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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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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7日20:30分】
时砚看沈昭的眼色许久,他率先猜想的是,沈昭有没有重生呢?
又或者,那日他父亲时望与沈昭对峙,倪娅交给倪天琪的视频有没有交到沈昭手上,沈昭会不会因此同其他人联系等等等。
当然,他父亲也没减少过怀疑。
现下,他谁都不信,就信自己跟盛璨。
沈昭冷笑,“我儿子可不是什么同性恋,你真要跟他在一起?”
时砚听出了点损的意味,他问:“叔叔……您七年后……?”
沈昭气急,“我离婚七年了!什么七年不七年后!”
他叉起腰,顶着一张禁欲系的脸,沈院长开始发挥他话痨的本色,手里拿着一把戒尺上下点点点,“我儿子成绩不好,你这么大一颗白菜要是给拱了,我觉得我对不起时望,你父亲辛辛苦苦送到我这里来让你重新有机会考大学,我那个王八蛋儿子是个什么个性我可是清楚了解得很,性子恶劣又薄情,你跟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劝你赶快跟他分手!”
时砚:“……”
盛璨性子恶劣不至于,寡情也不是真的,他沉声道:“沈叔叔,我父亲抢走了您什么东西吗?听说厉北辰厉总最近寻找合作伙伴,您若是愿意,可以去骗点钱的……”
沈昭不知道时砚是装傻还是真傻,总之肯定不傻,他为医院的现金流头疼,于是问:“你说说看,我怎么把医院的事给弄好了?”
“中医不是说,刮骨疗毒?”时砚微微笑了下,“叔叔您相信阿璨就好……”
沈昭的表情像是怀疑人生,他答曰说:“我儿子那蠢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前阵子他开我副卡拿去还赌债,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时砚心觉盛璨在他父亲心中的评价好低,一个拿枪崩了赌徒的恶人能是蠢货?
他倒是怀疑这医院能够存续……
那位厉总肯定出了不少的忙,他说:“……叔叔您把他丢了,自然……”
沈昭听到这个谈之色变!
“你在说我是蠢货?!”
时砚佩服沈院长的脑回路,他好笑说:“叔叔是在跟厉总比美吗?”
砰!
时砚被推了出去,门是哐当砸上的,时砚摸了摸鼻子,盛璨看见了,赶忙招呼他过来,然后他听见盛华年开了嗓子,大声警告道:“沈昭,你XX的,你自己管理不好公司你就去找厉北辰麻烦,你……”
两个人各自躲到自己房间,洗了澡,又上床休息。
晚上两三点,盛璨睡得正香,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度睡不好觉。
咚咚咚——
盛璨点开床边台灯,乍然看见一个黑影,听到有脚步声的声音,他立马警觉起来,甚至要马上出手。
几秒后,时砚翻窗子进来,他手中提溜着一大袋子烧烤。
房间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盛璨眼瞅着这个大半夜来送吃的人,好笑问:“我门都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时砚:“爬进来的,有意见?”
盛璨好笑,“没意见……”“嗯……睡不着?”
时砚指了指屋外,“我房间的灯是灭的,而且我丢了好几双鞋……”
盛璨啊了声,他起身开灯又穿鞋去摸好吃的,这香气实在是勾人,他摸了一串肉放进嘴里,顿时口齿被辛辣味包裹,忍不住夸奖道:“你还有点用……”
时砚听他这么说自己,他停下来,制止他说:“只能吃两串。”
“唉——”盛璨眼睁睁看着时砚给自己带了一碗白粥加了点皮蛋瘦肉,还听他揶揄的语气,不高兴起来,“……你……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别不让我吃东西啊……”
时砚冷笑:“胃痛别哭唧唧……”
盛璨看他如此冷漠,只好说:“丢了几双鞋?不下午我去你房间还看见它在的吗?能在盛家活动自如地除了盛阿姨就是我外婆,就再没别人了。”
时砚:“总有人嫉妒不甘心嘛……”
盛璨认命喝粥,还是摸了一串牛肉,吃完了就让时砚自个收东西,然后去刷牙洗脸,可是等到了十几分钟后时砚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疑惑问:“你不回自己房间睡觉吗?”
时砚:“灯坏了。”
盛璨怀疑灯是时砚故意弄坏的,上次时砚睡他床,他睡他房间,洗漱用品也还在这里。
这会儿时砚也洗完回来了,盛璨听他说:“我们现在,什么关系哦?”
盛璨:“你不学习,我还要的。”“明天还考数学呢……”
这话没能堵住时砚的嘴,时砚手拄着自己下巴说:“听说A大数学竞赛的前几名可以保送哦……我倒是没关系,你呢?”
盛璨拿枕头铺床,他在选择让时砚继续睡自己床跟自己睡沙发间犹疑……
哪知几分钟后,时砚踢了拖鞋往床上一摔,兀自滚床边睡觉了,盛璨对他说:“喂!你回自己房间!”
时砚无视,最后盛璨只得上床睡觉。
两个人很少睡一块。从前的日子也是忙忙碌碌,鲜少有像这样空闲的时光。
盛璨安心睡去,深更半夜,时砚被隐约的一阵哭声闹醒,盛璨隐约翻滚着,他在床铺间皱紧眉头,发出不间断地啜泣,一声又一声地呜咽着,时砚打开灯光,他看到盛璨眼角已然湿了。
随即他又听到盛璨剧烈地咳了几声后,盛璨抓住他的手腕,竭力往他怀中靠。
时砚觉得他的声音脆弱无助。
盛璨哭着说:“哥,外婆……外婆……外婆死了……”
时砚的心给搅作一团,他拂开盛璨湿掉的发,俯身在他耳畔说:“睡吧,乖……我在这里。”
大概十几分钟后,整个房间安静下来,时砚也进入梦乡。
两个人第二天照常起床,盛璨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临出门前,他想起一些事,沈昭在楼下喊二人赶紧出发了!
盛璨咔嚓一声落上锁,扔了书包,他压着时砚的整个人,把他逼到墙角,时砚看盛璨面冷如霜的神情,他好笑道:“怎么,要对我出手了?”
原先两个人其实谈的是远距离,恋爱……
盛璨不多话,时砚见他这个样子眉头皱紧,因为一向猜不透盛璨心头想什么,而且对方寡言少语,比以往更甚,他凑近盛璨耳边道:“你说,要是你爸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他会不会把你关起来啊……”
时砚一双腕子勾住盛璨的,还冷不丁在人嘴角点了下,盛璨别开脸去,警告了声:“别闹。”
时砚又试探盛璨的底线,“你是不是想把我手脚给砍断……?关起来?还是……把我吃了?”
盛璨抽出他的衣裳下摆,几道刀伤赫然在列,还有疤痕,他手探上去,叹了声气:“我是什么人,你管不大着的。”
时砚捏住自己耳垂笑了下,他幽幽叹息:“可我想把你关起来,怎么办?”
一张任谁看了都喜欢的温柔脸,用这样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时砚的胳膊搭在手肘上,盛璨见他这样就神烦,他冷冷淡淡说:“这恋爱,可以不谈。”
……
直到学校前,时砚没能得到盛璨眼神的一个眷顾,下车时盛璨还不忘扔下一句时砚怄气一上午的话,他对时砚说:“可怜啊可怜,暗无天日童年下,你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啊?!我可比你幸福多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你整个一可怜……连阳光都摸不到的……哎……”
沈昭看见了,他特意提醒时砚,开玩笑说:“……你知道他说我是什么吗?”
时砚疑惑:“什么?”
沈昭:“寄生虫。”
时砚感觉盛璨以前嘴没那么凶,顶多不搭理人,他好奇问,“那厉总呢?”
沈昭掐头去尾,人盛璨说的原话是东海龙王都知道降雨祈福,求国泰民安啥的,你不是龙年出生的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妈妈说下话,非得吵吵到这个程度呢,做倒插门女婿的厉总也没你这么会掀雷暴雨啊,惹妈妈生气,怎么你还很开心的样子。
“他说厉总是倒插门女婿,说我长得像东海龙王。”“我哪里长得丑了?!不还是江城一枝花吗?!”
时砚:“……枯萎的花?”
沈昭:“……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跟——”
嘭!
时砚把车门关上,他心想,沈院长真的是个话痨。
重生是不可能的了,看这种较真的情商也不像。
·
江城二中大门口,有骑电动车喊让让的,还有公交车下来狂奔到校门口的。
早读课铃声响起时,高三A班的人陆陆续续都进来了,祝星单肩背包,他提着小笼包哐当一声撞进门来,然后早读英语课文老师跟他面对面相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祝星弯腰说了声对不起,他坐到了讲台旁边。
气氛相当尴尬,文老师说了今天默写某某单元的单词,不懂的可以问她。
周围朗朗读书声响起,文老师点了下祝星,提醒他让他跟自己出去一趟。
盛璨没睡醒,他对于读书的兴趣为零。
时砚看见了,偷偷塞了个不油的早餐饼给他,等文老师走后,盛璨从抽屉内拿出海带汤跟小笼包,一个个慢条斯理吃起来。
时砚亦是如此,当他目光扫到杨凌捷脚上的运动鞋时,他拍了拍盛璨的肩膀,盛璨看见了,却提醒说让我先吃完,你着急也没用,他又不会承认。
时砚却说:“……穿着挺好看的……”
盛璨饺子刚吃完,他好笑问:“你又故意放那里了?盛阿姨喜欢贪点小便宜,有时候拿东西不跟人说的……”
时砚点头:“嗯,我知道……”他说话声音很轻,又放下筷子,小笼包还没放嘴里,他拿消毒湿纸巾擦了下手,然后凑到盛璨耳边道:“……你不是不理我吗?”
这属于纯粹抓错重点。
盛璨不乐意道了句:“你别碰我。”
时砚笑了,还是盛璨熟悉的温柔的笑容。
屋外一片晴暖,不知为何,盛璨心底也是暖洋洋一片。
他又对时砚笑了下:“……今天有体育课……”
时砚泼他冷水:“下午数学考试。”
时间晃晃悠悠过了几个小时,盛璨没看见宋仁透,也没听到他的消息,最主要的是倪娅也不在……倪娅曾经给他看过他男朋友跟他的聊天记录,其中比较搞笑的一条是宋仁透对倪娅说:“啊!你家也是清港区的,我高中时代的女朋友也是那里的,很高兴认识你哦……”
宋仁透,是倪瑶高中阶段的男朋友。
在体育课上,教室办公室内,许天骄搬离了原来的工作位置,找了个向阳宽敞的,而且还放了一把桃木剑,又挂了十好几道黄符,甚至还点了几根香,回老家请了个神婆来收吓。
杨凌捷在体育课间把汤婷又叫到空教室,催促她赶快动手,汤婷成绩比不上林小荷,而林小荷成绩是高三A班的第一名,是班上助学金的有力获得者,汤婷自然要抢,但是两个人的家境天差地别,汤婷家中开超市的,林小荷父母早餐摊子上卖豆浆的,而且就在汤婷超市的旁边对面处,是盛广杰开的猫咖。
宋仁透看人背景去。
林小荷准备靠这个助学金来当这个学期的生活费,交申请表时,宋仁透卡了她的表,而且说:“你家不是开餐馆的吗?还缺这点钱?”转头,他把申请表给了汤婷。
林小荷跟薛大嘴抱怨,然后薛大嘴告诉了盛璨……
盛璨按兵不动,笑着点头,薛大嘴就抱怨:“你怎么胆子那么小啊!不要因为那送人头说你两句就怎么样啊,以前他在一中教书那会儿就是狗眼看人低,我都听学长说过好多回了……”
盛璨很喜欢薛大嘴的单纯,觉得此人没什么心机,他笑着道:“那你说说看,这个林小荷家境的事情怎么就让宋老师知道了呢,她奶奶最近生病急需用钱……而这个……哈哈,不说了,我要去找我同桌了。”
盛璨感受到了杨凌捷火辣的目光注视,他也没管,他有点担心,时砚怎么还没回来?
不是说是去厕所,怎么……
徐煜铭给各自的人发数学试卷,他铁了心要让盛璨出手,而特意将试卷略过了他,盛璨也不羞不恼,直到倪娅走到他面前,提醒了句:“时砚是不是去二中屋后的那栋鬼楼了?那里没电啊……”
宋仁透此刻看到了倪娅,他看到倪娅唇红齿白的脸,心又再度动了。
倪娅前几日收到了他的求和短信,大抵说的就是我错了,不该跟别的女孩子说话云云。
宋仁透去喊倪娅的名字,又用情深几许的眼神看向他……
盛璨慌张起身,他忙道:“时砚怕黑!我先走了!”
倪娅被姚家祥的人追债,他看了看宋仁透,脸上笑着,本身大病初愈,他不想动手,可是……
倪娅在完成了父亲的使命后那是一身轻松,他踢翻课桌,单脚踹到宋仁透的胸口,随即他抄起书本打在徐煜铭的脸上,又是甩起自己的保温杯扔到杨凌捷脸上,他大声指着宋仁透骂道:“你他妈的,老子是班长都没让你说话,A班轮得到你撒野?!”
倪娅本身也会功夫,只不过当时被下了药。
如今,满血复活。
宋仁透一脸惊恐,他恍然悟到:“你是男的?!”
倪娅一脚踢到宋仁透的腿上,揪着他的头发甩到屋外,冷淡说:“老子是你爹!”
宋仁透脑子全懵,徐煜铭捂着自己的脸,一脸眼泪汪汪,浑然不知所措。
倪娅看见了,他指着徐煜铭的脸开骂:“装什么呢你!你舅舅干的那些破事,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还有脸转到我班上,你要点脸啊!”
“徐煜铭!”
杨凌捷火气大,他抄起凳子要往倪娅身上砸,跟一头小兽一样,一副理直气壮,还地头蛇的模样,他指着自己的鞋子道:“道歉,你给我道歉。”
倪娅冷笑:“你他妈的,鞋子都是你妈给你偷来的!自己的名牌衣服,名牌鞋子,有哪件不是盛璨的?你凭什么让我给你道歉啊?!你妈妈在人家屋子内当阿姨扫地,随随便便拿了人家的东西就穿?!”
“我告诉你!你身上那件卫衣,是我亲自给盛璨买的!”
“人家不愿意揭露你,还对你妈妈那么好,你妈妈又做了什么?”
“垃圾!”
杨凌捷脸色特别难看。
周围的观众也开始窃窃私语,说唉,杨凌捷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原来都是装的?
“原来这么爱慕虚荣啊……”
“一点儿也看不大出来。”
“他妹妹杨潇洁不是很有气质的吗?”
倪娅不管宋仁透,也不管徐煜铭,他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杨凌捷,又顺带对周围的其他人说:“这个刚转学来的徐煜铭啊,以前在初中就孤立过盛璨,还欺凌别人,那个人还跳井死了,而且这个人特别小心眼,本来这事儿我也想就这么算了,可是这个徐煜铭跟江城一中那个盛立混得特别好,初二时,他欠李戴维的钱来打他,就把给他一起考试的盛璨给推出了,还嫁祸人家偷钱!”
“搞进派出所了还喊他妈妈,就是那个程老师,说自己的儿子没有错,真尼玛搞笑死了,前阵子他们家死了三个人,不也不赔钱吗?!”
“妈的,晦气!”
“也不知道是谁偷了人家的师范生名额哦……”
徐煜铭如芒在背,一度低下了头。
倪娅毫不留情揭短,然而,宋仁透起来之时。
教室内大屏幕却出现了一段视频……
祝星的妹妹祝凡对着宋仁透道:“你要跟我分手?宋仁透,你出轨,是不是?!”
宋仁透说:“我是老师,不能跟学生谈恋爱。”
祝凡把手机甩到宋仁透身上,一个劲推他,“你明知道自己是老师还跟我谈恋爱?那个姓杨的小贱人是谁?!是不是一中的杨潇洁!是不是!”
杨凌捷以自己的妹妹为荣,杨潇洁一直都不是很看得起祝凡,非常傲慢。
祝星掐住他的头,作死地将他的头往墙上撞!
砰砰砰!
杨凌捷欺身而上,骂道:“你他妈——”
祝星抓住他的头发往地上砸,他膝盖压跪在杨凌捷的心口,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上去,他眼瞧着杨凌捷的脸抽出血痕,还不嫉恨,他拿起书本重重地打杨凌捷的脸,骂道:“你妹妹是人,我妹妹就不是人?!”
“你他妈!你他妈!”祝星狠狠地砸,杨凌捷给打得头破血流。
徐煜铭已经吓呆了。
他不敢动弹,因为一向胆子小,外强中干,所以他被吓到不敢动,只好解释:“不是我,是我舅舅,你别,你别打我……”
徐煜铭以哀求的目光看向江鹤别,他却听到江鹤别别过头去,继而他更加心如死灰,他道:“学长,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从来都瞧不起我!”
江鹤别对倪娅说:“散了吧,主任来了。”
自始至终,江鹤别没有再对徐煜铭说别的话,薛大嘴也不敢再多挑事,祝星被胡大柏拉开,而宋仁透跟学生谈恋爱还差点闹出人命的事一下传遍了整个二中,几乎就是当天出结果,宋仁透被直接开除,杨凌捷跟祝星因为校内寻衅滋事,违反校规,记了个大过。
如果杨凌捷还犯,就直接开除。
徐煜铭直接被送回了原来的学校,但是因为有人举报徐煜过去的成绩有问题,而且是连绵不休举报了几十条。
在当天,他被遣送了回去的同时,徐煜铭也接到学校教务处的电话:“你不用来了,我们学校,没你这样的垃圾。”
徐煜铭跪在自己的房间内,求路无门,大哭,惘然。
倪娅记了个小小的处分,搞三个月义务劳动,就能撤销。
江鹤别始终看向后方那栋鬼楼的方向,眼神意味深长,他喃喃自语,“再活一次,没什么意思。”
·
九月初的江城清早,带着雾霭蒙蒙的水汽,薄光自浓雾破壳而出,江鹤别独自居住,他住在空荡荡的大屋子内,屋内只有一只白猫围着他的腿绕来绕去,毫无疑问,江鹤别是一个忧郁的美男子,他手指有不正常的病色,眼镜也是一丝不苟地叠好放在盒子内,书桌精致昂贵的电脑屏幕之上,唯独那里头的摄像头走出了熟悉的一道身影。
时砚脚步不疾不徐,走路的步态轻柔到不可思议,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情。
笑容没有,愤怒也没有,淬了寒冰的冷漠,才是这个人的底色。
江鹤别看到时砚身后是虚无的一片黑空,他手上绕着一根红绳,是盛璨给他去寺庙求的,什么人的礼物时砚都不接受,他只要这个。
江鹤别听到自己脑内血液的轰鸣声,他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带着明显的恼怒与不甘,这个人,曾经都已经坠入谷底了,都应该要死在温哥华了,仍然永远都是这副气定神闲,什么都……
江鹤别并不能够看透时砚。
本质上,七年后他与两个人都是至交好友。
可江鹤别找不出形容词去描绘此时的心情,时砚会什么都要?
还是盛璨也什么都要?
江鹤别内心慌乱万分,他七年后动了手,七年前也还是动了手。
他扫落桌上的眼镜盒,甚至要砸掉电脑!
但是他忍住了,印象中,父亲不喜欢吵闹的小孩,一切都要规规矩矩,如同他在幼儿园接受的精英贵族教育,他就像母亲手中把玩的精致玩偶,好看是好看,可谁会对一个橱窗里的娃娃真的疼爱关心?
白猫喵喵喵叫个不停,江鹤别搂起它,温柔地抚它的毛发,白猫被养得油光水亮,江鹤别近乎病态地蹭了蹭猫的脸颊。
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冬天裹被子的温暖。
安心的,美好的,纯粹的,被爱着的温暖。
别墅内的地下室内,压了很多的奖状,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从五年级到高一,他全部是万年老二。
只有时砚失踪的那一次期末考,他是头名。
电脑屏幕内,时砚慢慢走到鬼楼。
鬼楼又叫行风楼,是十几年前时文韬为二中的恋人于濛濛给捐款修筑的。
从前的时文韬年轻时是个花花公子哥,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于濛濛是二中的女学霸,两个人干柴烧烈火,烧起了一段青涩的春情。
春情背后是浪荡的交际花与付出真心的富家公子哥,交际花于濛濛为了挣学费还债成了KTV外围女,偏偏她又想矜贵的贵公子为其折腰,她盯上了时望……
如同时望这个名字,时代的期望就是饱满至极的失望,贵公子不过是省长手中一粒漏走随时飘去的沙,不是亲生的贵公子是什么贵公子?
不过是披皮的下等人,可当于濛濛游走于两个男人中间时,时先文为了保证儿子前途不受干扰,而且认识女学霸,儿子上女学霸还能够缓解性需求,努力上进,他认为这两者之间存在一种线性关系。
如若于濛濛是书香世家,那便是无所谓。
时先文看儿子一日比一日好,他高兴,可儿子时文韬却是个死心眼儿,认准于濛濛一个,他要儿子出国深造,必然不能为这等女人抛弃自己大好前程。
恰逢时望毕业回到江城,于濛濛肚中也有了时文韬的孩子,时先文认孙子这个东西为血统延续的必要选择。
所以血统不纯正的可以结婚在一起,时望跟于濛濛结婚也顺理成章。
他觉得,养孙子,颐养天年,就好比养一棵发财树。
树挪死,死就死,无所谓。
但好看,好玩,看着心欢,甜甜地喊自己爷爷,就跟哈巴狗似的,看着欢喜就善良一下,不欢喜就弄死。
时砚脑中回荡着时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丑事,他从小就很明白这个道理,九岁被绑匪绑了扔到地窖,爷爷为了绑匪手中的举报信能好脸色跟他们谈话,让他继续在地窖冻得半死不活,他就懂了,爷爷时先文是个将利益置于眼前的巨人。
杀不死。
所以他死了。
时砚考虑的一直都是怎么让时先文合理、合法化,合乎常理,死在这个世界,然后消失,而且善良纯粹的父亲大人时望,还得继续不让人失望,成为那当之无愧的刽子手。
他想,有什么比手刃尊敬的父亲大人更美好的事情吗?
那必然没有,如果有,那就是盛璨对他说我爱你。
时砚是听林小荷被关在行风楼才来到的这里,可是并没有人,相反,许天骄拿着防狼电棒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脸惊慌,而且质问道:“是不是你?”
时砚神色冷酷,淡定回视许天的目光,提示道:“姚文姝曾经在你办公室内逗留,刚来的学生不可能精准摸到你的办公室,知道你电脑的锁屏密码,你如果傻了的话,可以去保安室调查一下自己的监控。”
实际上祝星帮忙扫荡了盛璨的书桌后,许天骄也的确得到了他跟倪娅在华添酒店房间内的那些视频,但是时砚直接提前在U盘内移植了病毒。
那些简短的程序,如鬼魅一般缠绕着许天骄的日常生活,他的手机,他的电脑,如若不是许天骄偶尔吐露自己失眠多梦的习惯,那时砚也不会想这么损的法子,他觉得许天骄是一个骄傲的人,此人行事作风令人诟病,又惯于剑走偏锋,不似宋仁透那么过分张扬,但是看样子……外强中干,内里不堪一击。
时砚道:“……许老师,隔壁就是江城医院,二中的老师拿着职工附属卡可以免费挂号,免费诊疗……”
许天骄捏着防狼电棒,警示时砚道:“你撒谎!明明就是你跟盛璨!三年前你们就阴我!三年后你们不是公报私仇又是做什么?!”
时砚目光锁定摄像头,他昨天晚上潜入了学校广播台,改造了一番线路,现在是下午两点多,每个人都在上课,那许天骄说的每句话是会清清楚楚广播到班上的。
时砚道:“许老师太笃定了,如果黄泉底下,有人知道,会介意你这么说的。”
许天骄:“是!我是伤害了何之洲,我是玩弄女人!可我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如果不是他父亲举报我父亲岗位,害我丢了面子,我怎么会开除他!这又不是我的错!”
二中寂静的校园内,每个班上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过了会儿,教务处胡大柏意识到出问题了,他赶忙跑到广播室阻止人!
时砚笑了,他微微地捏住自己的耳垂,察觉到屋外急促的脚步声后,冷然平静回话,
“你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吧……可是事实的真相是你父亲当年顶替了何天华的大学名额入学。”
何天骄愤怒不堪:“你撒谎!我父母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你为了逃避责任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我是老师,怎么可能会看错人!”
“你真是被人教坏了!”何天骄义正辞严,“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扭到公安局去。”
时砚目光直视他,姿态悠然,甚至倚靠着墙壁,语气带了点不善:“警察已经来了,你讲话的样子不过是自以为正义的道士……”
“真是讨厌的人啊,无论如何都自以为是的样子并不惹人怜爱。”时砚微微叹息,又说:“想必徐淳借助你的账户洗钱,已经兜不住了,你这种工具跟智商,也只配被人当枪使……”
“高高兴兴替人数钱,真是可怜啊……”时砚睁开眼睛,看向屋外,然而,就在这时!
盯着电脑屏幕的江鹤别嘲笑般笑了下,他摁下回车键,行风楼的电路系统当即被人切断!
许天骄霎时拿着电棒冲了过去!
时砚被猝不及防的黑暗怔住,他几乎不能动弹,而行风楼大门口是被许天骄锁住了的,盛璨脚步迅疾,他快速拿了钥匙去开门……
时砚霎时感觉巨大的一股恐慌来临!
许天骄道:“你去死吧!”
一股巨大的电流袭击到时砚身上,盛璨紧随其后,他一脚踹到许天骄的腰腹,重重地把人甩了出去!
盛璨看了一眼时砚,眼神恨铁不成钢,同时有着巨大的担忧。
电击棒缓缓滚到盛璨脚旁。
盛璨看到许天骄捂着自己的肚子,他捡起电击棒,语气变得阴森森的。
许天骄还记得盛璨揣李戴维那一脚,此刻他眼神充满着害怕,想要爬起来时!
盛璨开了最大档位的电量!
许天骄痛苦的叫喊,咆哮着,呻·吟个不停。
盛璨的声音冰冷至极:“你敢伤害我最心爱的人……”
许天骄被电晕。
盛璨咬着牙关,他走到时砚面前,缓缓轻轻叹气,他左手抄到时砚膝盖下,打横抱起人……
远处是大开的门,江鹤别款款走来,盛璨确定了一件事。
一起重生的是江鹤别。
江鹤别脚步声青葱,盛璨听到这声音并不奇怪,反而先说了句:“可怜的江学长,你想看时蕴的好戏,怕是要再一次失败了。”
“再一次失败?”江鹤别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却也憋不住,彻底嘲弄道:“你对谁都是疏离,七年后你父母的死跟你没关系?这,难道不是你的错?”
时砚勾住盛璨的颈子不舍得放,盛璨凝视他的眼神万分深情。
“我不会留没有用的人,正因为沈昭死不悔改,无可救药,他才必须死。”盛璨并不去看江鹤别任何具有攻击性的眼神,他看向时砚的目光是唯一温柔带着温度的,他低垂眼眸说:“正因为重生,我选择赎罪……”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时蕴只做时砚。”
江鹤别燃起滔天的怒火,好笑又好气道:“真是笑死人了,我看你们虐恋情深?!”
“凭什么!过去的那些错误是我造成的?你想说这个?!”江鹤别完全失了分寸,咋呼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无视我?你跟我父亲,又有何不同?”
“你把我当什么?”
“你让时砚不开心了。”盛璨又道:“我不觉得你可怜。”
盛璨精神核稳定,接下来话的语气直击江鹤别的胸膛,让这个贵公子片刻间飚出眼泪。
“因为你觉得自己可怜到要让人可怜,”盛璨才看江鹤别的一双泪眼,干脆利落道:“你只是后悔七年后的所作所为没达到你想象中的效果,可我也告诉你一个非常残忍的事实,时蕴与我,都相信过你。”
“只是,你已经是个输家。”盛璨抱起时砚,头也不回走去,唯留江鹤别,泪流满面。
盛璨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正因为你是……时砚的朋友,也因为……你放逐自己……所以,你只能是个输家。”
·
江城医院急诊VIP病房,盛璨听沈知夏说许天骄已经被抓走,警方立案侦查,他一边听电话一边看向病床上的人,眼神中的忧悒挥之不去,他走到睡着的时砚病床旁,目光依旧是深情的。
盛璨走到一旁,十分钟前他听护士说人马上就会醒,可是半个小时了,他睨向时砚,时砚悠悠转醒,他起身摁住自己的额头,赶忙道了句:“你怎么来了?”
盛璨:“时砚,我警告你,别惹我生气。”
时砚招呼他:“过来让我看看你。”
盛璨从善如流走过去,时砚手盖在他的脸上,盛璨微微勾起嘴角,时砚语气轻,说道:“你担心我,我很开心。”
“你阻止我,我会不开心,我希望你能过正常的生活与我亲自结果时文韬,这两者并不冲突……”盛璨语气有些冷。
时文韬曾经对时砚极好,好到让时砚一度不舍得动手。
时砚深吸一口气:“你原先什么都跟我说,为什么现在也不愿意跟我分享了呢?”
盛璨掰他下巴,眉头稍皱,他吻了下时砚,跟时砚撕毁一切的掠吻不同,盛璨的吻很柔,柔到时砚忘记了一切,只想多亲亲他,他提醒盛璨:“你必须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盛璨力道骤然一紧,他原是警示,一瞬转柔,他连瞪时砚都不舍得,却也总是强势,“你若再一意孤行,那你也别想出这个病房。”
时砚目光有些亮,听盛璨说:“我很担心你,你别总是让我担心,我耐心有限。”
时砚手搭在盛璨腰上,目光也很柔,“你是在向我撒娇吗?”
盛璨脸颊微红,时砚抱住他,整个人埋在他胸膛,他幽幽道:“世界上最温柔的就是阿璨了……”
“陪我睡……”时砚在盛璨耳边呢喃,同时要揽他上床,盛璨脱了鞋,他提醒了声:“你这么克制不住?”
时砚说的睡是单独的睡觉,很单纯的睡觉。
他乍然听到盛璨这么一句,心热了……
他刚揽住盛璨的腰,身体交叠的温度暂时驱散了心中的微凉。
时砚愣愣盯着眼前人,他再也控制不住,整个身体翻转,看了看留置针的位置,确定不会擦到盛璨的脸,他才亲下去,唇齿交融间,时砚不忘夸了句盛璨,“你到底是乖,不舍得动手……我无法屈从欲望,但我必须考虑你。”
吻有些烫,还有些急迫,盛璨手挽住时砚的脖颈,声音断断续续,“唔……要是……我不愿意呢?”
时砚难能看见他服软,听到这声音心中软到不行,但他仍然诱哄着……
他撬开盛璨的牙关,堵住他的呜咽,唇瓣碾转。
盛璨的眼前满是时砚柔情的目光,他听对方在他耳畔喘息说:“你放手让我去做,好不好?”
“我要再看见一次你死在我面前?”盛璨身体承受着时砚的重量,语气有点点怨愤,带着些欲语还休的惆怅,他听时砚软了声跟他说:“让我去。”
这是底线般的哀求了。
盛璨手覆在时砚的脖子上,一下下安抚,仍然说:“你也知道?”
“我只担心你的安全,别的,我不会放在眼里。”
盛璨在时砚耳畔说话。
时砚一个起身,盛璨也起来,他感受到时砚的注视,忽而不舍地往人身上靠去,或许是太过心焦,他直接坐到了时砚的腿上,又说:“我以后再告诉你……”
“至少不是现在,我有我要做的事,你不能拦我。”盛璨闷闷地埋在时砚脖颈,仍然如此说道。
时砚听他这么说,他也说:“阿璨只要是阿璨,你只要活得开心就好了。”
他摩挲着盛璨的腰身,嘴唇又贴了盛璨的脖子一下,也说:“我要睡你,但不是现在。”
盛璨:“……?”他埋在时砚颈口,耳根子红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