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归乐》乱聿

26、相互试探

　　城里有钱人家不务正业的少爷们最近热衷于斗蛐蛐儿，便各自差了自己的小厮去寻那些个头大的，寻来了便关在盅里养着，每日拿出来斗上几回。厉害的，来来回回参战数次依然活得尚好，不厉害的，丢了胳膊丢了腿儿，最后是连命也没了。

　　它便是这样一只蛐蛐儿，被人捕了来装在盅里，只因赢了几次便被当做宝贝似的好吃好喝伺候着。

　　它主人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却有钱，想来定是祖上积了大德。于是它的日子除了没有自由，在人的眼中看起来那是相当好了，平日里还有专门的下人负责照顾它。

　　可是，它并不想待在这样的地方。

　　为了去到那魂牵梦萦的地方它曾试图逃走，但想尽了所有办法使出了比打斗时更大的力气，却依然推不开盖子只能被困在盅里，暗无天日。

　　兴许是它太厉害，兴许是它主人得罪了谁，终于有一日它被别人给偷了出来。只是那人还没跑多远呢便被它主人发现，于是两个人类都拽着瓷盅你来我往地争夺。突然不知是谁手滑让盅落了地，嗙，碎了。

　　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它一定得抓住。它向门外拼命地跳片刻都不停，即便是两个人不停叫喊不停扑上来，它也依然不管不顾地逃窜。

　　只要出去了，只要自由了，它便能去到那日出之地的东方。

　　啪叽。

　　天上突然落下来巨大的阴影，像一座大山，快速落到了它身上。它还来不及疼痛，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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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闹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他们坐在街边的包子铺上打量着过往的人，嘴里倒也没闲着，一个接一个的吃着。

　　“&&＃＊……”狐马嘴里塞了两个包子，还没嚼烂呢就开始说话。也不怪他这么暴饮暴食的，吃了一两百年的草，如今沾了点儿肉末星子才觉得以前对草的执着真是要不得。

　　望息拿筷子敲了下他装满面汤的碗边:“咽下去再说话。”

　　狐马胡乱嚼吧几口将包子咽下去，刚张嘴准备说话，令遇便手快地又塞了个进去。他看着狐马变脸似的露出无奈愤怒又满足的表情顿时笑得往后仰。

　　望息托住他后背怕他仰摔了过去有些无奈:“你别逗他，还让不让他说了。”

　　“你瞧他那副模样，太有趣了。”令遇止不住的笑，又抓了一个包子递上前，“见麻，好吃么，来，再来一个。”

　　“哎呀手拿开。”狐马挡开他的手，突然一愣，他刚想说什么来着？

　　令遇便又是一阵狂笑。望息瞧着他那笑弯的眼和门口的白牙也不由得裂开嘴笑起来。倒不是因为狐马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只因令遇的笑，是最好看的。

　　狐马极为不满地说道：“别笑了，有完没完。”

　　令遇正擦着眼角的泪，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他眼前就突然出现了颗少女的脑袋，顿时吓得他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还好望息立刻将他搂住。

　　那少女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反而笑起来:“你胆子怎么这般小，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我，仔细看看。”

　　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得很。

　　望息抓住令遇屁股底下的凳子，朝自己这边拖过来:“姑娘，我们认识么？”

　　少女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脸上盖着半张木板的怪人，想了想，直接上手揭了他那不知道戴着作甚的面具。一见到他的脸，她便笑道:“果然是你。戴这破东西作甚，吓唬人么。”说着她便将手里望息辛苦雕出来的东西给扔了。

　　“哎你……”

　　“是我啊，拿吞声珠那个。这才过了多久你们就不记得了，都什么记性。”

　　哦，是了，他们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两年前要帮自己师姐找吞声珠结果找错妖怪险些把自己玩死的血人么。还多亏了令遇贡献出一节黑枝才将她救回来。

　　令遇眯起眼嘴角挂着笑，这云夜道行动倒是挺快，不枉他们故意在此等候多时。

　　“咦？四方玲珑锁？”少女走到禅鬼身旁，伸手便要去抓他戴着四方珑灵锁的手，“这是我的东西。”

　　禅鬼大手一挥直接将她震开，冷冷看了一眼:“戴在吾手上的东西，便算作吾囊中之物，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那里？”

　　令遇站起身拉着她坐下，又拉过一屉包子摆在她面前:“姑娘，你可知你那日险些丧命，是我们倾尽全力将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醒来后十分感激，便执意要将此物送给我们当做谢礼。原本我们是不想收的，可姑娘称，不想欠这番人情，若我们不收你便自断经脉还命。万般无奈之下，便只能收了。”

　　少女面露疑色：“我怎么不记得了……再说这是云夜道的宝物，我不可能随意送人才对。”

　　千封指着令遇:“那便是他偷的。”

　　我谢谢你哦。令遇翻了个白眼，随后迎上少女的质问的眼神，便说道:“倘若我想偷你这宝物，又何必救你呢，只要等你死了我再拿不就好了。姑娘仔细想想，是这个理不是。来，吃个包子。”

　　“理是这个理，可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少女接过令遇递来的包子刚咬了一口，身后便传来叫她的声音。

　　“言言，你在做什么？”

　　少女叼着包子回头，忽然便笑了。她身后站着位素衣女子，淡淡的眉眼透着柔情似水。女子打量着这一桌六人，不对，是一人五妖，忽然想到师门中收到的关于东光一阁遗孤的消息，那人也是带着五只妖。

　　“师姐。”少女开心地蹦起身，拉着女子来到桌前，“他们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救命恩人，你的吞声珠也是他们，他，这个人，不对，妖，帮我拿到的。”

　　女子看向令遇，点了点头:“多谢。”

　　“姑娘客气，不如坐下一起？”他说着便站起身坐到了望息那张长凳上。

　　女子正在犹豫是否直接询问，毕竟此次下山的任务便是要找到东光一阁的后人。可那吃着包子的少女直接热情地拉着她坐下，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

　　“四方珑灵锁……言言，你不是说丢了么？”女子坐下时瞥见禅鬼的手腕，皱了下眉。

　　“噢那个，好像是我送给他们做救命礼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能派上大用场的东西，说是宝物却连收妖都做不到。”她拿了筷子戳了个包子递给女子，“师姐你尝尝，味道不错的。”

　　女子蹙了蹙眉：“好像？”

　　“老板，再添两个碗。”令遇立刻抬手招呼包子铺老板给她二人添了碗。这姑娘看起来没有那么好糊弄，索性便绕开这个话题。

　　“你们是附近的人家么？”女子试探地问道。一来为了探听更多线索，二来单凭一人五妖并不能确认那人便是东光一阁的后人，若是弄错就不好了。

　　“不是，我们路过此地稍作休息罢了。”望息笑道。既然她想试探自己，那便也顺着她去探探她们的底。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少女直接问道。

　　“你们呢，是云夜道出任务么？”望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端起面汤喝了口，另一只手却在桌子底下戳了戳令遇。如何让云夜道将他们带回去而又不暴露这是他们设的套，这可是有些考验他们的装模作样了。

　　女子顿了顿，才道:“师门让我们下山来寻人。你们可知道前些日子蛊雕族被灭之事？”

　　令遇直勾勾看着女子，勾了嘴角:“蛊雕被灭族了？什么时候？听闻它们前些日子还在举办鉴宝宴……”他突然顿住，随后尴尬地客气起来。

　　女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几位知道鉴宝宴？有传言，正是鉴宝宴时蛊雕王打开宝盒，里面却装着自己爱子的头颅。”

　　望息故做出意味深长的模样:“噢，那这是……它们之间的内斗咯？这些妖啊，死了正好不是，倒也免得出来祸害世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么，蛊雕这些年可老实得很，别看它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但都精着呢，知道要与人交好。说起来……你是一个人带了五只妖？”少女像突然发现什么一般，将在座的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个遍，随便拉着自己师姐，“师姐你看他，不正是……”

　　“言言。”女子立刻出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若是打草惊蛇被他们知道有人在找东光一阁后人，给跑了可怎么好。这事急不得，必须得万无一失。

　　她暗自叹口气，只因现在人类自己内部也是一言难尽啊。

　　望息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五个都是我的好友，如今没有人不能和妖做朋友的规矩不是？妖么，也有好的，就像人也有坏的么。”

　　女子怔了征，不知望息此言究竟是何意，是否在暗指她们心怀鬼胎？可她还是故作镇定，微微颔首:“我师妹她年纪还小，不会说话冲撞了少侠，还请莫怪。妖与人一样，好坏皆有。”

　　“姑娘这话我爱听，本来么，世上坏人也不少，可不能因出身就定好坏。”狐马端起面汤碗作势一敬，反倒将那女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望息伸手将他摁下来，有些抱歉地笑着说道:“让姑娘见笑了，他修为不高灵智有缺。”

　　“你才灵智有缺呢！”

　　女子笑着从钱袋里掏出颗碎银放在桌上:“几位救我师妹一命，此大恩来日定当倾囊相报。只是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无法长留，可否先请教几位名讳？他日报恩也好知恩归何处。”

　　“在下孟望息，这位么……”

　　“令遇。”不待望息说完他便立刻自报真名。

　　他话音一出，同行所有都为之一愣。就连望息也没料到他会直接报上真名，不由得伸手抓住他手臂。现如今还有哪只妖不知道令遇的名号？那只引起百妖宴又屠了百妖的令遇，在部分妖族里头，他可是在头号鸩杀名单上。

　　望息抓住他的手暗暗用了几分力，即便是要钓鱼也不用走这么危险的一步。令遇被他抓得有些疼，只好在桌下拍拍他的腿，胳膊上的痛才减轻了些。

　　“你、你是猫妖令遇？！”少女睁大了眼。关于猫妖族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它和东光一阁的关系也曾听师门里的长辈提过。

　　令遇突然笑起来，反而让云夜道的两人更摸不着头脑了:“人人都知猫妖族灭亡，只剩下最后一只叫令遇的还活着，想来二位姑娘都已看出我是猫妖了，那我便寻思着作弄你们一番，结果还当真糊弄到了。”

　　女子皱了皱眉，她是越发不懂了。身旁的少女却直接表现出了不满:“你到底是不是？”

　　“好了夜来。”望息松开手，朝而二位姑娘笑笑，“夜来他就这德性，还望二位姑娘见谅。这边这位是狐马族的见麻，那位是吼山怪禅鬼，它们是地精，千封和不归。”

　　“我，我叫沐言言，这是我师姐乙梦。”少女举起手来，“以后大家便是朋友了。”

　　“好说。”

　　“我们还有寻人的任务在身不便久留，便先告辞了。”乙梦说完行了礼，便领着自家师妹离去。

　　等转过了街角，在那桌子妖和人视线看不见的地方，乙梦才缓下气来。那只猫妖嘴里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而那吼山怪更是不简单，她一去便注意到了。吼山怪没有灵智，可那妖却不同，不仅灵智不弱，妖气也生得诡异。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望息，他体内的灵力她竟然探不到底。

　　“师姐，他是我们要找的人么？”

　　“应该是了，但大意不得，我总觉得他们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