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昭告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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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晋娴蹲在摊饼店架起的炭黑铁炉子外几米远的花岗石边，凌厉的风掀起她细软乌发，一缕贴了唇角。
那卖大饼的汉子叫道：“姑娘，今天老样子一张鸡蛋饼不放辣不放葱？”
饼铲灵活翻转在那双粗犷大手下，汉子时不时用白袖套，抹抹脸汗。他翻眼，心在胸腔里打转——这姑娘今天咋呆了？
三分钟后小吃街尽头出现一辆亮锃乌黑的轿车，王晋娴口袋里的手机嗡一震响。
王晋娴抬眼，一双乌黑皮鞋擦得纤尘不染，干干净净的裤腿笔直向上。风声穿过耳隙，她一时只看却听不见赵晋成嘴唇蠕动说的什么。低处向上看的赵晋成脸显得愈发英俊，笼罩在微微的阴影下，连冷漠的轮廓都柔化不少。
王晋娴锤锤小腿，凉鞋下脚趾像钩子似的蜷曲抵住鞋面。她起身深深吸一口气，转身扑进赵晋成西装怀抱里，小声说：“这么大热天，不嫌穿得闷？”
“今天要正式。走吧，先上车去酒店。”赵晋成字字简洁，“爷爷到了。”
王晋娴一边朝赵晋成的停车位走，一边扬起下巴说：“亲我一口，先亲。
”
赵晋成滴地按了车门自动打开。王晋娴暗瞥他表情单薄线条深邃的侧脸，见他不理睬，一脚刚迈上副座，手臂忽然被劲道向旁扯去。
嘴唇上微热的一吮，赵晋成说：“晚上回去玩儿。”
王晋娴挪屁股坐上席垫，“哦？换了？”
“嗯，泰国纯货。”赵晋成看了一眼王晋娴坐的位置，踩下油门。
车稳稳当当开到吃饭酒店，停好车两人直接一同携伴坐电梯，王晋娴手被紧紧握着，电梯每隔一层往上，被握住的手劲便更紧一分。金碧辉煌的电梯四壁映出赵晋成平井无波般的脸，似乎唯一表情只余一种面瘫。
头顶的电线网脉络如蜘蛛丝一般层层遍布，冻寒却自赵延修心底蹿上，酷暑炎热丝毫难以缓解心头冷意。搓了搓手的鸡皮疙瘩，赵延修一狠心。
他跨了第一步出去，脚步便上了发动机一般越走越快，简直像催命鬼催着他不停走，一直走到一个报亭边才停下来直打哆嗦。
赵延修紧紧掐住一根粗壮柱子面。
完了完了……赵晋成要做什么？他儿子到底谋划什么阴谋？以为人父亲的直觉，他打心底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寒而栗，绝不认为他是“纯粹”地堕入了爱河。
大热天一身黑色西装紫黑领带加身，以蹲在报亭边格格不入的贵公子抽烟形象招惹诸多人的侧目。
脚边的烟蒂转瞬间堆积如小山高，赵延修掏出手机，镜片下目光死死盯住联系人。
报亭里头发稀疏的老人奇怪地看了眼窗外，这个蜷缩成一团，衣装却昂贵不菲的中年男人。这座城市街头街尾产生任何稀奇古怪的事都不足为奇，果然下一刻——赵延修那位置传出了牙齿滚磨的声音：
“还没到？好好好，二姐你一定要帮弟弟拦着爸爸。爸爸身体不好，不能让他动气。”
赵延修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险些被刺辣日光照得眩晕，手却紧握于身侧。
“弟弟一定好好教训这个不孝子。”
肠胃似乎失去了正常消化功能，赵延修一直盯着酒店大敞的门口。昨日吃的槐花饼渣反复在肠子里搅动似的。
赵延修一手捂住腹部以缓解酸胀，一边眼睁睁看见一对男女翩然从酒店走出。
王晋娴抬脸，指了指自己，赵晋成停步低头看一看道：“妆没花，挺漂亮。”
耳光啪一声清脆嘹亮，面部迅速升肿起一个清晰红手印，赵晋成瞬时抬头，钉住了罪魁祸首。
赵延修死死地看着酷肖自己的儒雅面孔，手指甲紧掐掌肉：“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个衣香奢华正要进酒店的商人愕然回头，正对上被打巴掌男人身边女人的目光。
赵晋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收起帕子说：“爸爸，去爷爷面前再演。”
服务生及时小跑上来，一面催促报告了经理一面温声细语斡旋调解。终于在同僚的齐心协力下暗喘口气，送了三尊大佛出酒店，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又是桩情爱恩怨。
赵延修一上车后便深深低下头，大口大口喘气，似乎除非如此便会随时爆发。赵晋成把领带扔了直接换了一条扎上，王晋娴低头慢慢给他打结。
赵晋成对王晋娴说：“饿了么。”
“还好。”王晋娴瞥了一眼后座尾随而进的赵延修，赵晋成注意到他。
赵晋成解开外套扣子露出里面单一的衬衫。
赵延修说：“赵晋成。”
赵晋成侧过他素来平淡无波的眼眉。
“我们把你生下来是不是个错误？”
车内嗡嗡只响着发动机发冷气的声音，几秒钟，王晋娴听见身边男人低笑一声。
赵晋成拧了瓶水：“爸爸总算做了件人事，说了句人话。”
“砰”一声，门被重甩而上激起尘土。宽敞的车内漂浮淡淡的呼吸声。
“走，小娴，我请你去另外地方吃。”赵晋成掏出一片药，扔到嘴嚼了嚼，消瘦的脸一边笑一边慨然地一挑眉，“上次我回国找你吃的那家宵夜？”
“行啊。”王晋娴犹豫一秒。
赵晋成打车转弯，舌尖抵着被扇的一侧脸颊卷了卷，说：“这力道还挺大。小娴，”他侧过眼看着她，“发什么呆呢。”
王晋娴说：“爷爷那边我打电话？”
赵晋成把药末细嚼到满嘴苦味才吞咽下去，打开刚才的水喝了一口。“我发个信息好了，这么张脸再当面上去来个左右开弓么，我倒还不想那么贱。”
王晋娴嗯了一声，说：“吃蛤蜊粥，想吃了。”
“好。”赵晋成调档，转过红绿灯加速上立交桥。王晋娴听着他平静的语调继续说，“这次事成后我还有半个来月的休息，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王晋娴从赵晋成竭力压抑情绪的脸转回到车外，缓缓说：“嗯……我尽量跟学校请假吧。”
车开到熟悉的餐馆老位子，晚饭店这个时间这家店比上次来要热闹不少。
走回原来那个包厢对面而坐，不多时蛤蜊粥上来了，王晋娴拿勺子小尝一口。赵晋成一看她的表情就笑了：“不合口味？”
“和你做的不一样。”王晋娴促狭地笑了一笑，在赵晋成注视下又喝了一大勺。
赵晋成平直的视线融汇进头顶的光线，缓慢而柔和地交织到王晋娴的脸上。说：“你学金融在我身边工作，随时请假随时休息。何必今天非要向学校要假期。”
王晋娴没有回答，低眉垂眼小口小口喝粥。她学语言是爷爷和赵晋成都无法理解的事，以为她是要往外交官做，结果也不过是毕业留任这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职业选择。但金融这东西是最能容错的，何况又是他们这个一个有路子的家族，拗不过王晋娴的性子，那两个人都一心一意看她什么时候抛弃清心寡欲的象牙塔，进入这个充满诱惑与吸引，真正的成人年圈子。
家里空空荡荡，窗帘大喇喇地随意敞着，月光像透明的水一般从阳台流泄而进。赵晋成回屋坐在床头，找了一会，说：“哪件是上次的西装。”
王晋娴坐回他修长的腿上，把药递给他：“什么衣服？”又一皱眉，“怎么又要吃药啦，刚车上不吃了么？”
赵晋成将手在王晋娴胸口横穿过，王晋娴被挠了个痒痒，笑道：“我想起来了。”
“你勾引我故意让我去你房睡的那次。”赵晋成也没回答王晋娴药的问题，像吃糖似的照例将药嚼成苦渣子。
门口电梯铃声刺啦啦，惊天雷一样在耳边炸起。赵延雯用力望着电梯漆木门严丝合缝的黑缝隙，门在下一刻猝不及防打开，她停了一下才说：“是你……晋成呢，这是晋成家……”
意识到自己失态，赵延雯下一瞬间恢复从容，说：“我是他二姑，你叫晋成过来。”
“他睡了。”王晋娴摇摇头，从赵延雯明显不信的秀气眉毛滑开，看向后面空无一人的小区花坛。赵延雯说：“晋娴，你们别玩了。爷爷对你是最好的吧，你们今天这么一通戏耍，把他老人家气得，差点又回病床。”
赵晋成一人躺在自己宽大的双人床上，眼睛闭在一起，像是睡着了的嘴唇微微往下垂着。手机咚地一声响，他那双漆黑的眼霎时睁亮，脊骨坚硬地抵着十年如一日睡的硬床板，黑夜几乎吞噬了他的眼睛。下一刻卧室窗灯开了，显得他眼睛愈发幽深。
他翻身而起，看着手机那头传来的一张照片，不轻易上翘的唇角划开了，弧度越拉越大。赵晋成喟然合眼，紧紧抱了一下王晋娴：“我高兴，今天我真高兴。”
那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仿佛那张即将登报头条，偷拍照片里被打耳刮子的主角不是他本人，另一个主角不是他亲生父亲那般。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昭告天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