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神》川十七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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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棐成去公司已经是现在的我见怪不怪的事儿了。

　　我大概能猜到他是想做什么。

　　他们家的公司走的是那种绝对控制的路子，虽然也存在一定的风险。但这样做的话，下面的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因为一多半的权都被上面的人给捏实了。

　　在他母亲死后，邱棐成曾经跟我提过－－他父亲有意想培养那女的生的小孩儿接手公司。

　　“那也要她生得出啊，”对此，我只是这么评价，“你不是说他俩努力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吗？”

　　我跟邱棐成的关系很近，近到他会告诉我自己已经撞见过他俩几回在房间里或者别的地方干柴烈火。而我会告诉他我自己新挑的那个小明星还是不怎么行，在我问是要资源还是要钱的时候，又回答的是要钱。

　　一点儿都不知道努力，就知道要钱去享受。难道不知道容颜总有一天会衰老，只有掌握了技术才是硬道理吗！

　　然后我说完了，那个圈子好像真的要完了。

　　邱棐成很没好气的说完你大爷，太过分的话上头会出手管的。

　　“对啊，”然后邱棐成说，“所以我现在得加快进程了。”

　　“慢点也没事儿，”我当时一挑眉毛，很不满他这种自己打算一个人全搞定的说话方式，“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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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我就先帮你把这些破事儿给解决了，”我在办公桌上坐下，然后无比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你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拼了。”

　　不然我也不会只能像这样说说这些话而已。

　　“去，把这个拿回去重做。”邱棐成把文件递给了刚叫过来的下属，“但是这份报告不用扔掉，到时候和新的那份一块儿交给我。”

　　“好的。”他的下属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一点儿不满。

　　“这个下属对你挺不错的。”我收回了思绪，对着听不见我说话的邱棐成说，“我看了一圈你公司的员工，就属这个对你最忠心。”

　　我帮邱棐成把他公司的员工全观察了一遍，观察完了之后决定列张不要用的员工表单给他。但是好不容易拿起了笔，却发现自己写出来的都是大号血字，而且全都是‘我好惨’。

　　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好害怕，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于是只能撕碎了全扔进洗手间。

　　我没忘了把碎片冲下去，毕竟到时候吓着保洁阿姨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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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成为鬼的我也不知道第几十天了。

　　我忍不住感慨：做鬼真的好无聊啊——

　　做一个遵纪守法的鬼很无聊。

　　做一个没有同类的鬼更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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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

　　因为父母把我以前闲着没事干贴上去的门神给取下来了。

　　我决定不去想他们是打算忘记我了这个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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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去看了母亲，她在喂她很喜欢的那只鸟。现在这只鸟经常往外飞，但也会时不时回来。

　　她管它叫洋洋。

　　她现在把家里的宠物都叫洋洋。

　　家里还多了几只小型犬和一只猫，不过我只认得那只茶杯犬跟波斯猫。其他的几只狗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种，就知道长得都挺帅气的，带出去应该很唬人。

　　接着我再去看了我的父亲，他把我当初不务正业弄的那个花园打理得很好。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弯腰修剪枝丫，然后我很不意外的发现他把不该剪的地方也剪掉了。

　　行吧，没事儿，反正这样也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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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还抽空去看了看向乘风，他还在念，对着墙壁念自己没有错，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这话还是在给自己催眠。

　　今时不同往日，不再在乎白木后的我心情现在变得很愉快，所以我说：“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希望你进监狱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态度。

　　不过我还去看了白木。

　　他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像是终于意识到我死了，还是因为他一手放任导致的原因。由于心里总在想这件事儿，他已经搞砸了几次手术。

　　不过我对此没什么感觉了，愉快也没有，什么情绪都没有，好像这个人跟我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我就是忽然觉得：我都死这么久了，这浑浑噩噩是不是来得有点晚了？

　　然后我还觉得他有点儿对不起自己的病人。

　　搞砸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搞砸手术算怎么一回事儿。幸好他做的都不是大型手术，身边也会有人及时提醒，不然这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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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回到了邱棐成的旁边。

　　他还是睡在办公室里，身上披着我已经相当眼熟的西装外套，不过看上去睡得不怎么安稳，连眉头都皱紧了。

　　我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坐下，正翘起二郎腿。忽然听见邱棐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他慢慢睁开眼，看向了沙发的位置。

　　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

　　但我知道他不知道我们此时在对视，因为他没一会儿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拉了拉，继续趴下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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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了一会儿，飘过去看。

　　这回他没皱着眉头了。

　　不愧是我，居然还有安神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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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挺好奇邱棐成跟我父母为什么都不给我烧纸烧东西的。

　　我既觉得自己一直这么留在这儿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烧纸过来，又觉得他们如果不烧纸，就这么让我继续留在这儿好像也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就没法去轮回了。

　　不过没关系。

　　失去一切不可怕，死其实也并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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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和亲人还有好友的记忆对现在的我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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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的不知道第几天，我觉得我的身体不太能维持现在的形态了。

　　可能是黑白无常终于发现我了。

　　所以我现在就得魂飞魄散了。

　　我的手现在常常消失，并且恢复的时间越来越慢。

　　接受离开对现在的我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不可能对此毫无感觉，还是觉得有点儿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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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邱棐成。”这次我的手消失了很久，然后另一只手也消失了很久，我甚至能感受到有一种力在用力撕扯着我的身体，要把我分开成两半，“我这次好像真的要消失了。”

　　邱棐成这次没有看任何东西，他没有低头看细账，也没有看下属拿给他的文件。

　　他看着沙发的位置，跟我对视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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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可以看得见我。

　　因为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有很多东西。

　　不舍，难过，好像还有点儿……不该在我好友眼神里出现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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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我忍不住多想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我还没试过给你小子托梦呢。”

　　没意思。

　　没劲儿。

　　我还不想走。

　　我还想留在这儿，哪怕自说自话，哪怕永远都得不到回应，哪怕某天所有人都会把我遗忘。

　　“你到时候再随便挑个人继续做你朋友吧。”我想了想说，“我看你现在也成熟多了，最烂脾气的那一面估计就只有当初的我看见了，所以应该大概可能也许不会把别人再给吓跑了。”

　　我其实挺自私的，也挺想想让邱棐成这辈子都别找个新朋友了，但是铁子跟朋友的意义不一样，所以其实也无所谓。

　　大概吧。

　　反正这些事儿接下来也由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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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走吧。

　　身体消失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你该走了，邬洋。

　　“走啦。”我轻声对听不见我声音的邱棐成说。

　　拜拜，邱棐成。

　　跟你做朋友是我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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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还在。

　　我的脚也还在。

　　都还在。

　　而且现在的我还是实体的。

　　我抬头看向上面，从正上方照下来的光这次刺得我差点睁不开眼。

　　我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张开，发觉自己只是没什么力气。

　　我张不开手，但是旁边有我的影子。

　　我好像不再是之前那种鬼魂的形态了。

　　－－靠，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