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女王》左晋美

19、抽象法则十九

　　抽象法则十九：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

　　早上叫醒李雯西的不是闹钟，而是叮叮咚咚不停的手机提示音，手机犹如一个永不休眠的永动机，不辞辛劳地鬼叫连天，争当二十四小时随时工作先锋。

　　她旖旎着声线，鼻腔不情愿地哼哼，眯眼睁开眼睛，抓起手机看清后完全被吓醒了：231条信息！

　　这可能还可怕过世界末日！李雯西迅速滑动着手机，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炸裂的基本是公司群和同事，她边下床洗漱边抬着手机看清来龙去脉，十几条消息还有可能是找她，上百条消息就绝对跟她没有关系了。

　　原来是郑晓薇和陈永强的事情被曝光了！

　　公司楼下一早就出现了几米长的画报，上面全是郑晓薇和陈永强的暧昧聊天记录。

　　横幅上还指名道姓写着：平茗咨询老大陈永强多年来一直与下属女员工郑晓薇保持着情人关系。

　　横幅看来是半夜贴上去的，物业都没来得及撤下来，这些吃瓜的好资料被一早就赶到办公室的牛马朋友们抓个正着，成为整栋楼里一番有力的休闲谈资。

　　小群里公司同事也都兴奋连天，公司大群倒是死一样的沉默。

　　李雯西给艾米去了一条微信：“这件事？”

　　对面发来得意的表情包：“嗯哼。”

　　最要死的是公司物业群里还有人传播视频监控，郑晓薇和陈永强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别进了同一家酒店房间，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什么好辩驳的。

　　那个人丢下视频之后又快速退群，留下一堆吃瓜群众疯狂保存视频。

　　话说人要脸树要皮，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在圈子和办公楼里直接让人社死的行为可谓是狠绝。她随意梳洗过后打包好汤琼英准备好的早餐夺门而出。

　　李雯西抬着焦糖玛奇朵，晃着高跟鞋，艾米一口烟一口冰美式，两个人静静地站在公司楼下隔着玻璃看着物业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搬梯子又是加人手的去摘下那些横幅和聊天记录。

　　李雯西好奇问道：“物业都摘不下来，你们怎么挂上去的？”

　　艾米得意地说：“钱花到位什么都好说。”

　　“发视频的也是找的人？”

　　艾米轻车熟路道：“外包嘛。”

　　李雯西被这种挣钱的法子惊的无奈苦笑。

　　她淡淡问道：“陈永强来了没？”

　　艾米吐出烟圈：“一早就着急忙慌地坐着货梯从后门溜进去了。”

　　“郑晓薇呢？”

　　“还没见踪影。”

　　艾米掐灭了烟头，还给空气一丝清新。李雯西最讨厌吸二手烟。

　　“好戏还没开始。”

　　李雯西差点被咖啡呛到：“啊，不是演完了吗？”

　　艾米闷完咖啡顺手扔进垃圾桶，摇摇头踢踏着脚步走开了，李雯西见状赶紧跟上。

　　眼下这个情况，办公室里谁还有精力工作，一个个都是坐在工位前假装认真，实际心里都在人云亦云，开小聊天框八卦。

　　李雯西老老实实回了工位，翘起二郎腿等着艾米说的好戏。

　　陈永强老婆戴着黑框墨镜，脖颈系着方巾，拎着包包踩着高跟鞋踱进平茗咨询。

　　前台小妹看见了她手瞬间抖起来，站起来卡壳道：“黎，黎姐！”

　　陈永强老婆单刀直入：“陈永强在吧？”

　　“在，在的，吧～”

　　前台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陈永强是该在还是不该在。

　　陈永强老婆当然知道他在。

　　眼看着陈永强老婆进去，前台小妹慌里慌张地给陈永强发信息：黎姐来了。结果手抖发到公司大群里，所有人跟那水里等着面包喂的金鱼一样纷纷仰头。她大叫一声慌忙地赶紧撤回。

　　艾米站在茶水间又给自己接了杯咖啡，昨晚熬夜验收施工效果，今天一大早又来公司接戏，不多来几杯咖啡实在是没精力。她眼睁睁看着陈永强老婆风一样径直拉开了陈永强的办公室，她放下咖啡杯咳嗽几声清了清嗓，为后面的台词做准备。

　　狂风暴雨席卷平茗。

　　“陈永强你个王八蛋！”

　　翻天覆地，文件，书籍，桌椅板凳闻声倒地，劈里啪啦响过过年的鞭炮声。

　　陈永强可怜惜惜本就未存几根的头发被拔根而起，他老婆进去的时候没关门，外面的同事全都听的一清二楚，闻言纷纷赶进去拉架。

　　陈永强不甘示弱同样吼道：“这些事情我看恐怕就是你做的吧！我要把你连同物业全都一起告了！”

　　“你还要告我？！你那个情妇在哪里？你有种不要藏着掖着！”

　　艾米心急地点着桌子，看看手腕上的表，已经十一点了郑晓薇还没出现，难不成直接吓得不敢来了？

　　郑晓薇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走进公司，平时风风光光恨不得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的人今天穿得朴素又难看，脸色尸白，眼窝红肿，看样子是哭过了。

　　人群看清来者，纷纷缩向两旁让清道路，还有人喊着：“晓薇姐。”

　　她深吸一口气，迈进陈永强办公室，陈永强和他老婆同时抬起头看着她。

　　陈永强老婆啐了她一口。

　　郑晓薇沙声说道：“陈总，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说完郑晓薇转头对着陈永强老婆说：“黎姐，对不起。”

　　陈永强不敢出声，当默认了，他老婆被周围几个同事拉着也动弹不得，只猩红着眼睛蛮恨着她。郑晓薇说完就想走，被艾米拦住了去路。

　　艾米假笑道：“我们会查清楚是谁做的，还你清白。”

　　郑晓薇扯了一下干涸苍白的嘴角，她改道掠过艾米的肩膀，风抬起艾米的丝绒衬衫布料，跟着郑晓薇离去。

　　陈永强老婆掏出包里的文件，冷静道：“签了。”

　　陈永强蹙眉：“这什么？”

　　“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陈永强看见白纸黑字上写着：股份转让协议。

　　陈永强老婆打发走所有人，艾米贴心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可以配合你说监控里的酒店视频我当时也在房间里，视频被人剪辑过断章取义了，包括楼底下的横幅也是我们两个人在聊天调情打闹。”

　　陈永强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狠狠坑害了一把，一拳锤在办公桌上愤慨至极。

　　“闹到最后又有什么意思呢，谁也捞不着好。”

　　陈永强发火道：“你也知道啊！？”

　　“你少跟我发脾气，从现在开始就没有你能说话的资格，我给你两条路选，一，你彻底身败名裂，带着你跟你的情妇滚出高茗，你没权没势她到时候还会搭理你吗？二，把股份全部转让给我，公司归我，我表面还能跟你和颜悦色，我就问你，你签，还是不签？”

　　陈永强心里一万个骂娘，抬起那份卖身契，在最后一页落下了名字和手印，签完愤恨地推开，那些黑白颜色的软纸霹雳吧啦掉落在地上。

　　陈永强老婆捡起文件，横抖竖抖着归理整齐，开门出了办公室。

　　李雯西大致看清了，这是艾米联合陈永强老婆做的局，郑晓薇才刚升上去没多久，现在就被狠狠连根拔起，此一时彼一时，看来马上艾米就要升职了。

　　她不知为什么打开了和苏唐的聊天界面，她给苏唐的备注还是：宋西直。他们两个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联系了，她百无聊赖地滑动着聊天框，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他们两个之间又有什么话好说的呢？

　　就算平茗咨询公司老大的位子易主，恐怕也很难改变缩减员工的事实，她只是一个，被别人遏制住命运喉咙的蝼蚁，而除去自己分析师的身份，苏唐就和自己那服务过的千千万万个客户一样，没有联系的必要，也没什么话讲。

　　他们两个人，一个本来就话少，能省则省，没什么想表达的也不觉得有什么是应该表达的。一个又天然呆听不懂中文，这么别扭的相处方式，李雯西还真就感受到了放松，不用没话找话，不用硬聊，她本来也不需要在别人身上挖掘情绪价值，偶尔还会因为他听不懂产生歧义和误解，李雯西甚至觉得很好笑很好玩。

　　她大概是魔怔了吧，魔怔的不轻，她最讨厌的评论和说教以及想当然，在苏唐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单纯既愚蠢又可爱，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看待，尊重她的想法也丝毫不侵犯她的隐私，没有问过让她感到讨厌的问题。好像还从来没说过她，傲？

　　李雯西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本来就是这样直爽纯净的人，对谁都一样，对！他本来就很好。不对！这样的好，本来就是应该的，这才是一个“人”身上本来应该拥有的特质！

　　不对！不论是工作还是宋西直，李雯西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亲手把刀交到别人手上，给别人遏制住自己的机会，这样的被动，只会带来深深的恐惧和不安，与其如此，她会选择自己主动搅个天翻地灭，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

　　李雯西接到她妈妈汤琼英的电话，说让她今天没事的话早点回家，家里来了客人。她看了一下今天全都无心工作的同事，自己又何尝不是心绪早就飘摇到九霄云外，虽然她其实心里觉得家里来客人才更应该晚回去，但公司氛围也十分诡异，不宜久留，她闷着声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