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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滩涂线与自白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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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线清理志愿者的荧光马甲在晨雾中忽明忽暗。程野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腐臭的浪头将止痛药空瓶推到他膝前。苏言蹲在礁石凹陷处,美工刀正在剐蹭某块贝类附着的金属——是王美玲那台老式豆浆机的过滤网。
"涨潮前两小时。"林小满的耳骨助听器闪着红光,改装摩托艇拴在防波堤上。小芸的蜡笔在防水本涂抹潮汐图,黑色太阳被替换成法院的国徽,每个齿轮都长着菌丝触角。
程野的防水靴陷入流沙时,锈蚀的豆浆机外壳突然露出海面。苏言用安全绳缠住手腕,疤痕在尼龙绳摩擦下渗出血珠。当程野抓住他后腰的刹那,两人同时摸到机体内壁的刻痕——是王美玲用指甲反复刻写的"赎"字。
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鼻腔。程野旋开粉碎仓的底盖,陈年豆渣里裹着微型录音机。苏言用美工刀挑出卡在刀片间的磁带,霉斑正在吞没标签上的日期:2007年6月17日。
临时庇护所的应急灯滋啦作响。程野在睡袋里听着磁带杂音,父亲临终的痰音与海浪声共振:"红梅护士的胎盘样本...李主任说必须处理干净..."苏言突然扯掉耳机,腕间疤痕在昏光中突突跳动,像条苏醒的蜈蚣。
社区调解会当天,程野在居委会门口看见排队的老人。他们掀起的衣摆下露出菌丝状疤痕,最沉默的阿婆撩起裤管——小腿烙着与小芸画中相同的福利院编码。林小满的改装喇叭循环播放制药厂排污证据,声波震落墙面的霉斑。
"和解金够买你妈的命吗?"穿皮夹克的男人堵住程野,袖口露出仁济生物的工牌。苏言突然从调解室冲出,美工刀划开对方衣襟,掉出的药瓶标签印着程父的工号。程野的梨涡在阴影中消失,他想起海岸线捡到的那些漂流瓶。
深夜的社区医院走廊,程野在值班室翻找消毒纱布。苏言的白衬衫浸着冷汗,心口疤痕因接触黑市药物再次溃烂。当程野掀开他衣襟,发现菌丝状增生正拼出"自首"的笔画,仿佛某种身体记忆的觉醒。
台风预警打断证据整理。程野在加固庇护所时发现墙体夹层,剥落的石棉瓦后藏着成箱的试药同意书。小芸的蜡笔突然折断,她在防水本上疯狂涂抹,黑色太阳裂变成无数瞳孔——正是社区老人们浑浊的眼睛。
听证会当天,程野举着豆浆机残骸闯入会场。菌丝从创可贴刺青钻出,缠绕着王美玲的录音磁带。苏言当众撕开衬衫,心口疤痕的霉斑在投影仪下显影——是制药厂与福利院的资金流向图。旁听席突然站起十几个老人,他们掀开的衣襟下,溃烂的疤痕拼出完整的排污管道图。
法槌声被暴雨吞没。程野在被告席握住颤抖的录音机,父亲临终的忏悔与海浪声交织:"红梅的遗体在...在..."苏言突然夺过话筒,美工刀刺入自己锁骨下的烙痕,挖出颗包裹着菌丝的胶囊——正是当年试药用的缓释剂。
社区重建基金到账那天,程野在便利店原址挂出新招牌。苏言用防晒绷带缠住手腕,在货架摆放印着维权热线的小票。林小满的耳骨助听器接收到加密频道,改装摩托艇的轰鸣惊飞了啄食霉斑的白鹭。
海岸线清理最后阶段,程野在防波堤裂缝发现生锈的保险箱。密码锁的锈渣里混着程父的指纹,箱内文件显示李雪梅的真实身份是制药厂股东。苏言用美工刀挑开塑封袋,产房记录里的血指印正被菌丝分解成"审判"的笔划。
王美玲的祭日,程野在礁石区烧毁最后一箱试药同意书。火舌吞没"070617"编号时,苏言将美工刀抛入深海,腕间疤痕正褪成浅粉色。小芸的蜡笔突然画出彩虹,菌丝状的太阳第一次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