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杂货铺》则宋

56、第 56 章

　　谢之敏慢慢后退，但发现自己的位置特殊，只能靠到墙上。

　　“元首怎么来了。”谢之敏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显得平静，一边悄悄点了点手腕上的通讯器，期盼巴莫或者李游能够赶上来。

　　“第一个能从实验室里走出去的实验体，我当然要来看看。”元首微笑道。

　　谢之敏眼里骤然凝聚怒气，连带着语气也不平静起来：“你当年害死那么多人，不把人命当回事，根本不配做元首。”

　　元首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配不配，得大家族的人说了才算，而你还能不能在首星待下去，是我说了算。”

　　“谢之敏！”楼道尽头传来巴莫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脚步声。

　　元首说完这句像是威胁的话后，转身进到旁边的走廊，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巴莫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怎么了？”
　　他在楼下等待时忽然感觉到通讯器响了响，打开一看，谢之敏给他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讯息。

　　他抬头看向楼上亮着灯的窗户，忽然察觉到什么，立即往楼上跑。

　　谢之敏抱着东西，脸上还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巴莫扫了一眼她全身，确定她没有受伤。

　　“没什么。”谢之敏垂眼收好情绪，“我们快走吧。”

　　她确实想过把元首做的事公之于众，但这个想法在和方知沟通后，就被她否决了。

　　“你有没有想过，首星之所以是首星的原因是什么？”方知一句话点醒了她。

　　首星的大家族垄断了所有新型基因资源，如何产生新型基因对他们来说无关轻重，甚至自己会因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被针对。
　　有些事实即使血淋淋赤裸裸地撕开在他们面前，恐怕还没有家族荣誉与地位要紧。

　　说到埃尔佩斯家族，谢之敏听方知提起：“最近莱顿家族的首领也像之前埃尔佩斯小姐一样，突然卧床不起生了重病。”

　　谢之敏的神经微微紧绷，她听见方知解释：”莱顿家族控制的力量基因，家族成员力大无比，和埃尔佩斯一样，都是最先接受新基因的家族。”

　　谢之敏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猜测，但也只是猜测，她也没有和方知说起。

　　“莱顿家族离你们住的地方不远，如果是传染病，你们小心一点。”方知说。

　　如果只是简单的传染病，都有治愈与控制的可能。但后来越来越多的家族首领纷纷病倒，不少医生都检查不出来病因后，这场事件的走向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为什么只有这些大家族的首领生病、为什么家族里的仆人安然无恙、为什么他们一个接一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外面闹翻了天，谢之敏则待在房间里，一份份地查看这些家族首领的信息。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第一批最先接受新基因的人，都是二十年前，在那十一个孩子身上实验过的基因。

　　四人齐聚的房间，谢之敏述说完自己的猜想后，李游冷笑一声：“如果真是他们来复仇就好了。”

　　因为疾病，首星会议缺席了不少人。剩下的成员焦虑不安地像是变了个人，站起来双臂高举，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言资自始至终坐在座位上，记录着会议发生的事。
　　每每听见他们提起关于实验的事，言资都会目光一凛，记录的动作也微微停滞。

　　一种被迫等待死亡的悲观气愤笼罩了首星大家族，下一个得病的会不会是自己，谁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谢之敏和其他三人开始搜集第一批基因有问题的证据，借此将元首一击溃败。

　　“如果不成功呢？”将资料整理在一起的时候，巴莫看着埋头认真的谢之敏，忽然问了句。

　　“损害到他们利益了，大家族不会善罢甘休的。”谢之敏抬头，目光盯着虚空中某一点，“我会亲自出面作证，也能确保真实性。”

　　证据初稿准备好时，已经过了两周多。
　　这段时间里，首星大家族里接受过第一批新型基因的全军覆没，他们把消息控得很死，不清楚内幕的民众们只知道最近大家族换了掌事人。

　　这些证据肯定不能直接交给稽查局，也不宜让方知出面。

　　于是最后四人商量，决定让李游以自己的名义公布。
　　毕竟他的父亲曾是先驱者，继承父业，也是正当理由。

　　两周时间谢之敏都蜗居在房间里，现在事情有了进展，方知和李游回星际监狱处理公务，巴莫出门去采买生活用品。
　　谢之敏终于松了一口气，决定今天出门走走。

　　住宅区很大，里面的房屋修的也密。谢之敏走了一会，才出了住宅区，走到外面较空旷的马路上。

　　搭着栏杆往外望，谢之敏才发现住宅区搭建在一个空中平台上，下面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头顶则是一个更高的平台。

　　谢之敏好奇地抬头望，想知道那上面是什么。

　　但在这时，她在余光里瞥见旁边有一队稽查局的车开过来。
　　那不是言资的车，他们停下来后，从车上下来一群手持枪械的稽查员朝自己跑来。

　　谢之敏顿时心里警铃大作，她想起那天元首的话，或许他已经做出了预告。

　　前面的两个稽查员直接擒住谢之敏，然后迅速地在她手上套了手铐。

　　“蓝星公民谢之敏，你涉嫌对大家族蓄意投毒、恶意破坏星际交易环境、窝藏大量公共资源等多项罪名，现在我们要把你带回稽查局进行审问。”稽查员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谢之敏虽然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但她迅速地理解了稽查员的话。
　　她马上道：“我没有，你们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但谢之敏的竭力反抗很快被稽查员压下去，他在显示屏上调出一列列资料，谢之敏勉强看清一些图片。

　　不知道什么拍的镇子上杂货铺内部陈设的图片、在第十星球时另一家超市老板被送进稽查局破口大骂的照片、以及她和方知李游坐在沙发上交谈的照片……

　　每一张的视角都是从不正常的角度偷拍，谢之敏头皮发紧，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但稽查员立即制止了她的动作，然后把谢之敏迅速关进车里，一路向稽查局开去。

　　谢之敏的突然消失，让赶回来的巴莫不知所措。
　　直到方知打来电话，谢之敏被关进了稽查局。

　　“言资告诉我，谢之敏涉嫌好几项罪名，现在稽查局正收集证据，一周后星际法庭公审。”

　　“涉嫌罪名？”巴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稽查局能收集什么证据？”

　　方知叹了一声：“这也是元首的指令，星际法庭审理，除了元首，所有人都伸不进手，现在只希望……”

　　希望什么呢？
　　是她们太过天真，以为元首不在乎这些小打小闹，就胆大妄为到敢威胁他的地位。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次，谢之敏恐怕逃不掉了。

　　“把人带出来。”
　　空荡的暗室，谢之敏靠坐在墙角，听见外面窸窣的声音。

　　紧接着门锁被打开，厚重的房门吱呀一声开启，外面亮眼的白炽灯光漏了进来。

　　谢之敏被晃得眯起眼睛，然后看见有稽查员走了进来。

　　他们一左一右，拷上谢之敏后，便架着她的胳膊，让她没有发力的空间。

　　谢之敏一路安分地由他们带出稽查局，带上车，然后往前面开去。

　　车窗被特殊材料覆盖，谢之敏看不见窗外。下车后又被人套住头，蒙眼被人带着走。

　　好一番折腾后，谢之敏听见身边的安静环境里，暗含着一种复杂的动静。

　　衣料摩擦的声音、纸页翻动的声音、站起坐下的声音……
　　谢之敏听见自己身前有什么东西被扣下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带进星际法庭了。

　　随着自己头上的袋子被拿下，谢之敏终于看清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星际法庭整体是个向上收束的半圆，四周坐满旁听人员，中间开了个出入通道，通道对面最高处坐着三位星际法官，而自己则站在全场最中心、也是最低的位置，像是在接受全场目光的审视。

　　谢之敏别扭地动了动，低下头听见法官开口：“蓝星公民谢之敏，曾在蓝星经营杂货铺，两年前开发种植买卖粮食、垄断星际粮食产业，一年前到达第十星球，所经营店铺涉嫌恶意竞争……”

　　谢之敏听着高坐在上方的法官一字一句地讲述自己过往的经历，然后又头头是道地给自己安上罪名。

　　她百无聊赖地等待结束，一边环视四周衣着光鲜亮丽的大家族成员。

　　有些人谢之敏认识，正是当时自己为菲利普斯先生作证时见过的埃尔佩斯家族成员。
　　谢之敏叹了口气，看来这次自己真是没得救了。

　　只是不知道巴莫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谢之敏这么想着，刚想收回视线，余光里就瞥见坐台角落里不起眼的李游。

　　他穿着简单，谢之敏之所以能发现他，是因为他胸前星际监狱的徽章时不时会反射微弱的灯光。

　　谢之敏不敢太明显地看向他，李游也很迅速地用夸张的口型向谢之敏传达了讯息。

　　“方知去找言资……只有她能救你。”

　　“言资，你和谢之敏相处那么久，你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稽查局大楼外，方知紧紧跟着言资。

　　“监察长只为元首办事，这与我的职责不符。”言资专心处理工作，头也不抬地回答。

　　是我知道……但你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你是监察长，即使你说一句证据不足，谢之敏都可以调出那个鬼地方。”方知语气有些急，“这也没有违反规定和你的职责。”

　　言资忽然脚步一顿，方知堪堪停住，两人站在稽查局大楼高高的台阶前。

　　“我并没有救她的义务。”言资盯着方知道，“况且她也不是我的朋友。”

　　“那你当初为什么愿意让谢之敏住进稽查局？为什么愿意把实验室地址告诉李游？还是说这么多天的相处，在你心里，谢之敏和其他人的是一样的地位吗？”

　　方知想不明白，为什么怎么劝言资都不愿意，她甚至把收集到的证据摊出来，言资依然倔强地坚持维护元首。

　　言资在她出神的时候已经踏上台阶往大楼里走了。方知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公审已经开始，她回到车上，关门点火然后一脚油门。

　　李游就在星际法庭里面，如果到时候谢之敏真的被定罪，他会站出来为谢之敏作证。
　　星际监狱高级管理人员的身份虽然没监察长有用，但好歹能减轻谢之敏的罪责。

　　而巴莫留在星际法庭外面，如果元首派人来干扰公审，造成谢之敏罪责过高，或者在羁押出星际法庭时公然动手，巴莫就能第一时间制止。

　　轿车轰鸣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跃入车流。

　　她了解星际法庭的律例，谢之敏有极大可能判处五十年以上的刑罚。
　　对于没有接受过基因技术的普通人，五十年就是一辈子。

　　方知把油门踩到底，如果结果如此，希望她能赶得上出席作证环节，以星际监狱管理者的身份。

　　当然，那是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