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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4.大王回家 ...

  •   陈锦摇摇头,拒绝了那根烟。
      这里待不下去,他又跑进楼梯间里,坐在台阶上发呆。他抬头,只看见明晃晃的灯,长久盯着,很快眼前便开始重影发白。
      他心里懊悔不已,但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流眼泪,就自己躲起来哭。说哭真的很丢脸,但他实在讨厌这种突发的意外,像一辆突然冲出轨道的列车,而他本该是轨道维护工,一切都是由于他的大意,才导致意外的发生。
      这或许是一次完全可以避免的意外,只需要他再注意一点,洛淅就不用这么难受。
      他默默哭了很久,拿手背狠狠抹眼泪,越擦眼越红。半晌后,楼梯间的门被推开,方才站在窗边抽烟的大叔走进来,在他身后踱步两圈,最终下定决心,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你还年轻,要往前看。”
      陈锦吸吸鼻涕,扭头同大叔对视一眼:“大叔,谢谢你啊,但我没事。”
      大叔半合眼微点头,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递给陈锦一根烟,也坐到台阶上,怅然地看着惨白的楼道墙壁,感叹道:“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老爸今天早上刚走,我给他收拾东西,也没收拾出来什么,妈的就搁床头摸出来包烟,还没开封,这老头子自己舍不得用的东西都塞枕头底下留给我。死的人没牵没挂地走了,活的人得好好活啊。”
      陈锦夹着那根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干巴地回应:“啊……那大叔你得好好生活啊……”
      “是啊小兄弟,你也是。”大叔深吸一口烟,白色的烟雾缓缓从他鼻孔喷出。
      陈锦已经哭不出来了,他尴尬地将手里的烟还给大叔,撑着楼梯扶手站起身,指着楼梯间墙壁处悬挂的禁烟标识说:“那个……大叔,我家里人就是洗了个胃,没死,我就自己难过会儿。还有,医院不给在住院部抽烟,你快熄了吧。”
      大叔抽烟的手一顿,烟灰簇簇往下落,茫然地看着陈锦,“啊?”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见陈锦重重点头,他才翻个白眼,把烟头在地上按灭,没好气地骂:“妈的洗个胃你哭个吊啊哭?老子爹胃癌走的!”
      “我自己哭两下还不行?我都找地方躲着了!”陈锦也回呛道。
      大叔被他噎得没话好讲,骂骂咧咧地将烟头随手扔掉,重重摔上楼梯间厚重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铁门栓狠狠砸在门框上,巨大的声响在楼梯间回荡,陈锦揉揉耳朵,也没了哭的情绪,灰溜溜地擤干净鼻涕,重新回到洛淅住着的病房。
      病房里,翠奶奶和外婆一左一右坐在洛淅床边,洛淅静悄悄躺在床上,已经重新睡着。陈锦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阖上房门,小声朝洛淅的外婆打招呼。
      外婆微笑着朝陈锦点点头,招手让他过来。
      “这就是小锦吧?”外婆问。
      翠奶奶也压低着声音,生怕把洛淅吵醒。她把陈锦拉到身边站着,让洛淅外婆能好好看看陈锦的样子。
      “一个不注意长这么大了。”外婆眼神中透着欣赏,“个子真高,比我家小淅高不少。”
      “就是人傻个子高。”翠奶奶拍拍陈锦的胳膊,“不过我还真不晓得他要叫你什么,也叫你奶奶?”
      “别,奶奶把我叫老了,我就烦小孩叫我奶奶。”外婆摆摆手,“跟小淅一样,叫阿婆。”
      “你个是脑子不灵光了?叫奶奶还把你叫老了,本来就是老姑娘了,叫你阿婆就年轻啊?”翠奶奶骂道。
      “我愿意听人叫我阿婆。”外婆把拘谨的陈锦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着,还是忍不住赞叹,“你家这孙子是个子大,我滴乖这站面前比我高半个人吧?”
      “阿婆我现在一米九多一点。”陈锦蹲在外婆面前说话。
      “乖乖,不得了不得了!”外婆惊叹,“小淅要有你这么壮实我都能安心不少,他就是不喜欢出门,还挑食,哎呦自己觉得自己身体好好,这下给他遭趟罪,以后也让他好好锻炼锻炼了。”
      陈锦愧疚地低头:“这次是我没照顾好洛淅……”
      “你小孩谈什么照顾不照顾,小淅就是体质差,我看他这两个月也胖了,在你家没少吃好吃的吧?”外婆笑眯眯地问。
      “啊,还好,他吃得少。”
      “我刚开始让他来,他还不愿意,没几天就住得不想走了,总是跟我说你俩饭菜怎么怎么好吃,刚刚还跟我说你很照顾他,这一路都担心着他呢。”
      “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也是因为我,他才会食物中毒,我要是多注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陈锦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他莫名涌现出羞愧感,在感受到外婆的和善时,这种羞愧感立刻更甚几分。
      外婆打趣道:“你还能帮他试毒啊?我都听你奶奶讲了,你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小淅这反应这么大,一方面是他体质本来就不好,另一方面也是心理原因,他这孩子就是这样,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事,身体一难受,心里也就跟着糟想。”
      外婆悠悠叹气,回忆道:“以前也是这样,流感发烧,本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心里头想的多了,硬是把自己想成了大病。”
      “小淅经常这样吗?”陈锦想起洛淅来莨源后不久第一次发烧,也是抱着他的手臂嘟囔着些听不明白的话,眉头皱得极紧,像是做噩梦似的。
      外婆看向熟睡中的洛淅,她坐在床边时双腿并拢、腰背挺得笔直,头发虽然在匆忙赶来的过程中有些散乱,但比时也已工整地捋在耳后。洛淅某些地方和她确实很像,比如那不论何时都不弯的腰背,和平静如水的双眸。
      “是啊,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外婆沉声说。
      他们并没有多聊很久,外婆来后,陈锦和翠奶奶就没再多留,陈锦虽说很想留下,但外婆坚持不想再麻烦他们,加上翠奶奶说家里门没关,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三个人拉拉扯扯间在医院门口打到辆车,外婆二话不说一口价付掉车费,把翠奶奶推上车后强行让他们回去。
      直到陈锦和翠奶奶到家,洛淅也没有醒来。或许是麻药的效果强烈,他这一觉睡熟后,外婆和翠奶奶的几番拉扯都没能喊醒他。
      陈锦坐在出租车上,一路沉默无言,他靠着车窗,在窗外后退的街景中放空双眼。这一路司机开得不急不缓,到家时天色已全然暗下,路上只余寥寥几盏灯和倾泻的月光。
      陈锦扶着奶奶的胳膊,从平整的水泥路,踏上凹凸不平的泥草地。
      晚风吹拂过稻田,送来徐徐稻谷的香气,虫鸣高扬、蚊虫低飞,不远处的房子敞开着大门,内里透不出光,只有比夜更深的黑。
      陈锦心情有些低落,他打开堂屋的电灯,坐在长凳上,和翠奶奶面面相觑,两人都没有说话。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沙哑的猫叫。猫叫自桌下传来的第一瞬间,陈锦从长凳上窜起,整个人趴到地下,在阴影笼罩的桌下,看见个缩着脖子小声叫唤的狸花猫。
      “大狸!”陈锦大喊,他一把揪住大狸的后脖颈,把这只肥猫拽了出来。
      翠奶奶走上前,看着被陈锦揪出来的大狸,恨恨地伸手弹它柔软的肚子,骂到:“你个小崽子哦,又跑哪块疯玩了?”
      陈锦也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家里不待要跑出去流浪,要是真被抓走吃了怎么办?蠢猫!”
      大狸委屈地圈起尾巴,四只爪子耷拉在身前,无精打采地叫唤。陈锦这才将它放到自己怀里,捏住它两只爪子左看右看,没发现哪里有伤口,但大狸偏偏一个劲往陈锦怀里钻,埋头伸爪,样子委屈得要死。
      陈锦把大狸的爪子拉到翠奶奶眼前,问:“奶,你看它这只爪子有什么事没?怎么老是叫唤呢?”
      “个是跑疼了?”
      “喵——!!!”大狸将头抬起,朝着翠奶奶大叫,把自己的爪子使劲往翠奶奶面前伸。原本的小白手套已经脏兮兮,成了黑手套,不知道是踩了什么东西,又黑又臭,在陈锦裤子上踩出了一个个爪印。
      陈锦一手握住大狸两只爪子,将它倒提起来往浴室走:“洗澡!脏死了!洛淅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碰都不会让你碰!”
      他一说起洛淅就有些不高兴,蹲在浴室给大狸洗澡的时候也垮着脸,嘴角向下撇,连大狸湿了水之后的样子也没逗笑他。
      给洛淅打的电话没有人接,陈锦只能拍了张自己和大狸的照片发过去,告诉洛淅大狸已经回家,让他不要再担心。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小淅都快急死了?”陈锦看着大狸没皮没脸躺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扭,你出去到底干什么了?你今年八岁了吧,以为自己还是年轻的小猫啊说走就走?把自己搞成这样还有脸撒娇。”
      大狸嗓子里发出几声哼唧,抬起前肢扒在陈
      锦膝盖上,它浑身的毛发完全湿透后脸蛋小了不少,加之眼睛又圆又大,这样看着别提有多可怜。
      陈锦心软,他托起大狸的屁股,将它抱在怀里冲水,絮絮叨叨:“这下好了吧,小淅在医院了,也不回来了,以后没人抱你睡觉,我马上就给你送回罗山椽那。”
      大狸舒坦地张开爪子,让陈锦更加方便搓洗它每一根毛发上沾染的泥垢。它是听不懂陈锦在气什么的,在它心里,它不过就是半夜打架没打赢,跑出去跟别村的猫约了几天群架而已。
      至于那个把它当宝贝,始终温温柔柔地抱着它的男人,它回家后就楼上楼下找了半天,虽然到处都是那个人的气味,但到处都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它有些喜欢那个人,原因之一大概是那个人会不厌其烦地帮它洗玩脏的玩具,每次洗完晒干,玩具上都有好闻的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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