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飘了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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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啊……
为什么会有人对文字有这样纯粹的爱啊……
边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除了震撼之外，还有些动容。
二十五岁，独居，按理说，现实的毒打也应该经历过不少了。换一个人都不能像宁初一样，说出这种仍旧觉得年少轻狂、中二时期还没过的话吧。
但这样一腔情愿的执着，真的仅仅是一句“中二病”就可以盖过的吗？
边城觉得，如果只论心境，或许眼前这个后辈已经比大多数人超出太远太远。
但宁初也真是太年轻。
边城很感动，但他已经不是刚刚二三十出头的那种毛头小子了，感动之余，也不乏理性地思考着。
他所见过的，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有实力的那种作者，多少也会学着审时度势，扬长避短。不说多迎合当代读者的口味，至少也中规中矩，绝不会跟大部队反着干。
初生的幼芽是弱小的，稍微大一点的风雨都能把它们连根拔起，就算你真的是高岭之花在前期也应该藏着掖好。怎么会有人连成长期保护一下自己都不懂？
况且宁初这么聪明的后生，总该不会不懂得。
他决定再试探一下。
“或许你可以先尝试更普遍一些的题材？先把名声打出去，有一定影响力之后再创作独树一帜的作品呢？到时候，无论你想说什么，总有人会认真倾听你的表达，怎么都比没有人愿意看好吧？”
宁初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只是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反问代答：“老师，创作也是可以排队等候的吗？”
边城蓦地一滞。
宁城这话说的，也太锐利了。直接肯定定然不行，直接否认也不对，感觉好像被这年轻后生拿刀追着捅。
他卑微且心塞地喝了口奶茶。
“对于此事，我也确实有两句话想说。我知道无论是聂导也好，还是您也好，总是希望我更好的。但以我才疏学浅的认知，和缺乏人生经验的思考来说，我认为，创作是一件极其严肃，且刻不容缓的事情。”
“她总是来找你，希望你传达一些美好。我觉得，不管是严肃性的文学作品也好，还是娱乐性的快餐文学也好，没有哪一位作者辛辛苦苦写几十万的文字，是想恶心读者的；如您一样的剧作者也是如此，在您的行业里，也没有那种呕心沥血几个月，几年，写出一个剧本，是想创走在座的任何一个观众的吧？”
说到后面，宁初自己也忍不住，皮了一下，露出个笑容。
边城笑了笑，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宁初继续道：“我不知道聂导跟您说了多少有关我的事，也不知道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多么……恩，苦大仇深的形象？”
边城笑出了声。
“但有一点最基础的，也是最不变的观念是，我真诚敬佩在文娱行业的任何一个人，也并不觉得现在这样的体制有什么不好，骂体制是十年前的事了，我现在不会这么想，更不会看不起吃这碗饭的任何一个人，认认真真工作没什么不对的，也没什么可骂的，付出劳动得到回报，这不是很合理的一件事吗？”
边城点点头。
“我现在这样，仅仅也就是我想这么做。我有我的使命，有我必须完成的事情。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边城道：“能够理解。”
“在我的认知中，存在着两种世界：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这两种大概一般人都有，而对于你我这样的创作者来说，精神世界差不多就是脑子里所构建的那种世界了。”
“对于创作者而言，精神世界就是他的修行。随着他的成长，他的精神世界也会逐渐成长，变大。”
似乎觉得光口头阐述还不够，宁初又比划了个大圈，一手一个半圆，合在一起，然后慢慢拉开，拉大。
“你看，我们心中有这么一片丰饶而广阔的天地。我们本身就如此富有，也如此乐意将这种富有，传递给他人。”
“虽然人们总是充满猜忌，但是选择权同时也在我们自己手里，门的钥匙和沟通的桥梁，一个在心中，一个在脚下，我们可以选择是否传达，他人也可以选择，是否接受传达。”
宁初缓缓描述，这概念不可谓不抽象，而边城却好像能跟随他领悟到，他眼前好像真的能呈现这种景象。
宁初慢慢抬起头，一手握拳，另一只手掌心包裹住它，眼里露出一种华异的神采：
“有些东西，现实不能包容，但我们可以反过来，去包容现实。”
“人心，比世界更广阔。”
边城低头吸了吸奶茶，嘴里突然有些苦涩。
为什么，他会再一次被这个年轻人打动到了呢？
明明在此之前，已经觉得自己心如磐石，麻木了，不可能再有什么事情触动他了。
原来，他还能再一次体会到“理想”这种感觉吗？
“第一要务是写出来，第二才考虑市场和读者口味的问题，至于其他那些考虑，我觉得没有必要。”
边城被他说得脑瓜子嗡嗡的，想反驳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插不上嘴。
别的不说，仔细想想宁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就是他总感觉自己被骂了，是错觉吗？
“对于早就想明白的事情，其实不用花费更多时间去思考。不必怀疑，不必犹豫，义无反顾地去做就是了。”
“纯粹理想的观念，就要用纯粹理想到行动去践行它，这样才相配，不是么？”
边城知道再聊下去恐怕自己也要变成宁初心里所厌恶的那类人了，暂时劝不回来，只能往后推推再想办法了。
他喝完了奶茶，默然良久，叹了口气。
“希望你的作品和你的口才一样好。我是劝不住你了，这么能说会道，我一个要劝你的人，差点被你带跑了。”
宁初才回过神来，想起刚刚自己那番中二发言，微微红了脸。
……他平时不这样的。
今天这么飘，一定是风的错。
他一边偷偷甩锅，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边城的神色，生怕自己刚刚狂妄的话会把这位温柔的前辈吓跑。
但是边城没有。边城只是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依旧温声说道：“你的想法我不会干涉，但是还是有一点想说一下。”
宁初乖巧坐正，俨然一副好学生状态：“老师请讲。”
“行业之所以是行业，就是因为与经济挂钩，大家存在无形竞争关系，因此才要去争取多数人的喜欢，知道吗？”
“嗯嗯。”宁初小鸡啄米状点头。
“如果你有想表达的，当然是可以写的。但是如果你的目的在创作，就不要在乎市场。”
看着宁初的眼神，边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说废话。
宁初倒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还是很认真地听着，看他停下，眼里似乎还在问：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边城只好继续说道：“但你现在跟着聂导，已经一只脚踏入了行业范畴，那我觉得，你应该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些。”
宁初恍然，点头保证：“我知道了，我会这样去要求自己的。”
“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意义的事情，各有各的价值。小宁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谈起自己的理想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宁初先呆了一呆，接着苦笑着，小声嘀咕一句：
“我也多么希望世俗也能平等接受所谓的‘高雅’，哪种文心，不是友好地对待世间万物呢？”
“嗯？”边城没有听清，“什么？”
宁初摇摇头，站起身来：“从来没有人听我说这么多话，今天能跟您聊这些，我很开心。谢谢您。”
边城也站起身，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路漫漫其修远兮。”
宁初笑答，语气透露出一种不由人动摇的坚定，好像胜券在握：“吾将上下而求索。”
没有出路，那就去找出路。
总会有办法的。
两人晚上回来，临走时还去依依不舍的，剧组人员都差异。
上一次见二人还是客气而有礼貌的疏离，怎么出去一趟感觉熟络了不少？
还有宁初周身的气息。
之前都是或多或少都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这次回来竟然有说有笑的，气场都变温和了好多。是因为跟着边城老师的原因吗？
有个小姐姐是造型师助理，上去递了瓶矿泉水，回来特别激动地跟其他人说道：“我给他拿水，他居然对我笑欸！还说谢谢姐姐，姐姐辛苦了。天啊！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他声音这么甜这么好听？！”
宁初回了导演房间，一边换鞋一边打了声招呼：“聂导，我回来了，晚上有什么安排？”
“臭小子，这个点回来是要蹭饭啊？”聂怀真笑骂一句，“去哪浪了？”
按照宁初以往的风格，他应该是毫不客气地呛回来。
然而宁初竟然乖乖回答：“跟边城老师出去看了场话剧，感觉很不错，我又有了点新的想法，就回来改文了。”
聂怀真纳罕得不得了，连片子也不看了，扭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惊讶极了。
他是让边城老师劝劝这小子，可也深知这小子脾气有多犟，就算有效果也不应该改变这么大啊？
“你跟边城老师出去了一趟，半路被夺舍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飘了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