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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他们只是两份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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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号，从此以后，你就叫宋霖。”
嗡——
渡舟在耳鸣眩晕中睁开了眼睛，倏然收回了手。
……
“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罗池的。
只不过他不再吊儿郎当，语气变得严肃。
渡舟快速回神，理清了脸上的神色，自然的回身，背后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额前有一捋扎眼的白发——
罗池很警惕，一发现不对就以战斗状态示人。
“没干什么，玻璃有点脏。”
若无其事的用手指擦了擦玻璃缸，渡舟回身把手里的空碗放到了一旁的餐桌上。
他顺手从椅背上拎起了条围裙，轻描淡写的甩到了罗池的身上：“下次变身的时候把你那‘好地方’还是找东西遮遮，猫咪可以没有羞耻心，但你应该还算是个人吧？”
“……”
罗池脸上闪过了一丝难看的抽搐，愤恨的把围裙套在了身上，手大力将腰上的带子狠狠系紧，咬牙切齿的对着掠过自己的人又是一声暗骂，他大步追到了渡舟的身后：“那你丫的倒是给我两件衣服穿啊？你明知道我不能一直是动物形态，得偶尔找点空子转化回来，你还不在顺手的地方帮我放两件遮羞布？”
“哦，不好意思。”
渡舟回头淡淡的看了罗池一眼，嘴上虽是抱歉，但眼里并不诚恳，甚至还多了几分讥讽。
“那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转化间歇时间这么短，一天就得转化一次吗？你们今早才找来，我上班时间紧比较仓促，了解的也不够充分，所以没什么准备。”
渡舟一边解释一边朝自己的卧室里走，罗池没出息的光着个屁股紧随其后。
渡舟从自己归纳有序的衣柜里抽出了两件样式简单质感舒适的居家服，两手并用的在罗池身上一点不客气的比了比大小，接着松松的搭到了罗池的肩上：“不知道会不会合适，你在家就先将就着穿这两件吧。”
说完，他多一眼都不去看罗池的身型，径直就走出了房门：“衣服穿好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罗池一堂堂实验基地出身，能自带编码的超强实验体，异能若是实打实的评级，怎么说都能在一级蓝星再往上，靠靠二级橙星都有可能的异能人，在这老破的一亩三分地，竟被一个区区档案室管理员给羞辱了。
他死死抿了抿嘴，在渡舟的背影上狠剜了一眼之后，用力甩了把手上的裤子，泄愤一样的蹬上了那印着皮卡丘脑袋的居家裤。
……
全屋昏暗，只有餐桌上的一盏小射灯自上而下的铺洒下来，唯一再亮一点的光源就是靠在墙边的边柜上的大玻璃缸——罗池说电鳗现在的状态需要一直照灯。
于是整个房间里就只有这两个光源在工作，剩下的电器除了冰箱以外全部休息。
桌上礼貌的摆着两杯水，相互对面的坐着罗池和渡舟。
那暗黄的射灯打在渡舟的脸上，此情此景，罗池感觉氛围还有些吓人。
他心里拧巴的抱怨了一句，还是林瑞泽的房子更温馨怡人，可心里还没把话念完，对面的人就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说说吧，为什么找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手肘端正的撑在桌上，罗池的身上紧绷绷的套着件亮黄色的皮卡丘套头衫，形象滑稽，面色却是凝重。
他把那双眼镜背后的深眸盯了两秒——
“林瑞泽死了。”
罗池低声道。
然而渡舟的脸上却毫无波澜：“我猜到了，可他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
如此轻如鸿毛的反应让罗池下意识的一怔，他忍着发堵的内心，摇了摇头，道：“具体为什么我不知道，一个月前我就被他从实验室里调包出来了，一直藏在他家里，三天前，他说要在实验室里加班两天，结果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直到昨晚，宋霖就突然找上了门来——说林瑞泽是破釜沉舟，耗尽了自己的异能，把他强行放出来了。”
说着，罗池的眼眸垂向了面前的水杯前：“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突然决定这么做——救宋霖出来，其实是我和他从前一直计划好的事。”
“计划好的事？”
渡舟眉头一皱：“你们在计划什么？”
罗池闻言有些诧异：“你不知道？他跟你暗线联系的时候没提起过吗？”
渡舟沉默半晌，之后低低一声：“没有。”
“嘶——那他是为什么……”
罗池眼睛转去了别处，拇指婆娑着下唇，费解的思忖着。
渡舟看着对面迷雾一团的罗池，眉毛一挑，不禁悠悠提醒：“所以你不如先展开说说，你们两个之间是在计划着什么？”
罗池斜睨，审了审渡舟的神色，内心似乎是做出某种决定，他压低了音量：“他想把旭地大洲实验基地的一号实验区里的人都放出来，他说先笼络住一号区的人，你们之间的——‘深谋远虑’，才有胜算。”
那个词被罗池斟酌之后，谨慎着重的咬在齿间。
渡舟有些迷惑的吸了口气：“深谋远虑？我们有什么深谋远虑？”
罗池抱着手臂，直视着渡舟的双眼，片刻之后，他拖了个长长的尾音：“他说——”
“你们想要沈世铭下台。”
话音一落，渡舟怔了一怔，竟是笑了：“哈…你听他瞎说，我可没有。”
笑完，他仰身靠在了椅背上，嘴角轻轻扯了扯：“我，一个三级蓝星人，拥有的草包异能就是一个超乎常人的三倍记忆，仗着自己老爸是个死的不明不白的超级科学家，所以才能苟活在‘彼岸’检测中心的档案管理员的这个职位上，拿着一份刚够上社平的工资，过着一个不愁温饱却也无缘富贵，但起码是绝对安全的生活——沈世铭，堂堂旭地大洲实验基地的总负责人，是我顶头上司的头上领导，我亲爹的同门师兄，我丧父之后第一个站出来给我安排工作的好大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推翻他？我为什么？我又凭什么本事，去推翻一个已经评到了三级橙星的异能者？橙星，你知道橙星人是什么概念吗？”
对面的人神情是明显的故作轻松，罗池刁钻的捕捉着渡舟的每一分每一毫的微表情，空气停滞一阵之后，他眼底升起了一股无奈。
长舒了口气，罗池认真唤了一声：“渡舟。”
额前的那撮跳眼的白发虚虚遮挡着那黄绿色的瞳孔，罗池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诚恳：“你如果既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但对我却又丝毫没有信任的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说完，他朝桌前短短的挪了一挪，态度相当的郑重：“你得先做到相信我，就像相信林瑞泽一样，否则我们从现在开始，都将寸步难行。”
“……”
镜片在昏暗中有一瞬的反光，遮住了渡舟防备到极致的眼眸。
寂静了几秒，罗池看到了对面那具僵硬的轮廓的肩膀，在光罩之外做了一个深深的起伏——
“推翻沈世铭，我是真的不敢说，是林瑞泽一直在喊这个口号，我从来没有表态要跟随过。”
渡舟诚实的回答。
“我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反对沈世铭，也许是因为实验基地的极端实验，也许是他看不下去你们这些实验体的遭遇，出于人道，觉得沈世铭这样的暴虐分子就不应该站在那个位置上——但我不是旭地大洲实验基地的人，我不在那个环境里，我看不到，并且，沈世铭对林瑞泽来说可能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但对于我来说，我就犹如他手中的蚂蚁一样的渺小，我刚说的确实都是实话，罗池——”
他眼眸一闪，嘴角似是掠过了一瞬讥讽。
“推翻沈世铭，可以是林瑞泽这样的人的抱负理想，但于我而言，那就是一个妄想，一场笑话。”
……
渡舟说的不无道理，可他对此事的看法却让罗池再一次摸不着了头脑。
“那你们私下一直暗中联系的内容都是什么？为什么他从前会跟我说，假如真出了事，就一定要我带着宋霖来找你？”
罗池紧锁着眉头，直言发问。
渡舟也毫不隐瞒：“前者其实很简单，我想要知道我父亲死的真相，他一直在实验基地暗中帮我查，但后者…我也不知道为什——”
最后一个“么”字还未讲出，罗池忽然打断，他的眼睛死死钉在渡舟的脸上，终于敏锐的嗅出了不对：“他一直在帮你查渡老师的死因？”
“是。”
渡舟毫不介意的轻点了点头，解释说：“林瑞泽曾经是我父亲的学生。”
罗池向后靠进了椅子里，随口一回： “这我知道。”
接着他双手插进了皮卡丘睡衣的裤兜，用一侧的虎牙咬着下唇，长久不言，不知是在琢磨着什么。
渡舟见状，终于是失去了一些耐心，他不愿再陪罗池磨蹭，有些催促的一问：“莫非那让他对未来失望的东西，是和我父亲有关？”
罗池眉头一皱，深思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
时钟嘀嗒，画面开始在脑中快速滚动，罗池想到了宋霖在闯进林瑞泽家的时候，对自己最后转述的林瑞泽的遗言——
他说‘他们’都是骗子。
他说人类要完了。
他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新世界，一切……都和动乱时代没什么两样。
……
——林瑞泽他到底查到了什么？这些和渡舟又有什么关系？
罗池心里一沉，抬眼再一次审视起了对面文质彬彬的人。
只见渡舟的目光也极为阴翳，此时正直直与自己的目光相接，让罗池下意识的有些吓了一跳。
可他却很快忽略掉了内心的那股及细微的心虚，心中升起了一阵令人剧痛的猜想，罗池缓缓张开了口：“但也很有这个可能——”
望着对面与自己不同的静如止水的黑色眼睛，罗池用着令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冷静，一字一句的说：“我与他曾经计划着，在今年全民检测结束之后，把一号实验区的其他人都用与我相同的方式从实验室里调包出来，总共也就六七个实验体，前后顺利一点，一个月就能把一号实验区掏空，但他这次这么做，不计代价的在在那些人中只先救出了宋霖……我想了一整个晚上想不出答案，我想他绝不会是因为032号是一号实验区里最强的那个才先放出的宋霖，但要是说和你父亲有关，也许就能说得通了——”
停顿一瞬，罗池的视线定定的钉在了渡舟脸上：“因为宋霖是你父亲生前开启的最后一个实验。”
“而我，在沦为基地实验体之前——也和林瑞泽一样，是渡教授的学生。”
霎时间，渡舟的瞳孔在灯光下肉眼可见的缩了一瞬。
谜团在这狭窄的方寸之间仿佛有了被逐渐结开的势头，散去的浓雾渐渐显露出了那内里的景象。
罗池的声音在不易察觉之间变得有些悲伤，他继续说着自己最后的推测——
“那这么看来，林瑞泽在绝望的尽头，是想要将他认为的最后的希望，交到你的手中。”
“尽管他看到的真相是他不能接受的残酷，但他依旧想把线索带给你，让你继续查下去？”
……
柠黄色的光在谁都没能察觉出来的地方再次幽幽冒出指尖，隐在颜色相近的灯光中，犹如一缕细弱的游魂。
镜片下的眼睛黯淡似是罩上了一层薄雾，罗池看不出渡舟的目光是飘向了何处，寂静到几乎能听到空气中灰尘摩擦的喳喳声中，半晌一个轻缓的叹息自渡舟的口中发出——
“又也许，他其实也不是寄希望于我，而是……”
渡舟转眸，目光落在了被罗池一直带在脖子上的银色铃铛上。
那铃铛此时已经被柠黄浅光均匀的罩住，渡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眉间轻轻一动。
“而是一种托孤。”
他低声一念。
……
话音一落，后背池中的黑色大鱼恍如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身躯骤然一动。
一缕幽蓝色的细丝电流在缸里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