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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面若桃花,心如蛇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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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万俟月再次被震惊,声音不自觉拔高。
他紧盯着地上那人,看着那与话语完全相反的哀然表情,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以为老子想… 呜呜…” 林宇本想痛骂一番,可突然天降大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就这样,他还是屈辱地被侍卫毫无尊严地拖出了房间。
TMD,林宇简直要气炸了,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不仅气万俟月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更气原身的懦弱,都到这时候了,眼泪还止不住地流!
房间门 “砰” 地关上,万俟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剧情瞬间脱离控制,恢复了正常状态。林宇猛地转身,对着系统挥舞着拳头,怒吼道:“刚刚那个捂我嘴的 NPC,是不是你安排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系统哼哼唧唧地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亲,时刻纠正玩家的过分行为,是小四的职责呀,您消消气,不然小四要‘死机’啦!”
“别嘤了,烦死了!” 林宇不耐烦地打断,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他一边抹着脸上残留的泪痕,一边暗自腹诽,这么多年穿越小短剧可没少看,别人穿过去不是当权臣就是成皇子,再不济也身怀绝技,自己倒好,穿到 BL 里不说,还是个任人拿捏的怂包,真是晦气透顶!
平复了一下情绪,林宇开口问道:“哎,系统,凌宇到底经历了什么?好好的一个世家公子,怎么如此软弱爱哭?”
“亲,这其实不怪原主。他虽是京城四大世家的公子,但因排行老幺,娘亲又不受宠,多年来,生活过得并不好。而且他七岁时,发生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系统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怜悯。
身在大家族中,最忌两种人,要么是怀仲永之才的庶子,要么是有昭君之貌的庶女。而凌宇,他两者皆占。
随着系统的解说,屏幕中渐渐浮现出画面。幼年的原主虽还未长开,但已然能看出是个绝色美人。眉如远黛,唇若点樱,发如松针苍劲柔韧,眸含秋水不显妩媚,手执一把青竹扇,口诵一首七步诗,颇具风采。
然而,他的风采太过耀眼,反倒成了灾祸之源。
当日,凌父请了当朝太傅来教导学问,本意是让十四岁的嫡子凌飞崭露头角。可七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叫树大招风,七步之内,出口成章,将兄长们的风头完全盖过。
系统播放到这里,声音逐渐淡去。林宇的脑海中竟自动浮现出许多幼时画面,此刻,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仿佛重启了记忆,成了凌宇。
七岁的他蜷缩在青石巷角,怀中紧紧护着太傅给他的奖励。血水顺着额角滑进嘴角,那味道竟比祖母赏的糖莲子还甜些。
“小杂种也配吟诗?” 大哥凌飞的锦靴狠狠碾上他的膝弯,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太傅夸你七步成诗?来啊,爬七步给爷听听!”
碎骨声伴随着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小凌宇望着巷口飘来的暖黄光晕,那是父亲书房的窗纱。他张嘴想呼救,却呕出一颗沾血的乳牙。
“嘘 ——” 凌飞锋利的指尖抵住他的唇,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爹爹正与万俟将军商议要事。” 少年附在他耳边轻笑,“知道那位将军最爱什么?”
“大哥,别太过分了。” 二哥凌才皱了皱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过来将凌宇从凌飞脚下解救出来。
林宇心中一暖,庆幸原主的幼年也不全是黑暗。
可下一秒,这小畜生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他的心窝。
“小宇,爹说了,以后就将你嫁给城南的乞丐,不用操心大家族这些遭心事,你一定很开心吧?” 凌才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一贯的温柔笑容,甚至还在帮弟弟整理衣襟。
“哈哈,二哥,你听错了吧,我明明听爹说,要将他嫁给西山的土匪呢。” 三哥在一旁跟着哄笑,眼中满是戏谑。
“错错错,你们都说错了,弟弟长得这么好看,必定是要嫁给万俟将军的,听说他最喜欢像弟弟这种唇红齿白的美男子了。”
凌飞笑得前仰后合,他心里清楚,凌宇最怕的就是万俟月。此人杀人如麻,凶悍无比,身上又佩戴着骨饰,常被长辈们编造恐怖故事来治小孩夜啼的毛病。
说不怕是假的,娘亲就常说,那位万俟将军腰上悬的骨鞭就是小孩子的骨头穿成的。而且父亲也常常看着他的脸道:“宇儿的脸比才华更耀眼。”
景国的男妻风俗由来已久,凌宇虽志不在此,但若父亲执意让他嫁人,包括嫁给何人,他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
此时此刻,林宇真切地感受到原主的心被悲伤、愤怒、不服和占据最多的恐惧强烈拉扯着。他要是这孩子,恐怕早就人格分裂了。
绝望之际,暗巷忽然涌入刺目天光。秦姨娘单薄的身影扑了过来,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却短暂地将漫天风雪挡在了身后。
“求大少爷开恩!” 妇人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哀求,“宇儿再不敢了...”
“不敢什么?” 凌飞靴尖踩在妇人瘦到挑起来的锁骨上,还在狠狠往下压。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不敢才冠京华?还是不敢...” 他突然拽过凌宇的右手按在青石上,“拂了兄长颜面?”
直到此刻,凌宇才明白兄长们发作的原因,可仅仅将自己知道的对着太傅说出来,就错了吗?
“活着,活着最重要。” 秦氏滚烫的泪滴在他破碎的掌纹间,“娘教你个乖 —— 美玉蒙尘,方能逃过妒火。”
“孩子,像娘一样,你看。” 秦氏抓起儿子的小手按上右脸狰狞的伤疤。
孩童湿漉漉的眼睛朝巷口望去,父亲的书房离这儿不过五十步,闹出这么大动静,连远在偏院的娘亲都赶来了,他却不舍得出来看一眼吗?
寒风卷着雪粒子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脸上,娘亲已经尽力帮他挡着了,可是那副身躯太瘦弱,太单薄,根本挡不住多少。
凌宇在剧痛中笑了,那笑容里满是绝望与悲凉。他从怀中摸索出今日太傅送给他的奖品,高高举起后狠狠摔下。那块上乘的砚台被血色染透时,凌宇发了狠地抓起碎片划向面颊。
在凌府,才气和容貌,他一个都要不起。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林宇从那痛苦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他才真正理解了凌宇的软弱,那是多年的折辱与恐惧刻进骨子里的怯懦。
“所以他就把自己活成了烂泥?” 林宇摩挲着腕间陈年伤疤,月光透过西厢破窗,将斑驳伤痕照得宛如裂釉瓷器。
系统光屏闪烁:“检测到情感共鸣强烈,建议...”
“建议个屁!” 他踹翻凌府陪嫁的妆奁,鎏金小盒中滑出枚褪色香囊。杏色缎面上绣着 "平安" 二字,线头处还沾着血渍。
“平安,呵呵,平安...娘求了一辈子的平安真的求到了吗?”林宇冷笑道。此时此刻,就连系统也分不清,现在主导玩家思维的究竟是谁了。
自此,原主便很少说话了。太傅再来时,他就和仲永的结局一样,才华散尽,灵气流失。太傅从期望到失望,不再将目光转到他身上。
林宇眼里不自觉地泛出泪花,切身体会后的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主面对万俟月时是那种反应了,从小就印在心里的恐惧和隐藏久了就丢失了的傲气,将之前钟灵毓秀的少年磋磨成了一滩烂泥。
流泪、示弱,就和娘亲绝色脸庞上的伤疤一样,是他们在凌府的保命符。
对于一个大人来说,这一切都显得恶劣,跟何况是一个小孩子呢?
短短半年,他要学会藏拙,学会忍耐,学会察言观色,学会卑躬屈膝,明明太傅考的题他都会,可是什么都不能说。
这种心态的折磨,才是最残忍的。
所以,当看见屏幕里的小男孩在哥哥们的注视下,抓起破裂的砚台残片,疯狂地划伤自己的脸时,他一点也不意外。
看见凌宇的亲娘,更是什么都明白了。
小家族的貌美女子被大家族的男子看中,所有人都认为是女子高攀。所以,从一开始,这位女子就处在了下位,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占理的。
而初来乍到的她也没有见识过大家族里暗潮汹涌的斗争手段。为求自保,她选择了和儿子一样的路,划伤自己的脸,此后,彻底失宠。
在娘的心里,虽然失宠,命却是实打实地保住了。所以,当相似地情况再次发生时,她也只会告诉儿子,要忍,要退,要让。
画面结束了,系统机械的声音此刻却听出来一份怜悯:“亲,以上就是凌宇幼年性格转变的主要原因了。”
月光下,这位穿游者显得分外孤寂。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记得游戏里凌宇的出场描述只有八个字 — 面若桃花,心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