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王国》南宫云奕

3、初入地狱

　　今天是十月三十一号，万圣节前夜。
　　七天前，红色恶魔将羊皮纸卷轴交给了我，说这张卷轴以后就是我的法器。
　　他告诉我，在万圣夜打开卷轴就可以进入地狱。
　　夜幕降临，我打开卷轴，只见一道红光乍现，我便被吸了进去。
　　初入地狱，只觉一股逆风袭来，吹得我难以呼吸，睁不开眼——地狱似乎在拒斥我这个外来者。
　　想到自己已是恶魔，我尝试唤醒体内的恶魔之力，努力发出一声呐喊，终于驱走了这恶风。
　　我睁开眼，发现面前耸立着一座巨山，山的周身环绕着一条长长的红色阶梯，蜿蜒曲折，像一条红色巨蛇，盘旋而上，直通山顶。山顶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建筑，想必那就是颠覆学院。
　　我环顾四周，只见巨山被一望无际的灰黑色海洋包围，孤独无依。
　　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便沿着红色长阶一步步前进。
　　行走在绯红的地狱长阶上，我不由得心惊胆战。每一级台阶都呈现猩红色，像是用鲜血浇筑而成，踩上去吱吱作响，仿佛是鬼魂在凄厉地尖叫。
　　在灰褐色的山脊上，长阶两旁，生长着绵密的剑树林，树上悬挂着锋利无比的剑树叶。一阵疾风吹过，剑树叶萧萧落下，直插进泥土中。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向下看，只敢斜着眼，瞥视在剑树林里瑟缩着的那一朵朵惨白的地狱小花。
　　我闻不见血腥味，但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恶意。
　　我抬起头，发现在地狱的天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
　　黑色球体不时变换着形态，变形时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是一个生命体在低声吟唱。
　　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向周围辐射着黑色的能量。
　　那能量如同可视化的音波，笼罩着整个地狱，似乎能让空间震颤，能够穿透一切物体，让人不寒而栗。
　　我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地狱中那些恶魔的样子：雄性恶魔个个凶神恶煞，他们想必听说了我的事迹，将我视为敌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想要将我碾碎。雌性恶魔则会向我展示她们天使般的面孔和魔鬼的身材，像魅魔一样诱惑我，使我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在地狱长阶上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爬到了山顶，来到了颠覆学院的门前——它是一座哥特式风格的宏伟教堂。
　　教堂正门上方的拱形门楣上雕刻着地狱的众生百态，有的在施展魔法，有的在吟唱咒语，有的在忙于劳作。
　　教堂外壁有一排用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巨兽，形态各异，每一个都张着血盆大口，喷射出炽热的地狱之火。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个巨大的中庭浮现在我的眼前。中庭四周环绕着回廊，回廊的拱顶上绘满了壁画。
　　壁画色彩浓烈，笔触鲜明，风格灵动飘逸，让我联想起敦煌莫高窟的飞天壁画。一幅幅壁画将路西法率众反抗天界、堕入地狱的宏大场面刻画得栩栩如生，还描绘了各种魔法的起源和演变。
　　教堂的穹顶高耸入云，由无数根骨白色的肋骨拱托着，形成一个巨大的穹窿。穹顶的正中央镶嵌着一扇巨大的曼陀罗形彩绘花窗，从彩窗透进来的光芒被染成了七种颜色，在地面上投射出斑斓的光影。
　　我从教堂门口向内望去，看到正前方有一个半圆形的讲台，它距离我很远。
　　我远远地观察着讲台，发现我的近视眼居然奇迹般地治好了——我能看到讲台由黑色大理石砌成，上面雕刻着金色的魔法符文，还能看到讲台上方悬浮着一个黑色的球体，散发出淡淡的魔法气息。
　　讲台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绛紫色旗帜，旗帜上绣着颠覆学院的校徽——一根燃烧的魔杖。
　　我将视线移回宽敞宏大的教堂中庭，只见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坐席整齐地罗列着，数量之多令人咋舌，粗略估计大概能够容纳数万人。
　　这些坐席用红色的布料包裹着，由高到低呈阶梯状排列，环绕着前端的讲台——很像大学的礼堂。
　　我沿着红色地毯走进颠覆学院，只见恶魔们都已到齐，他们端坐在席上，等候着我的到来。
　　这些恶魔长着羊首、人身，穿着洁白的衬衫、打着各色的领带，身披红黑相间的魔法袍，让我想起了哈利波特，想起了赫敏，想起了霍格沃茨，想起了格兰芬多……
　　他们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邪恶可怕，反倒都透出一股子学生气，显得有些稚嫩。
　　恶魔们纷纷打量着我，看样子对于我这个外来者有些好奇。不过倒也正常，在这里我本来就是个异类，他们都是纯正的恶魔，而我却是人变的。
　　我顶着他们灼灼的目光，在前排找到了一个空座位，匆匆坐下。
　　在离我不远处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恶魔。自打我进入学院的大门，她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向我投来崇拜的目光。她长得清纯可人，眼神清澈，不像恶魔，而像天使。
　　她的头上长着一对粉色的角，那应该是恶魔们都拥有的魔角。她的魔角没有发育成熟，只露出两个粉红的尖尖，宛如初露头角的嫩芽。看得出，她年纪尚小，还很稚嫩。
　　我感觉得到，她对我抱有期许。可我向来害怕别人对我抱有什么期望，那会让我活得很累。
　　我现在是恶魔啊，她对我，能抱有什么期望呢？
　　期待我成为撒旦，而她跟随我，成为王后？还是期待我改变如今的地狱，造一个更好的地狱出来？
　　就在我犹疑之际，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我抬起头向上望去，只见穹顶中央的彩绘花窗如孔雀开屏般徐徐向四面打开，露出地狱棕红色的天空。
　　随后，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中——撒旦扇动着巨大的白色翅膀，从天而降。他身着白色长袍，一头金发，长着一张英俊的人类男性面孔，美丽，慈悲，周身有大光辉。
　　看来，人类对撒旦抱有偏见，他并不是一个长着角的红色恶魔。
　　虽然撒旦英姿飒爽、和蔼可亲，然而我知道，他是恶魔之王，在地狱中享有最大的威权。
　　看到撒旦降临，恶魔们纷纷站起身来，握紧右拳放在心脏的位置，颔首低眉，向他致敬。
　　看到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身旁有个头戴紫色礼帽、穿着正装的恶魔凑过来小声提醒我说：“云奕，今天是颠覆学院2024届新生的开学典礼，王上特意派人邀请了七位来自人间的使者，加入撒旦王国，以彰显新王开放包容的态度。你就是这七位使者之一，快和我们一起向王上致敬吧。”
　　“你是？”我站起身问道。
　　“我就是昨天邀请你来的恶魔呀，引导你签订契约的那个，你忘啦？”他显然有些生气，语气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
　　“误会、误会。我记得你，只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还好我情商高，反应快。
　　“哦，上次忘记告诉你了，我叫维迦。”
　　“你的外号是不是叫邪恶小法师？”在英雄联盟里，维迦是我最擅长、最钟爱的英雄之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差点笑出声，因为他现在的打扮很像维迦的那个皮肤——“穿着正装的恶魔”。
　　“什么鬼？我才没有这种外号。”
　　原来他是昨天那个红色恶魔，他换了身打扮，我居然没认出来，惭愧惭愧。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这些恶魔的身高和长相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有的前凸后翘，有的前不凸后不翘，我成了脸盲，只能根据身形分辨出男女。
　　“那……其他六个使者也是因为邪恶指数高被邀请来的吗？”
　　“嘘——不能再聊了，被发现可就糟了。向王上致敬的时候要保持安静，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哦哦。”
　　“哦什么哦，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快点向王上致敬呀！”维迦有些急了，也许是怕我牵连到他。
　　我只好闭上嘴，学着其他恶魔的样子，将右拳贴在左胸，低下头向撒旦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