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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小天使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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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知晓看到别人跟我告白了。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不喜欢我。
……我很难过,特别,特别的难过。
季攸宁合上日记本,落寞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是疲倦地收拢了翅膀的蝴蝶。
我还是来的太晚了吗?
如果我早一点转学过来,如果我是她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呢?
或者再早一点,是我住在她家对门呢?
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嗯?”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季攸宁第二天早上起来反应迟钝,一天的课程下来都是魂不守舍的,和许知晓在画室里,把画稿固定在画架上后,他茫然地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听到许知晓叫他,他下意识地揉揉疼痛的眼睛,“我没事,继续吧。”
他忍住了一个哈欠,泛上的泪意一瞬间充斥着眼睛,他闭了闭眼睛,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刺痛。
他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睡了醒,醒了又睡不着,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光怪陆离的梦里也是她。
她现在坐在他身边,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简直让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不正常。
又或许,季攸宁慢慢地转头直直地看向许知晓,眼神痴痴的。
你本就是我凭空幻想出来的人?你到底存在不存在?
季攸宁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弄疯。
他能感觉出自己的手慢慢地探向许知晓的脸颊,他的心里有声音急切地在说不不不,快停下快停下。
她会生气的,她一定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好像身体和灵魂被互相分离,但是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想要碰触她。
许知晓对于别人的接近一向敏感,她拧眉,身子往旁边撤了一下,可是季攸宁还没收手,许知晓有点不悦,直接抬手打开他的手。
季攸宁一个激灵,好像这才从梦里醒过来。
他又羞又愧,道:“对不起,我——”
许知晓顿了顿,转头看着他,已经没有了刚才微微动怒的神色,直言道:“你的手很烫。”
……何止很烫,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季攸宁暗自腹诽。
许知晓又观察着他的脸色,“你的脸也很红。”
……红就对了。
许知晓道:“你发烧了,走,跟我去医务室。”
季攸宁晕乎乎的,“嗯……?那今天不画了吗?”
许知晓简单收拾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回答:“不画了,身体要紧。”
知晓关心我……嘿嘿。
季攸宁在心里傻笑两声,只觉得自己要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许知晓撑着他的胳膊,把他半扶着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平时五分钟就能到的路,他现在只希望慢一点,再慢一点,路越长越好,时间越久越好。
“同学,又是你啊?”校医对许知晓印象还挺深,难得见到这么一个漂漂亮亮,可又不矫揉造作的小姑娘,虽然脸上冷冷淡淡的,可是有种别样的萌点。
许知晓并不知道自己在喜欢萌妹子的女校医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把季攸宁扶到了椅子上坐好,“老师,这次是我同学,他烧的有点厉害,麻烦您给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这么大的男孩子了不要紧的。”校医虽然这么说,但是仍然手脚麻利的从抽屉里面拿出包好的体温计,甩了甩之后递给季攸宁,“夹在腋窝里。”
……在暗恋的女生面前把体温计往那里放实在是太尴尬了。季攸宁觉得自己的冰山人设要崩,窘迫交加,于是脸更红了。
许知晓看他接过体温计之后,只是抿着嘴,半天不动弹,疑惑道:“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许知晓的样子像是只要他说自己不会用,她就可以马上上来帮他一样。
忘了说了,知晓某种程度的粗神经也很让人崩溃。
在这朦胧的年龄,男生女生之间嬉戏打闹或者打情骂俏都是比较常见的,但是许知晓不会,她非常的讲究“男女有别”,从来不会在男生面前有意无意地撒娇卖乖,也从来不会和异性开任何过度的玩笑。
男生们有时候在一起讨论班里的女生,无不评头论足地说个遍,可是大家好像都是默契十足的避开许知晓。
有这么一类人,让你觉得把她和一些话扯在一起,是一种亵渎。
许知晓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相当有分寸,可是碰到了她认为的“特殊的事”,她完全可以把“男女有别”抛在脑后。
她是那种如果看到男人溺水了,会毫不犹豫下水去救,在身边的人犹豫不决时,可以毫无介地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的人。
……就像现在,季攸宁知道如果自己但凡露出一点力不从心的样子,许知晓就能直接过来拉开他的外套,把体温计给他仔仔细细地放进去,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数着时间,再给他把体温计拿出来。
如果他不好意思,许知晓还能皱皱眉问“怎么了”。
季攸宁太了解她,哭笑不得,急忙抬手制止,“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许知晓点点头,然后别过身不看他。
季攸宁这才觉得尴尬的程度稍微减轻,刚放好,就看到年逾四十的女校医饶有兴致地观察者他们两个,脑子里想的什么全体现在脸上了。
……老师您想太多了。
十分钟到了,季攸宁把体温计递给校医,旁边的许知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校医对着阳光看了看,眯了一下眼睛,“唔,三十八度半,中度发烧了,打吊瓶好的能快一些,你要打吗?”
“嗯。”季攸宁点点头,他要快点好,不能拖累许知晓。
校医去里面的房间准备吊瓶时,许知晓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又给他盖上被子,季攸宁顿时觉得自己这次发烧真的是值了。
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许知晓,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许知晓看着校医给他打上吊瓶,问了问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校医说大概一个小时。
许知晓走到季攸宁床边,微微弯腰,道:“你先睡会儿,我出去一趟。”
“哦。”季攸宁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许知晓走了之后,校医戏谑的眼神转向他,问道:“小姑娘挺好的,小女朋友?”
“……不是。”季攸宁心中憋闷,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多说,也是注射的药劲儿上来了,竟然真的昏昏沉沉地睡了。
要真的是,那就好了。进入黑甜梦乡的前一秒,他有点落寞地对自己说。
药起了作用,季攸宁一觉醒过来,感觉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床前的一个人影慢慢从模糊到清晰。
“你醒了,怎么样?好点儿了吗?”许知晓问道。
“嗯,我好多了——”季攸宁话音未落,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
季攸宁:“……”
哦,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
今天真是要把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许知晓一点也没有笑话他,从床头柜上放着的保温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一次性塑料盒,“我出去买了份粥,你稍微吃点垫垫,休息会儿再回家。”
“贴心的小姑娘,现在可不多见了。”坐在另一边的校医一点也不注重形象,稀里呼噜地喝完自己的那一份,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擦擦嘴巴,笑眯眯地,“谢谢你噢小同学,没想到你还会给我带一份呢,谢啦。”
“不客气。”许知晓颔首,季攸宁的吊瓶已经打完,针头早就拔了,校医走过来给他在床上搭了张小卓板,让他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吃。
许知晓把一次性的勺子递给他,道:“吃吧。”
“嗯。”季攸宁点点头,把盖子打开,清甜的米香,白粥上面盖着几片切好的香菇,他喝了一口,唇齿流香,空落落的胃里也有了依靠,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因为是她给他买的,所以这份粥是他喝过最好喝的。
希望他以后,还能喝到就好了。
****
季攸宁觉得自己可能是流年不利。
他此时此刻就感到心如死灰。
“喂,你喜欢知晓?”那个叫唐衣曼的女生抱着胳膊,抬着下巴质问他。
季攸宁咬牙切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偷看我日记还有理了?”
好死不死的,他早上匆匆忙忙,把日记本一不小心装进书包,直接夹在作业里交了上去。
接下来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在办公室时,他一无所知地不慎把一摞作业打翻在地,正好露出了他的日记本。
日记翻开了一页。
正好写着“知晓,我喜欢你”
身边一声微微的吸气声。
季攸宁僵硬地,慢慢地抬起头。
太好了,正好碰到许知晓的好朋友。
“是我翻你的东西吗?是你自己让我看到的好吗?”
梁子从此结下。
季攸宁双手做投降状,“好,那你说你要怎么样?”
唐衣曼眼神有点复杂,“你,是真的喜欢知晓?”
不等他回答,她又接着好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是你,也好……”
“我准备和霍长盛在一起。”许知晓双手交叠在背后,和唐衣曼说道
。
声音里有淡淡的欢喜。
唐衣曼有些猝不及防,趁许知晓没注意,飞快地瞟了一眼树后的位置。
“你,你想好了?”
许知晓挑眉,“等到高考结束,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我觉得那时就可以了。”
唐衣曼抿抿唇“既然是你做的决定,我肯定支持你的。”
“可是,”她欲言又止,控制着不让眼神转向别的地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如果有别人也喜欢你呢?你怎么办?”
“如果是你平时相处的还可以的男性朋友,对你告白呢?”
许知晓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既然无法给对方他想要的,那就连朋友也没必要做了。”
许知晓好像是没有多想的样子,她看着远方的蓝天,对唐衣曼说:“曼曼,你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我最讨厌什么吗?”
“我最讨厌的,就是藕断丝连。”
季攸宁站在树后,只觉得全身冰凉。
从那以后,季攸宁开始有意地和许知晓拉开了距离。
就算是再痛再难熬,也比成为陌路人要来的好。
每当他感觉自己无法忍耐时,他就画一幅她的画。
思念与日俱增,画堆积如山。
季攸宁索性腾空了一个房间,把她的画挂的满满的。
他关上房门,如同在自己的心上落了一道锁。
他每次都告诉自己。
最后一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她画画了。
我再也不会来了。
直到高考结束。
十年寒窗,骤然的放松,大家在狂欢过后更直接感受到的是茫然。
对未来的茫然。
季攸宁手里的,是法国一所高等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许知晓和霍长盛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高中毕业了,他们也应该要在一起了吧。
从前,他最喜欢待在有许知晓在的地方,觉得哪怕是有她在的空气,呼吸起来都是甜的。
可是现在,却让他一秒也忍耐不下去。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的荒诞不经。
季攸宁在自家楼下看到许知晓时,感觉在那一瞬间,时间静止。
他们作为同班同学相处了三年,从十六岁到十八岁。
她的容颜越发清丽动人,严肃时,周身的气势凛然不可侵犯,不怒自威。
以后她的身边,就是别人了。
季攸宁脚下一晃,突然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许知晓急步朝他而来,待走到他眼前时,季攸宁自己撑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许知晓,如同对面是一个陌生人。
“你怎么在这儿。”
许知晓收回刚才想扶他的手,平静道:“学校想收一幅你的画,我家离这里比较近。”
“……好,你跟我进来吧。”
空旷的大房子,如同迷宫,映目的黑白两色,让人从心底感到发冷。
季攸宁没回头,“你别乱走,我上楼去给你拿。”
“好。”
季攸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郁结在心底。
许知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这个房子很大,房间很多,奇怪的是好像只有季攸宁一个人住在这里。
季攸宁走的时候给许知晓倒了一杯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拿起来时居然一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杯子摔在柔软的地毯上,水洒了出来。
偏偏这里连一张纸都没有。
许知晓懊恼,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厨房,所有的门都关着,她好像是鬼使神差的,推开了客厅稍里面的一间房门。
许知晓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一瞬间怔住。
她怔怔地看着,全是她的画像。
水粉、油画、素描……各种描绘手法,却全部都是她。
要做书签,她在银杏树下只拾落英不忍摘,蹲下身在落叶里面捡起一枚叶子的她。
全班大扫除,坐在窗台上用报纸擦玻璃的她。
准备比赛,画架前凝眉苦恼的她……
作画的人像是拥有一双照相机般的眼睛,甚至可以捕捉到她的每一丝微表情。
按理说,在这样一间全部都是自己画像的房间里,她应该感到不寒而栗的。
可是她却完全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每一张她,都渗透着作画者厚重的,让她无法承受的感情。
最为光彩夺目的,是最中间的一幅。
大约是四五年前了吧,学校组织在街边画壁画,她将一整面墙绘成了星空。
当时她画到一半,敏感地听到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什么声音,回头的时候看到一个一身狼狈的,胖胖的男生,张着嘴,傻傻地看着她。
许知晓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覆上去,原来在季攸宁眼里,当时的她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与万千繁星,融为一体。
分不清是星空的光芒更盛,还是她的光芒更盛。
……季攸宁。
当年,我是知道你在那里的,我当时说出的话也是真心实意。
你的感情,我并非全无察觉。
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在这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我了吗?
许知晓第一次,感觉到无话可说。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许知晓回过头。
是季攸宁,地上是一堆散落了的画册。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沉静。
季攸宁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完了,全完了。
一瞬间,一直被他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话被他猛地回想起来。
……既然无法给对方他想要的,那就连朋友都没必要做了。
你不是问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的就是藕断丝连。
季攸宁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峭壁上,岌岌可危,但凡他往前走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连朋友都没的做。
没错,她就是这样干净利落的人。
他多喜欢她的性格啊,可是这一刻,他却发自肺腑的恐惧她的这种性格。
害怕的甚至全身忍不住的发抖。
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抽身而去,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不是你,你不要误会了。”
他心里如同一瞬间长满荒草,空寂的只余下他一个人,遮天蔽日下,他好像什么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季攸宁不知道自己说没说话,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他言语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
“这不是你,这里没有一张是你……”
“你不要多想。”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他咬着牙,几乎是凶神恶煞,眼睛里面却涌着绝望的泪,“许知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季攸宁,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从来都没有!”
季攸宁声嘶力竭地喊完,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颓丧地跌坐在地,捂住脸。
天大地大,他终于要彻底失去许知晓了。
不对,连“失去”二字都谈不上,他又何曾拥有过?
“攸宁。”许知晓轻轻地叫他。
季攸宁肩膀颤抖,他缓缓地抬起泪痕交错的一张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知晓,我们完了,连朋友也没的做了,是不是?”
他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他仰起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泪水没入发间,“……知晓,我不难为你。”
“我要走了,我考上了法国的一所大学,明天就走。”
他用袖子蹭掉眼泪,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这是最后一眼,好像他们再也不会再相见,这就是他们的诀别。
“你放心,不是因为你,是我本来就要去的。”
“我不告诉你航班号,知晓,你也……别来送我。”
季攸宁风轻云淡地笑着,轻轻的,用她可以随时轻而易举的挣脱的力道,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拒绝。
即使是这种境地,季攸宁苦涩的心里也泛上了些许的甜。
他双手握着她的手,用最温柔的力道捧在自己的脸旁,这是三年来,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他闭上眼睛,仿佛是心尖的一滴血凝结成了一颗最痛的眼泪,滴落在地上,声音低不可闻。
“知晓,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