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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林柏舟番外 ...

  •   任何人都不知道那段曾经,除了他。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父母亲生的,他们总是对我那么的彬彬有礼,甚至带着一丝疏离。

      他们不像我的父母,更像奉命照顾我的人。

      那时候每年寒暑假我都要乘坐私人飞机,全副武装的去往Y市住一个周甚至更久,在那期间,父母对外称我是去了夏令营。

      谁代替我去了夏令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去的地方是需要保密的。

      第一次见到那个让我父母毕恭毕敬的人是在五岁,很奇怪,一个五岁的孩子就已经有了很深刻的、可以延续至生命最后一刻的记忆。

      那人的人中常年带着胡茬,尖锐的三角眼,不怎么爱笑,即使笑也看着很凶。

      他的手下叫他乌头,他总是在我喊爸爸的时候,眼睛冒出些微的亮光,好像在期待着那声爸爸落在他的身上。

      小孩子其实比大人想象的聪明,各种各样的迹象都在昭示着我的身份。

      可是我们如此的不像,我的相貌特征看不到一点他的影子,我便在心里欺骗自己,他肯定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在忐忑不安的猜测中,我从一个幼儿长成青年,一度陷入很夸张的叛逆,但即使再夸张的叛逆,父母都待我很客气,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一句指责,以至于长到十八岁,我的性格十分乖戾可怕。

      砸校长的玻璃、调换老师的演讲稿、跟同学打架,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去网吧,我想看看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我的父母才会像其他父母一样责骂我一句,跟我讲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但我发现即使我捅破了天,父母都不会打我骂我,甚至老师都不曾给我一个坏脸色。后来我才知道,学校的图书馆和体育场都由我的父母捐赠。

      打破这一切幼稚的叛逆,是那年,我拍人生中第一场戏,因为太过紧张一直被导演喊卡,同剧组的男演员来我房间安慰我、鼓励我,跟我聊了一宿的天,他当真是个极温柔的人,像极了小时候的一个伙伴。

      在夜色的晕染下,也或许是酒精的催化下,我一口气把我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憋闷全都讲给了他。

      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是半个月后就传来他抑郁自杀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呢?前一天我们还在商量拍完这场戏要一起去海边度假,他开玩笑说他冲浪的水平可比演技高多了,到时候让我看看他最肆意最帅气的模样。

      从他开始,我身边的人,跟我好的,跟我不好的,都以各种缘由去世,我开始觉出了不对劲,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再一次去见乌头的时候,是十八岁的成人礼,他已经把事业转到了缅甸,我在生日会上质问他,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跟他有关。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他让林渊也就是他的干儿子山鬼给我跪下,抽了他整整十八鞭,乌头说他并不知情此事,以后一定严格管束山鬼,不让他给我添麻烦。

      我从宴席上离开了,回到小时候常住的那栋别墅,这里的别墅跟国内Y市的那栋一模一样,连布局和桌椅板凳都一样,但里面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柔的伙伴。

      我在八岁的时候遇见他,那时候他不过才四岁而已。都说三岁看老,这句话一点不假,他还处在一个连跑步都会摔倒的年纪,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情绪稳定和温柔,像一只小小的卡皮巴拉。

      其实,我并不喜欢每个寒暑假去乌头那里住,我想跟我的父母待在一起,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跟着父母旅游、去游乐园、吃儿童餐。

      我能深切的感受到父母与别的父母的不同,我也能感受到我跟乌头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但我不想深想。

      学校和新闻报道里,一直在说学生不能去三厅一吧,电视剧里也在说着毒品的可怕,可是我经常要在会所里与乌头见面,我还看到过他的手下吸毒,也见过他们打人的凶悍模样。我不想跟这样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每次来我都脾气很差,乌头便把这个小男孩送来陪我,希望我能对这里有挂念。但他想错了,只要是这里的人我都讨厌,哪怕只是一个孩子,所以我一直在折磨这只情绪稳定的卡皮巴拉,用着孩子无知无畏的手段。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佑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船。”我想我的名字不能被人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

      相较于我的暴躁,黎佑安实在是一个情绪极度稳定的人,这大概也是父亲派他来陪我的原因。

      Y市多蛇,为了捉弄他,我把一窝蛇蛋放在他的衣柜里,某天早晨他尖叫着从屋子里跑出来,“小船哥哥,小船哥哥,我屋子里有蛇,好多蛇。”

      他冲过来的时候,自然卷的头发吓得几乎树立起来,眼睛黑黑亮亮的带着惊慌,脸蛋上还有小孩特有的奶膘,整个人像奶团子一样冲到了我怀里。

      那一瞬间,心里像被撞了一记大钟,整个人“叮”的一声懵了。

      从那以后我找到了来Y市的乐趣,体验“驯服”的快乐。

      除了日常指使他踩着小板凳给我做饭、倒水、切水果、陪我打游戏看电视,我还会让他去乌头那里捣乱。

      安安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孩,他情绪稳定的要命,哪怕因为我的捉弄,撞破乌头的好事被他的手下打了一顿,他回来也从不发一句脾气。

      他越是乖顺听话,反而越惹起我的好胜心,我不信人真的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那天,乌头要在别墅三楼的会客厅里议事,我跟黎佑安说,“我们来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一会儿有大魔王来,你就躲在这个小柜子里,等大魔王走,我再把你放出来。”

      因为曾经在衣柜里见到过蛇,安安再也不把衣服放在衣柜里,他很害怕开任何箱子,但或许我看起来太过高兴,他不忍破坏我的兴致,还是闷闷的答应了,前提是我帮他看看里面有没有蛇。

      我装模作样的帮他视察一圈以后让他安心的躲进去,乌头准时喊人去议事,他们并不知道柜子里躲了一个小孩。

      议事的时间比我想的要长,或许安安真的呆不住了,他从衣柜里跑出来,吓坏了一屋子的人。

      等我听到动静赶到楼上后,安安已经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

      我救下了安安,并极力的解释是我让安安躲在这里,这只是我的恶作剧,但我看乌头的表情,他并不相信,反而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我暗道不好,隐隐感觉自己闯下了大祸,害了某个人。

      不过没关系,乌头的手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了就害了。

      我不理解,安安只是一个小孩子,乌头为什么这么忌讳一个小孩子的偷听。

      安安也是,让他呆在那儿就呆在那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捉弄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巧听话的小孩!他才六岁!

      我真是气急了,等他醒后骂道,“你傻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捉弄你,你为什么不跑!”

      安安抬起他圆圆的眼睛,卷卷的毛发将他衬的像个真人版的洋娃娃,“我知道,但妈妈跟我说,安安去乌头叔叔那里一定要听话,听话才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像两颗黑白玉棋子一般,看的人心底里阵阵发烫。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乌头那么忌讳安安偷听,为什么安安会养在乌头那里。

      原来一个比我小四岁的孩子,承受着比我更多的压力和恐惧。

      我在心里暗自做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些。

      只可惜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乌头在Y市的老巢被警察连根拔起,他逃到了缅甸。

      再遇见安安是在十多年后的冬天,他已经改名叫梁少虞,跟我一个剧组,扮演剧里的男二。

      寒冷的天气,他被导演一遍又一遍的逼着拍水中的戏,却一丝丝脾气都没有,过了两天又被导演绑在高台的木桩上好几个小时,冻得人都麻木了,却还笑眯眯的给别人打电话。

      对面那是谁呢?真是不识好歹,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如此情绪稳定、永远笑容可亲的对待我,那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蓦的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卡皮巴拉少年,于是那一天我走向了他,凑近才发现他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跟安安一模一样,我试着喊出那个名字,他的反应印证了他真的就是安安!

      原来,我的心比我更快一步认出了你。

      只可惜这次重逢比小时候的陪伴还要短暂,我们都来不及叙旧,就被可憎的林渊打断。

      他总是这样,见不得任何人接近我,好像我于他而言,是什么不能失去的宝物。真是可笑,若不是他后来对我那般残忍,我都快这样觉得了。

      在林渊的搅合下,安安再一次离开了。

      好像我俩的每一次离别都以安安受伤为结尾,只是这次他遇到了能护着他的人,那个人好像是他养父母家的哥哥,叫梁祈安。

      真巧,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安”字,名字含义都一样,祈安,佑安。

      安安离开后,我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林渊终于露出他的爪牙,将父亲杀害,替代了乌头的位置,他开始露出他的真面目,也不再约束自己的变态心理,趁着我在娱乐圈销声匿迹的时间段,将我掳去缅甸关了起来。

      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我常常在想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每次绝望的时候都能想起安安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那是怎样的韧性和早熟,才能安然面对一切凌虐和欺辱。

      我想,我要逃离这里,向着我的光而去。

      到了美国,黎佑安果然又一次接待了我,他从不曾认真的去记恨谁,也不把仇恨放在心里。

      只是这次他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在我谈及乌头是毒贩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时候,他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情绪。

      “你认识一个叫郑心的人吗?”他问。

      我摇摇头,乌头虽然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很少让我涉及他的生意,所有的事都是林渊在打理。

      “我不知道,但或许林渊知道,怎么了少虞?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她是谁?听着是个女人的名字。”

      “我的母亲。”

      母亲?记得小时候少虞很听母亲的话,应该很爱戴他的母亲,但听说他的母亲在警察围剿Y市乌头老巢的那次行动中去世了,十多年了,他应该不会因为母亲的事情紧张。那这个能引起他紧张情绪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还没待我将这件事想清楚,林渊就发现了我的踪迹,只是这次跟着他的还有警察,还好有警察,不然我又一次连累了安安。

      警察控制住林渊以后,我才知道这次救安安的,又是他那个哥哥梁祈安,用我引诱出林渊,让警察埋伏抓捕。

      不过这次梁祈安没那么好运,林渊说他派了一队人去梁家别墅突袭,警察赶来的时候,别墅那里早已沦为平地,梁祈安恰好也在里面。

      少虞听了这话,整个人像瞬间被抽走了灵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少虞,他一向对待任何事都是平淡如水。你施恩,他平静感谢你的馈赠,你施虐,他平静讲述他并不同意你的做法。从未像现在这样,我几乎能从他的表情感觉到那一瞬间的五雷轰顶、茫然,和巨大的悲伤。

      最后极富戏剧性的是,少虞的这位哥哥是个控制狂魔,因为对弟弟的极度不放心,反而因此拯救了自己,他不在那栋别墅里,他一直在少虞背后守护着他的安全。

      夕阳和滚滚的硝烟成了他们的陪衬,劫后余生的梁少虞和他那控制狂魔的哥哥紧紧相拥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有一种紧抓着不放的劲儿,在那一瞬间松开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剧本是一个叫命运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是其中的角色,出生就意味着戏份的开始。

      人与人的缘分从一开始就定好了,该相遇的人兜兜转转总会相遇,该相爱的人相距万里仍会被命运的红线所牵引。

      那原来并不是我的月亮,但曾经有一刻,那月光真真实实的洒在我的身上。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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