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当啷——”
铁链拖动的声音,火焰跳跃的爆鸣。间或夹杂着低低的呻吟。青国用来关押重犯的天牢,和天下所有的牢房一样,阴暗、让人觉得压抑。
“嗨,里面的人做了什么?要这样子整?他都已经二天没吃东西了吧?只喝水……”又瞥了一眼里面,其中一个狱卒咋舌。
“据说是刺杀皇上。”另一个狱卒也被勾起了兴趣,抬头笑道。
“不会吧?他……”挑了话头的狱卒刚开口,就被一个自己的顶头上司打断。
“都给我闭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朝着两个聊天的狱卒吼道,牢头转而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赔笑,“胡爷,人就在里面。”
“嗯。”慢悠悠的踱进牢房,叫胡爷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似乎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脸色略带着些苍白,模样秀气,但眉宇间却带着三分阴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沉不少。
微微挑眉,打量了被吊着锁在墙上的慕容清平一眼,在看见对方垫着才勉强着地的脚尖一眼,胡离开口,声音里似乎有些不满:“还可以再吊高一些。”
“……胡爷,再高的话,那双手就废了。”脸上的笑容勉强了一些,牢头看了一眼无力的垂着头的慕容清平,低声说。
“武人身子骨好,不会全废的……”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胡离伸手,扳起慕容清平的脸,以一种打量艺术品的眼光看着嘴唇干裂、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一眼。
“没有给他东西吃吧?”看了一会,胡离突然转头,问。
“当然,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听胡离这么说,那个牢头连忙回答。
“那就好,”微微一笑,胡离退后几步,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桶,对着牢头说,“你可以出去了。”
“是。”早已不自在的牢头连忙点点头,一刻也不多留的往外走。而当他走到牢房之外时,泼水的声音,也跟着传到了牢房之外。
“嗯……咳咳。”痛苦的咳嗽了几声,慕容清平费力的睁开眼,不觉动了动身子。而刚一动,一连串的铁链敲打声和手腕处几乎断掉的痛楚,就明确的提醒他眼下的情况。
“醒了?”挑起慕容清平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胡离微笑,“感觉如何?天邪公子?”
紧皱着眉,嫌恶的别开脸,慕容清平声音显得有些无力,但脸上却依旧带着坚毅:“我不会说。”
“哦。”随意的应了一声,胡离用指腹用力摩擦着慕容清平的脸颊,直到那苍白的脸色染上几许绯红为止。
“你若现在说,我才有些麻烦。”稍稍拉开距离,胡离满意欣赏着慕容清平的脸,半晌才说,“这次你伤了不该伤的人,上面吩咐要好好招待你一下……”
沉吟着,胡离笑道:“慕容公子你比较喜欢什么?皮鞭?烙铁?还是其他什么有趣的小东西?”
冷凝着脸,慕容清平抿紧唇,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看都不看胡离一眼,只是直视着他正前方的墙壁。
而胡离也不恼,左右看了看,他取下了腰间盘着的鞭子,说:“既然慕容公子无所谓,那就由在下选吧……皮鞭,只是有一些小花样。”
“啪——”话音刚落,胡离就重重的抽了慕容清平一鞭,自左肩到右腹。
“呜呃!”闷哼一声,慕容清平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让更多的呻吟漏出,但额上的冷汗,却争先恐后冒出,无法抑制。
“鞭身有倒刺,很细,不会勾下一片皮肤……”一边解释着,胡离又重重的抽了慕容清平一鞭,这次,是自右肩到左腹。
重重的咬着下唇,直到一丝血迹自唇角蜿蜒流下。慕容清平狠狠的闭了闭眼,将几乎蹿出喉咙的呻吟重新咽回去。
“只不过,会勾下一小点一小点……大约蚂蚁大小吧?”笑着耸耸肩,胡离慢条斯理自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扒开瓶塞,将里面的绿色膏状物倒了满手。
然后,顺着慕容清平的鞭痕处重重抹下。
“呃啊啊——”全身在一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再也压抑不住的惨叫冲口而出,慕容清平用力的挣扎着,连手腕处被锁着的铁链磨出了血都没有感觉。
而胡离,却只是笑吟吟的站在一边,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慕容清平的挣扎,然后,在慕容清平渐渐停下来之后,再狠狠的补上一鞭。
“啪——”
“啪——”
在打完二三十鞭,让慕容清平赤裸的胸膛彻底被横七竖八的青紫鞭痕占据之后,胡离无趣的将手中的鞭子丢在一边,开口:
“现在,慕容公子想好了没有?”
“我不会说……”哑着声音,慕容清平的答案一如之前。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慕容清平的下巴,胡离微皱着眉,说:“何必这么想不开?天邪公子这名号放到江湖上,也算响亮了……这样子吧,你老实说出来,我做主,给你一个痛快——天邪公子在江湖声誉斐然,我也不说话蒙你,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就给你一个痛快,顺便在江湖上放出你是在和邪魔的战斗中被杀死的,留你这身后名,如何?”
“我不会说……”疲惫的闭上眼,慕容清平喃喃着,像是在对胡离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就没办法了。”短暂的沉默过后,胡离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看样子慕容公子是以为我没有办法从你嘴里撬出东西了。”
微微眯眼,视线在慕容清平端正的五官和赤裸的上身之间流连,好半晌,胡离才轻笑:“慕容公子是铁铮铮的好汉,这简单的刑法自然不怕,那么其余什么烙铁钢针之类的东西也不用拿出来丢人了……”仰头略略想了一下,他说,“我似乎听过慕容公子素来洁身自好,再加上慕容公子在江湖中的地位,想来没几个人能近了慕容公子的身……”
“那么……”唇边的笑容渐渐浮现一丝一缕的恶意,扳着慕容清平下巴的手,也顺着喉咙往下滑,直到心口处。凑近慕容清平耳边,胡离笑,带着说不出的嘲弄:
“慕容公子以为,这矜贵的身子,要多少个男人才能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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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抬起头,慕容清平睁大眼,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看着慕容清平的表情,胡离忍不住笑,带着些许嘲弄和不解:“怎么?在做这事的时候,慕容公子没想过会被这么对待?——哦,我倒忘了,慕容公子一向光风霁月,想来是不曾想过这等下作的事——”
一下子打住,退后一步,胡离上下打量着慕容清平,视线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了慕容清平干净的左肩上。
手指轻轻的覆上慕容清平左肩处的伤口,在感觉手下的人微微颤抖一下后,胡离笑得愉快:“虽然慕容公子不太逛青楼楚馆,但想来也该知道,在青国,馆里的人,一向喜欢在肩膀上刺个东西——小倌左肩,妓女右肩。”
笑嘻嘻的,他曲起手指,恶意的在青紫的伤口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不知慕容公子喜欢什么图案?莲花如何?——出淤泥而不染。”
身体再也抑制不住的颤抖着,慕容清平死死的咬着牙根,力道之大,甚至让口里泛起了一片腥咸。
“哎,”瞥了一眼强忍屈辱的人,胡离轻佻一笑,“怎么,慕容公子不喜欢?那便罢了……”这么说着,他走到旁边捣鼓一下,在慕容清平面前将各种粗细的银针染料一字排开。
取了一根粗细差不多的银针,在慕容清平的左肩比划了一下,他笑:“那么残荷如何?——残花败柳呢,也不错。”
“或者,”挑了一些青色的染料,胡离稍稍敛起笑容,问,“慕容公子想好了?——只要慕容公子肯开口,一切条件比照之前。”
闭眼,重重的咬着下唇,直到唇齿间隐现血色,慕容清平才睁开眼,哑着声音:
“我不会说……哼!……”剩下的那一声闷哼,却是因为胡离在一瞬间将银针刺目慕容清平的肩膀,并且斜斜的划拉了大半个身子。
“——很好。”脸色不受控制的阴沉下去,胡离也懒得再多说,只是低头调弄着颜料,开始在慕容清平的肩膀上刺青。
细长的银针扎在皮肤上,其实不痛——至少跟刚才的痛楚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但慕容清平的身子却依旧微微颤抖着,既是因为那份刻骨的耻辱,也是因为慕容清平此刻的虚弱——任何一个人,在两天不进食的情况下挨了一顿鞭打,都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冷汗一滴滴自脸颊滑落,慕容清平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在敏感的右腰被针扎了一下后,他身子猛的瑟缩,牵动着手腕间的铁链,发出一阵当啷的响动。
“啊——”慕容清平刚叫了半声,就死死的咬住唇,不再让声音发出。
满意的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胡离板起慕容清平的脸,冷笑数声:“慕容公子要不要看看自己眼下的样子?我敢打赌,就算是楼里最红的小倌,也远不及慕容公子此刻诱人呢!”
脸色刹那惨白,慕容清平本不欲看,但下颚处近乎碎裂的痛楚却让他不得不偏转着头,面对那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画面。
盘踞在左肩的,是一朵如成人手掌大小的残荷,花瓣色浅,尾端是淡淡的水红,颜色自下而上变浅,等到了花尖,则几乎变成纯白。花茎深绿,自左胸口直横到右腰侧。在花茎两边,还有着数片零落的花瓣。有的花瓣还算完整,而有的,却已经被揉碎,只余一抹残红。称着慕容清平一身的青紫,到勾勒出另一种残虐的美。
“漂亮吗?”胡离微笑着问,然而仅下一刻,他脸上的微笑就变成了浓浓的嘲讽,“还没有完呢,慕容公子。”
说着,他自角落的桶里勺了一大勺的红色液体,慢慢的自慕容清平的肩头洒下。
“!”刺激性的液体一接触伤口,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就席卷了慕容清平的神经。下死力的咬着下唇,肌肉紧绷到极致,慕容清平全身冷汗淋淋,丝毫不敢放松,就怕一松口便会惨叫出声。
“啧啧,”指尖在慕容清平的左肩上打转,胡离哼笑,“还真是……诱惑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慕容清平勉强转头,却见那朵原本残败的荷花已经被一朵怒放的千瓣莲所取代。层层叠叠的花瓣殷红如火,像是被血染就,占据了大半胸膛,甚至有一些还延绵到了脖颈,随着喉咙的吞咽起伏不定。
“这图案是用特殊手法刺上去的,只要你体温升高、体表被液体浸湿,就会浮现……换言之,一旦你情动,这图案就会浮现。”似笑非笑的,他用指腹摩擦着被慕容清平咬出了深深伤口的嘴唇,说,“到时候,还不知道那些男人要如何疼宠慕容公子你呢!或者,慕容公子现在就像尝尝那销魂的——”
“胡爷?胡爷?”忽然之间,外头传来了狱卒的声音。
皱起了眉,胡离抽回手,略提高了声音:“怎么了?”
“上面来人,要提里面的人犯。”外头,狱卒恭敬的回答。
“上面?上面……”重复了一遍,胡离醒悟过来,说,“我知道了,你进来,先放下他。”
应了一声,那狱卒走进来,却在看见慕容清平赤裸的上身后霎时瞪大了眼,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漂亮吗?”走到一边洗净手,胡离笑眯眯的问。
“啊?呃……”眼下的情况,其实不论说漂亮还是不漂亮都显得诡异,故此,狱卒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被吊着的慕容清平,又看了看笑吟吟的胡离,还是说,“漂亮……吧?”
“那么,待会儿让你上他。”点点头,胡离说得平淡。
“嘎?”愣愣的应了一声,狱卒几疑自己听错,但对面慕容清平惨白的脸色,却又明白的告诉他事实确实如此。
“嘎什么?还不快去解开?”皱了皱眉,胡离有些不满。
“呃,是。”吞了口唾沫,狱卒上前,解开了束缚着慕容清平的锁链。
被束缚了整整两天,又被折腾了大半日,再加上内力早已被封,慕容清平如何还有体力支持身子?于是,在被解开的瞬间,慕容清平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跌。反射性的,他伸出左手,在身子跌倒之前撑着地面。
“喀!”一声脆响,慕容清平闷哼一声,整个人歪倒在地上,手腕也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
用力踹了慕容清平的肋下一脚,胡离蹲下身子,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头拉起来,微笑着说:
“待会儿你最好识相点,不要让我在小少爷面前丢脸,否则……”歪歪头,他笑着,带着三分天真,“信不信我到时挑断了你的手脚筋,让你呆在馆子里一天接十个客人,做到死?”
脸色近乎死白,慕容清平没有言语,但神色却渐渐平静下来,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有趣的看着慕容清平的反应,在对方有所动作的前一刻,胡离忽然叫了一声。
“啊!对了,如果你敢自杀,那我就让跟你走得近的人尝尝你今天所受的东西……”凑近慕容清平,直直的对着那对仿佛被点燃了的碧眸,他冷笑,缓缓的、一字一字的说:
“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