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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旭日东升 ...

  •   它是条身有一尺长的小蛇,刚破壳而出不过数日,青蓝色的身子通体如玉石般清透,隐隐的,还有些泛着光。它躲在草丛里,睁着琥珀色的眼观察着路过砍柴的樵夫。待到樵夫走远了去它才又探着脑袋爬出来,一溜烟儿窜进小路对面的丛林。

      这座它出生的山里住着许许多多的人,山脚一个村,山腰一个村,以至于它的每次前行都格外的小心。唯有成功离开这座山它才能去到更远的地方,去那日出的地方。

      “这里有一条!”

      它和它的家族是这座山独有的蛇,因为生得漂亮便时常引得人来抓,然后再卖给那些想将它们作为灵宠的人类。可其实它们都不过是普通的蛇,又怎能真的成为灵宠呢。但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全然不管,他们只要珍稀而独特的东西,即便心里明白除去这身惊艳的外皮它们也只是普通的蛇,嘴上也会巧言令色说出花儿来。

      “快,抓住它!还是条幼蛇别弄死了。”

      它拼命逃啊,逃啊。当身下的徒弟突然消失,可以掩体的草丛也愕然截断,它才惊觉自己竟是掉进了人的院子。四周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几个人将它团团围住手持铁锹还有麻袋。

      它努力张嘴露出小小的乳牙恐吓想要上前的人们,学着母亲捕猎时的样子抬起头发动攻击。

      或许是它运气太好,蛇生中第一次咬人便当真咬到了。

      又或许是它运气太差,第一次遇到人类便被铁锹砸碎了脑袋。

      ——————————————————————————————————————————
      山林间的夜最是安静,除了望息生起的火烧得干树枝噼啪作响,和不知躲在哪儿的弹琴蛙喋喋地叫,倒也没什么别的声音了。

      禅鬼独自找了棵大树攀到了最高处闭目休息,忽然察觉到身下的树枝一沉便醒了过来。只他是依然闭着双目,连气息都没变。

      “禅鬼?”狐马轻手轻脚挪到他身边,蹲下身去探着上半身看了看,又伸出手去放在他鼻下。

      这蠢货是觉得他死了,还是希望他死了?禅鬼心中暗骂道,更是不想睁眼搭理他了。

      “睡着了么?我要回去一趟,就是……就是想跟你打声招呼,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要跟你打招呼。唉,算了,你睡吧。”说完狐马便朝空中纵身跃出去。

      禅鬼这才微微睁开眼看着越来越远的狐马,随后又闭上。走就走还非来打个招呼,白白搅了他的清梦。

      “先~祖,见麻特意来跟你话别,你怎么还装睡不理人,多没礼貌。”

      “滚。”

      令遇全当这声滚是草里虫叫水里蛙唤皆是屁罢了。他刻意挨着禅鬼坐下来,笑眯眯地看过去:“都过了这么些时日了,您也该消消气了不是。”

      禅鬼猛然睁眼坐正身体,伸出戴着四方珑灵锁的手:“赶紧把这劳什子给吾摘了!”

      “人间多好玩儿,您就再留些时日,也好让我孝敬孝敬您老人家么。”他说着便将禅鬼的手摁了回去,“日后啊,即便您想来都来不了了。”

      禅鬼微微侧过头去看着他,蹙起眉却不见任何情绪。

      令遇叹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渐起了些落寞:“猫妖……就只剩下我了。以后即便是您想到人界来透个气,也没有子孙后代召您来了。”

      禅鬼脸上的愠怒瞬间褪下,转而有些苍凉。猫妖,竟是快要亡了么……

      “若依你所言,吾此次便是走的最后一遭了?”

      “所以您得好好珍惜不是,能多待几日便待几日。”

      禅鬼似乎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从你身上,吾并未感受到万年的修为,此番特例前所未有,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似乎……仍只有百多年的修为。”令遇扯了嘴角笑笑,“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召您出来也只是为了望息,我进去就是给他护法的,没涨便没涨吧。只是这件事,还请先祖替我保密,若是让望息知道了指不定要瞎折腾,麻烦。就让他安安心心的,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呢?你也想替猫妖和那什么东光一阁复仇?”

      “我啊……”令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仰着躺下去,“于我而言,最大的仇人就是我自己。可只要望息开心,我便会陪他疯,等到他心里舒畅了,害死东光一阁的妖都死了,我便也……没有遗憾了。”

      “那小子从小跟着你长大,既不记得生身父母更不记得师门长辈,何来的这么大的恨。”

      “正因如此,他心中才有恨。”令遇笑了笑,“人么,总是比妖更复杂许多。”

      禅鬼眯眼盯着令遇,思忖片刻才开口:“谁叫你已是吾唯一的后代,吾便助你。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今日之事想必已经闹大,想要再堂而皇之找上门去无疑是如赤足走碳,自投罗网罢了。”

      “自然是不能再莽撞地送上门。”令遇掏出从蛊雕王手里偷来的东西在手里把玩。

      这是见精雕细琢的蝶形器物,巴掌大小,除了精美倒也看不出来有何用处。就为了炫耀这么个东西,蛊雕族便亡了,倒也是有些引人发笑。爱慕虚荣者,终因虚荣而毁,设局害人者,也终会因局而自亡。他令遇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将器物抛起又接住。天下唯一能算准前路何路的,只有因果,只有时间。

      树下的望息抬头看见两只猫惬意地躺着,扯起嗓子高声打了个招呼,便借着要行方便的由头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他再三确认令遇没有跟来才解开衣裳露出身上溃败的伤口。

      今日与两只妖王交战,难免还是挨了一掌两脚的,虽然当时他并无任何感觉,可过了几个时辰的现在,被伤到的地方竟隐隐有些痛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好除了会痛其他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他拿出药膏借着月光往身上涂抹,可总有些地方抹不到,他便横七竖八扭了扭,才勉强够着一些。

      为了不让令遇发现他尽量将药膏调成淡味弱气,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些药味难以掩盖散发出来。所幸的是,令遇似乎并没有闻见。

      若是这满身的伤被令遇见着了,定会让他缓几年等伤好了再报仇。可好不容易他学会了东光一阁的所有秘籍,得来万年修为,又怎能因这小小的溃烂就搁置。

      只有杀光那些妖他父母才会安息,令遇才会放下。唯有到那时候,他才能和令遇回到东光山上安安稳稳地过完余下一生。

      他涂好药穿上衣裳,等到身上的皮肉没那么痛了才又回到火堆旁,跃上树坐在令遇身侧。

      令遇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他,又闭上。

      第二日,旭日将升起,越过远方的山头洒下一片金光来,润染了层层树冠,终于向他们扑面而来。

      望息推了推靠在他肩头还未醒来的令遇:“夜来,你看,是晨曦。”

      他被刺得睁不开眼,缓了好久才勉强能眯条缝,打个哈欠:“大清早的你这么开心作甚,先祖没将你踹下去?”

      “他嫌挤,昨晚就换地方了。”望息指着刚冒出头的太阳,“夜来你快看呐,冒头了。”

      “看见了。”他将脑袋收回来,顺着望息的手望过去,“上一次看这个,还是好多年前了。”

      “我是第一次见,以前被各种各样的树啊山挡住,只能看见些光亮,从没……从没看得这么清楚完整过。没见过的时候吧,我总会想着念着,可心里又有些忐忑,怕若真见到,被光刺伤了眼可如何是好。便一直回避着,不敢去看。眼下终于如愿,才发现,旭日东升这般美好,我为何没能早一些见着呢,我为何没多鼓一分勇气呢。”

      “现在也不晚,它不是每日都会来么,只要你想见它便在。”

      “你呢,你也在么?”

      “嗯,我也在。”

      望息开心地将令遇搂进怀里:“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就好。”

      “这世间令人震撼的美好有千千万万,高山之巅的云海雾凇,山谷间的水中花林树海,还有万里冰地上的五彩仙光。有朝一日啊,你定要去看看。届时,你再回想起这晨日来,或许便不觉得那么美了。”

      “过尽千帆皆不是。我啊,只要能日日见着眼前这景致,便已足矣。”

      这世上,哪有亘古不变的事,和亘古不变的心呐,都会随着时过境迁而物是人非的。唯一不变的,只有“存在”罢了。

      “你要不……再睡会儿?”他见令遇有些发愣,便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令遇坐起身来想揍他,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顿了顿,张开手掌摸上望息的脸:“不睡了,见麻差不多该回来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去云夜道。”

      “去云夜道作甚?”

      “昨天之事我已让狐马放出风声,想来那些门派都已经知道东光一阁还有遗孤在世,这便像是往一滩刚活过来的水里扔下颗巨石,自然是会激起大水花。云夜道是当下领头的门派,可不得让他们尽快找到你么。”

      “你是想让云夜道帮我们?”

      “到时你便知道了。”他边说着边纵身跃下。

      望息立刻追过来:“我们之前救的那位姑娘,似乎也是云夜道的?”

      “所以么,你我都得把脸藏起来。”他掏出两张面具,“选一个。”

      望息有些嫌弃:“我……自己做一个吧。”

      于是他们就成了一个戴着鸟,一个戴着只有三个洞的木头片的模样了。当然,这是后话。

      他们刚回到已经熄灭的火堆边上刚坐定,狐马便带着千封和那知道了死活要跟来的不归,乘风而回。刚一落地不归就跑过来抱着望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还埋在里面左右蹭。

      令遇拎着它衣领将它扯下来,转头问千封:“你们幻山几时混进去了一只鼻涕精都不知道。”

      “见麻说,你是想吃我才叫我来的。”千封走到令遇跟前,刚想开口继续说就被后者一把搂进怀里。

      令遇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量说道:“知道就行了,给我烂在心里。”

      “果然你的修为……”

      “嘘!”

      狐马从树上掉下来:“禅鬼呢,怎么不见他?”

      “你老惦记吾作甚?”狐马一抬头,便看见禅鬼正打着哈欠斜躺在树枝上,“碍着你了?”

      “不是,我……就是见你不在,顺口问问,呵呵顺口问问。”

      望息看着狐马抓耳挠腮的模样,若有所思点点头,忽而便笑了。

      果然么,星辰大海,各有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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