽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说，坐在桌边长舒一口气，开始细细讲述事情的经过。

　　“今天你和小淅哥回去之后，我跟晴晴一直在哄妮子，但是你知道吧，她胆子很小，被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我们没办法，只能先让她跟阿南回去。
　　晴晴和阿南熟，她就单独去问阿南关于大狸的事。结果阿南说，吃了猫是真的，二叔前天是拿了他兄弟送的半条猫肉，但不是大狸。
　　本来我们打算直接告诉你，结果妮子听到阿南说的话一下子就崩溃了，躺在地上哭。二叔跟疯子一样，过来就给了妮子一巴掌。
　　躲在一边的小哮天也冲上来，咬住二叔的小腿不松口，但二叔后面还跟着他那个开狗肉馆的兄弟，很会打狗抓狗，我一看那人估计想趁机把小哮天搞走，就赶紧上去拽着小哮天的尾巴把它拖了出去。
　　妮子就说了点二叔耳朵里不太好听的话，你知道二叔那个人，他觉得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一堆人拦着他，他也要打妮子。
　　总之简直是闹翻天，小哮天被打了几棍子后跑了，妮子也被带回家去。我们都不好跟着进去劝，陆陆续续也就走了。
　　结果这个半只眼啊，个子小胆子小的，不知道怎么被二叔捉住，妮子为它和二叔又吵了起来，刚刚偷偷摸摸从我家窗户把它塞进我家里的。”

　　罗山椽语速极快，噼里啪啦一顿说，将下午发生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说完他一口闷掉茶水，拿手背擦干净嘴，润了润嗓子补充道：“这次还好，估计是阿南护着呢，妮子就是被骂，没有被打。我怕二叔过来找我要半只眼，就偷偷把它抱来你这了，到时候二叔要是问，我就说它自己跑了。对了，小淅哥呢？睡了？”

　　“食物中毒，在医院洗胃。”

　　“啊？？？”罗山椽瞪大双眼，简直要惊掉下巴，他难以置信地问，“是因为吃了二叔的席？”

　　“嗯。”陈锦冷着脸。

　　罗山椽摸摸自己的肚子：“不是，我咋没反应啊？不过晴晴确实说有点想拉肚子，所以她才那么早就回去。”

　　“你皮糙肉厚能有什么反应，我也没反应，人医生说这也跟肠胃的适应能力有关。”陈锦哼一声，“我们俩小时候蚯蚓都敢放嘴里，估计耐造吧。”

　　“那小淅哥严重吗？”罗山椽担忧地问，“我靠，你跟二叔说了吗，这事他得负责吧？”

　　“他？他能负什么责，老子直接给他房子拆了。”陈锦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

　　罗山椽急忙按住陈锦的手：“冷静冷静，这事不好让你说吧，让奶奶说。”

　　“马上都开学了，等我再回来，二叔又翻脸不认。”陈锦现在一想到二叔就咬牙切齿，现对二叔的感情比曾经更为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