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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尖叫鸭与致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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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先喝两口饮料吧。
之后跟张天谕吃饭,再走完第三天的过场就可以回西切伯格了。
张天谕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于吃喝玩乐一事上真是钱财堆出来的眼光,直直带着一行人往消费最高档的地方走。
刚拿到主办方的五万通用币报酬,他也是豪横起来了,带着人坐下就财大气粗一挥手:“把你们这招牌都上上来!”
风折就笑:“张少阔气。”
张天谕摸摸鼻子,挺起胸脯,颇有些洋洋的小自豪:“张少一向都这么阔气。”
“那张少能不能带带我?在西切伯格那么久,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都不知道。”风折装委屈。
张天谕瘪了下嘴:“我再有钱也有钱不过你啊!我爹又不给零花钱!”
戚家楠怔了一下:“不给你零花钱?那你生活费是怎么来的?”
张天谕理所当然:“我自己投资项目赚的啊。”
容乐:“那你的本钱哪来的?”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大家都拿不出什么钱,为什么你能吃香喝辣,就我天天吃土?
“本钱是压岁钱呀。”张天谕一副疑惑的表情,满脸写着:怎么你没有嘛?几十万应该还是轻轻松松吧?
容乐咬了咬后槽牙:“我现在已经没有压岁钱了,而且,又不是谁都像你家一样,我们十年的压岁钱加起来也没有两万。”
“哦,那我家确实多些。不过因为多,所以长辈们大多不会给现金,都是抵点古董啊宝石啊房子啊车啊什么的。”
说起这个,张天谕又忧伤起来,“为了搞一个看得上眼的项目,我把人生前二十年的压岁钱都砸进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
桌上其他人沉默了,埋头吃饭。
张天谕夹了块烤得刚刚好的肉塞嘴里,嚼了嚼,又说道:“算了,也不指望它能赚什么钱,不亏本就行了。”
容乐彻底吃不下饭了,搁下筷子,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风折也夹走一块烤肉,蘸了蘸酱:“嗯,还不错。你们也试试,再放就不好吃了。”
“这好办。”张天谕转头跟服务员说,“烤好的夹出来,继续烤下一盘。”
每桌有两个服务员站在旁边,专门侍候这一桌客人,连喊都不用喊。
一个依言把肉夹出去放进空盘子里,就退到后面继续站着。另一个紧接着就风度翩翩地站过来,动作优雅地为他们烤肉。
专门负责烤肉的那人长相端正,身材匀称,看着就赏心悦目。
风折暗自点了点头,想着一些小姐若是有兴致,连肉也不用吃了,就着这股风韵这顿饭就已经物有所值。
不过,埋单的时候小张同学还是痛苦了一下。
风折从背后略略扫了眼,也有点诧异。
一顿饭简简单单吃了三万六。
虽然没有那么贵吧,甚至四个人来说还较为划算,但是……
当天才赚的五万块还没捂热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半,搁谁能不肉疼呢?
张天谕也真舍得。
风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下学期我还带你。”
张天谕欲哭无泪:“我真是谢谢您了。”
风折挑了挑眉,正在这时,他手机响了。
那串号码他不认识,但他知道0057开头是瑞兴的官方。
所以他接了。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风折先生?”一道很温柔的女声,像搞传销的或客服。
“对。”
“是这样的,我们是今天会议的主办方哈,我们领导很喜欢您的作品,包括我们活动邀请的很多嘉宾都拜托了我们一件事情,就是他们呢想请您,明天可不可以给他们做些分享,或者稍微指导一下他们构思里存在的不足之处,主要也是大家的一点……求知心切嘛,都是年轻人嘛也不好意思直接找您说,所以我们才冒昧打电话给您,您看您方不方便呢?”
风折免提了,其他三个也听见了她的说辞。
容乐当即“呸”了一声,一脸愤愤。
戚家楠也皱起眉头,张天谕还在状况外,悄悄顶戚家楠的胳膊:“哎,这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这主办方好像不怀好意似的?”
戚家楠欲言又止了一下:“……也谈不上不怀好意,就是差劲。”
张天谕点头:“是挺差劲,这人讲话好难听啊,当然我不是说她声音难听啊,就是,挺好听的好难听。”
容乐:“实在不会形容可以闭嘴,听得我脑壳疼。”
风折轻轻笑起来。
“指导可以……”他手指摩挲了一下手机,语气很愉快也很轻松,却不容置疑,“但你让他们明天带着问题来找我。”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只听到对面犹豫说了句“这……”
转头望着其他三人,风折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于是问了他们一句:“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张天谕抬头望天,一脸没听懂我好无辜状:
“什么,骚扰电话吗?骚扰电话挂就挂了,还用给他们脸吗?”
风折笑得更愉悦了。
他果然很喜欢张天谕的性子。
嗯,这小朋友,跟他如出一辙。
晚上,风折依旧让小朋友先洗,先去烧了水。
等他洗完澡理着头发出来,戚家楠还没有睡,抱着枕头在床上发呆。
风折倒了杯热水给他,戚家楠依旧在走神,直到玻璃杯的热度贴到手上,烫了一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风折问:“怎么了?”
戚家楠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这个会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
风折喝了口水:“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人本就不多。”
戚家楠垂着脑袋。
玻璃杯很好看,糊了一片厚实的花。市面上类似这种塑料杯很常见,只不过手里这个确实是玻璃。
这做工造型本不高级,但因为它摆在这里,于是就变得高级起来。
杯里的水腾腾冒着热气。
风折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几分,不由有些好笑:“你是为我觉得不值?”
戚家楠怔了怔:“我是想这么说,但是仔细一想,我也没法说别人……我也是个很无趣的人,所以……”
“我没这么想过。”风折说,“他们确实无聊,但你不,有没有趣是相对的。其实我觉得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乐趣,只不过往往他们的乐趣与我无关,就像我的乐趣大多时候也跟他们无关一样。”
……
会议第三天。
张天谕也不装了,直接跟着两人进场,对上主办方席位一排见鬼的表情跟没看见似的。
跟风折走在一起他不心虚,该心虚的是他们。
跟前两天不一样,今天上了一个女主持人。看到风折四人她迟疑了一瞬,主办方里一人对她点了点头,她才重新换上微笑。
“尊敬的各位新锐艺术家们,我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很荣幸……”
一开口张天谕就晕了一下,转脸问风折:“昨天接电话的是不是就是她?”
容乐草了一声。
戚家楠点点头,双手撑在桌子上,陷入沉思。
风折平淡如常。
草台班子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和鱼过影谈恋爱那会儿,那家伙总送他一些完全没有风情的东西,什么会扭着腰跳舞的小黄鸭,什么能蠕动边阴暗爬行边放声高歌的花园鳗,什么一攥就嘎一声响遏行云的尖叫鸭,每一件礼物都踩着风折的雷点疯狂蹦迪。
不能说毫无审美,只能说是全不相干。
但风折也没把鱼过影踹了,他觉得这礼物虽然送得不太合心意,但也总比把他当什么大艺术家送些影片账本好。
他喜欢新奇的东西,并不文艺,也对大多文创产品没有想法。当然后半句说的是当年,不是现在。
现在回过头想想,就这样他都能被鱼过影追到手,果然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早就喜欢你的人根本不需要费劲心思去追,就算你真的不合心,他也傻。
风折觉得自己很傻,鱼过影也很傻。
可是他又很高兴。
他高兴那个人恰好是鱼过影。
鱼过影送他尖叫鸭的时候,风折就冷笑着攥那只鸭子,鱼过影说一声他攥一下。
不是故意打断,他就是面无表情地表达一下对礼物的感激,以及对鱼过影说的冷笑话的敬意。
鱼过影说,人活着其实不累,因为人适应性很强,再多奇怪的事也终究会麻木的。
他这么一说风折就想起来了,很久以前自己说过,他想当猫,不用上班,不用上学,每天只用吃饭睡觉晒太阳。
于是风折就问,那这世上什么最累?
鱼过影说,这个世界上,尖叫鸭最累。
风折又攥了一下尖叫鸭,把它想成面前这个人狠狠掐死。
为什么?风折问。
因为,鱼过影说,尖叫鸭不能麻木,你要它叫,它就要叫,这辈子永远都在尖叫。就像这样。
他拿过风折手里的鸭子,一连捏个不停,面无表情地。
可能是自己也知道讲的冷笑话并不好笑,于是一边用力替风折暴打尖叫鸭,一边讨好地望着风折。那表情好像在说,对不起我的错,我替你出气了,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停顿片刻,鱼过影又说:“抱歉,我下次一定给你挑更好的。”
风折扑的笑了。
风折说:“不要对我抱歉,你不需要说对不起。”
如果恋人一直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需要道歉。
但鱼过影永远不会让风折道歉,所以这句抱歉,更像是他们俩之间的一种情趣。
鱼过影不生气,也不跟风折抱怨。只要他觉得风折哪里做得不对他就抢先道歉,然后风折就不跟他吵了。
他家风哥哥人很好的,你跟他说他就会反思自己的错误。
只不过他提会有点小家子气,不像恋人该做的事情。鱼过影有时候气得鼓起脸,就拐弯抹角地说话。
结婚十多年的风折在心里把当初这些好笑的事过了一遍又一遍,面上微微浮出笑意。
所以果然还是鱼过影脸皮最薄,最小家子气。
等回忆结束,女主持人精彩绝伦的演讲终于也到了尾声。她在台上微微鞠躬,台下就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部分人都是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
至于对这事完全不感兴趣的张天谕,他已经在梦乡里玩得香甜了。
女主持人停顿片刻,终于道:“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风折先生!”
戚家楠捂住额头,她的转折果然和她邀人的说辞一样差劲。
不过话术不在多动听,有效就好。
容乐低声说了句:“她的业绩高低得感谢风折脾气好。”戚家楠深表同意。
风折一上台,连掌声都真心实意了不少,台下一下吵起来,把张天谕都吵醒了。
张天谕揉揉眼睛,神情涣散了一会,才发现现在是风折在说话。
“什么流程了?”张天谕含糊地问了一句。
戚家楠认真地答:“风先生在分享创作心得。”
张天谕低头遮面,打了个呵欠。
“你说艺术家又不是只有一类,还那么多玩装置的做珠宝的搞行为的干雕刻的,大牛都不少,别人也就算了,可他一个纯画画的,为什么能跟鱼过影这种牛逼哄哄的物理学家相提并论?”
总不能是因为两人结婚了吧?
要这么简单,谁还要奋斗啊,干脆都去跟大佬结婚,眼瞅着至少能少走二十年弯路。
光照着那人慵懒的长发,笑得随性而自然。他说话声音动听,也接地气,诙谐得跟讲相声似的,三言两语就惹得台下众人笑起来。
戚家楠眸子微微发亮,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