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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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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予舒现在不想死了,她哆哆嗦嗦地自己从栏杆处翻了过来,在护栏外站了一会,她的腿软了……
贺临大步过去,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危险的地方拖下来。
黎尚也上前,两人一起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算是死里逃生的刘予舒,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向贺临的眼神带着茫然和希冀。
贺临原本已经不准备再跟她多说什么了,但是他被这样的眼神盯了一会,终于还是认真地看着刘予舒道:“你要相信,错的不是你,你生来就是自由的。”
刚才的孤勇用尽了。
刘予舒缓缓地蹲下身来,把头埋在膝盖里抱紧了自己。
她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细碎的呜咽声从喉咙里传出。
贺临示意一起上来的护士和赶来的程笑衣照顾一下刘予舒,确保她的安全。
他自己带着黎尚往楼梯间的方向后退了几步,给她留出崩溃的空间。
贺临这才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侧头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瞧的黎尚。
他知道黎尚不抽烟,又走了几步,背过身才给自己点了一根,刚抽了一口身后就响起了嚎啕大哭。
女人似乎要将自己曾经受过的所有屈辱都哭出来,或许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今后面对一切的勇气重新生长出来,为了她渴望的自由,再次孤注一掷,去拼一拼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听到这样的哭声,贺临吐烟圈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却没有回头。
黎尚站在贺临的身后,他看了一眼还缩在天台上痛哭的女人,回过头眼前是贺临高大又熟悉的背影。
虽然境遇不同,但此时他们三个人都站在了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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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云城市第一人民医院,贺临带着警员们处理了后续问题。
他们从天台上下来以后,阳光褪去,天色转阴。
到了傍晚,雨终于下了下来,似乎连老天也在为这些女人悲泣。
院方和万红在之前有协议,肿瘤科的二十几名重症护工都是她负责提供的。
那些女人大部分是离家出走的,其中有些被家人报了失踪。
她们宁愿生活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家。贺临给她们进行了简单的登记,确认了身份,随后再三保证不会向外界透露她们的行踪。
他向陈局说明了情况,利用警方的关系暂时封锁了媒体消息。
但是同时,贺临也对这样的情况有些忧心,万红和案件有了牵扯,这些女人很可能在这里做不长久。
万一医院这边主动辞退这些护工,她们又能去哪里安身呢?
终于,万红和唐爱莲都被带到了市局,关在了不同的审讯室里。
时间已经临近下班,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加班夜审,他们给两位嫌疑人安排了晚饭。
队员们稍事休整,整理好手上的证据。
贺临把人分为了两组,黎尚和程笑衣审问唐爱莲,吴韵声和方觉负责审问万红。
他在观察室里,听着两边的进度。
第一审讯室里进展得更加顺利,程笑衣问得柔声细语,细致入微,她没有强烈的攻击性,唐爱莲也十分配合,几乎是问到了就会给出回答。
黎尚在一旁安静听着,负责进行记录。
“上个月二十七号那天,郭木春去过医院的住院部,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有看到他,但是后来我听别人说了。郭木春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在医院里的消息,就来这边闹事,可是他没能上楼,就被保安们赶出去了。”
“我们调取了肿瘤科的记录,在上个月的二十九号下午,你请假了。直到凌晨你才回来,那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唐爱莲低头迟疑了一会,抬起头道,“我回家了……”
光线略微不足的审问室里,气氛凝重而略显压抑。
唐爱莲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之中满是惶恐不安,她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准备去见郭木春,但是我没有杀他……”
程笑衣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你回去都做了什么?请你详细说一下整个过程和当时的情况。”
唐爱莲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上个月二十八号,晚上的时候,红姐找我聊过一次,她当时说……郭木春这样来医院里闹事很危险,有可能会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她让我回家找郭木春谈谈这件事。”
“我当时……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哭着求红姐,我不敢去见郭木春,那个男人见到我可能会把我打死的。”
唐爱莲的声音发颤,继续讲述当然的情况。
“我求红姐给我换个地方,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红姐还是让我回家去,她说……这是我的家事,应该自己去处理好。不能给其他人带来危险。”
“我不去,她就威胁我说她会和郭木春直接聊,把我交出去。如果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好自己去主动找他,和他好好谈谈。红姐答应我,如果我处理好了,还能回来继续在医院里做护工。”
说到这里,唐爱莲低下了头,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收拢起了自己的翅膀。
“然后呢?”程笑衣追问。
唐爱莲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二十九号下午的时候,我请假出了医院,我想到要面对郭木春,还是觉得很害怕,后来我去超市里买了一把水果刀防身,到了离家不远处。我一直犹豫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我又去小超市买了点吃的,然后我就看到了架子上的酒……”
“我平时是不喝酒的,郭木春喝,他喝了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我过去很恨这个东西,但是当时,我想也许我喝上一点,就有胆子面对他了。”
“我买了一瓶二锅头,一斤的那种,一口气喝了半瓶,我的头晕晕沉沉的,确实胆子大了不少。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楼下的人也不多,我看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就鼓起勇气上了楼。用我的钥匙打开了门。他一直没有换锁。”
审讯室里,唐爱莲的呼吸渐渐加速,手指也逐渐攥紧,发出轻微的关节响,她的讲述忽然停在了这里。
程笑衣微微皱眉,继续问她:“进屋后呢,发生了什么?你见到他了吗?”
唐爱莲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说不清是开心还是迷茫,亦或在其中有些什么别的复杂感情。
女人的嘴唇颤抖着:“我看到……我看到郭木春躺在了客厅的地上,他在抽搐着,口吐白沫……他让我救他……”
随后她的身体轻微一抖,像是从可怕的幻象里挣扎了出来,回到了现实之中:“我……我当时吓坏了,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我吓得蜷缩在沙发上,我怕他打我,也怕他碰到我,我一动也不敢动。”
“后来我的酒劲儿上来了,头晕得厉害,我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可能睡着了,也可能没有。”
“等我再次清醒,发现他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我吓了一跳,到他的鼻子底下摸了摸。他没气了,人都开始凉了,硬了。”
“我想,也许是他心脏病发作了,也许是因为他吃了药又喝了酒。我很害怕,但是又觉得他这样是活该,死有余辜。”
“我当时的想法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回来过,我看到桌子上摆着他的杯子,就把杯子洗了,又把客厅里的地拖了,小心地把我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然后我用布子垫着关了灯,锁了门出去……”
“后来我趁夜打车回了医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到这里,她的头低了下来,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祈求大人们的原谅:“我心里一直很害怕,我因为见死不救这件事很后悔,可是当时即便我打电话救他,他也活不下来。可能救护车没来,他就已经死了。如果因为这些要判刑,那我都认。”
说到这里,唐爱莲哭了,她用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声音中带着无助:“但是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他。我做不出来杀人这种事。如果我要杀他,那我可能早就动手了,没必要自己躲出去受罪。”
观察室里的贺临皱眉听着。
尸检结果显示,郭木春是中毒而亡,这是明显的谋杀。
他从情感上不希望眼前的女人是凶手,但是作为一名刑警,他必须理性地处理每个案件,辨别出案子的凶手。
这些目前只是唐爱莲的一面之词,也许她在说谎;也许她当时喝了酒,趁着醉意毒杀了郭木春,但是忘记了行凶过程;也许凶手另有其人;也许事情还有其他的真相。
不过,这些证词之中有一些信息是能够确定的,第一,当晚唐爱莲确实回过家,出现在第一案发现场;第二,不止一批人当晚去了郭木春的家里,破坏过现场,打扫过客厅的地面,所以那里才会异常干净。
贺临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声。
看来,这个案件背后的真相比他们想象之中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