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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韩溪雨没能在《快乐星踪》播出的当天收看。

      在跟郑萝莉闲聊过后没几天,她妈妈给她打了电话,说爷爷心血管瘤状况不好,进了医院,已经下过病危通知。

      自大二那年的春节过后,韩溪雨就没有回过老家。
      她的老家在一个中部小城。

      在她非常年幼的时候,家里创过几次业,她记不太清,大约最后都没有成功。
      因为在她六岁时,她爸爸就去了离家遥远的大城市工作,一年也不回几次家。

      她从初中起开始寄宿,从两周回家一次到一个月回家一次,直到考上榕城的大学,变成了每年回家两次,国庆一次、春节一次。

      而从大二起,她妈妈终于决定不再做家庭主妇,在榕城旁边的城市曲安找了份工作。
      公司提供宿舍,工作轻松,只是全年无休,所以韩溪雨由每年回两次老家变成每年回两次曲安。

      对韩溪雨来说,回老家还是回曲安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回曲安的话,就不能亲自去看看爷爷奶奶。

      她跟爷爷奶奶的关系很好。可以说,她是爷爷抱着哄大的。

      小学的时候还经常和堂哥堂姐一起去爷爷奶奶家玩。周末或者假期,几个小孩子手拉手,不知在谈笑什么,一路走着不见疲色。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格外地悠闲漫长。

      在她不再回老家的同一年,她妈妈告诉她,爷爷长了心血管瘤,大概只能再活两三年。
      怕爷爷情绪受到影响,所以家里人都瞒着,没有告诉他。

      可能从那时起韩溪雨就有一点情感缺失症的前期症状。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很伤心,只是时不时挂念着这件事。
      她不知道怎样对这个病好,只是总记着给家里买一些天然的滋补品。

      几年过后,时间已经远远超过医生当初的判断,家里也没再说过爷爷身体的事,她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现在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挂了电话之后,只觉得心不知道沉到了哪里。
      闷闷的,像是浸在黑暗中。

      除此之外,什么该有的情绪都没有。

      大脑还能理性地思考,请假,买票,收拾行李,赶车。

      直到双脚踏上暌违六年的故乡时,她想起一件事来。
      爷爷病危,儿子也该回来看看了。

      韩溪雨有六年没见过韩道诚。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大一那年的五一假期。她不记得是她主动,还是韩道诚主动提起,总之那次她兴冲冲地去他工作的城市看他。

      在去之前,韩道诚说他一个朋友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他没空来接她,就让这个朋友的女儿替他来接。

      韩溪雨什么都没想的应下了。
      在去韩道诚住处的出租上,那个女生很热情,还拿自己的手机邀请她一起看剧。

      为了不使气氛尴尬,韩溪雨就一起看了,虽然那个剧她不久前才看过。

      等到韩道诚下班时,他约了那个朋友和韩溪雨一起吃饭。

      一桌四个人。
      韩道诚和他的女儿韩溪雨,韩道诚的朋友以及她的女儿。

      韩道诚把菜单递给了那位朋友,点了几个菜后又问韩溪雨,还想吃什么。

      她摇头。
      菜单上只有名字没有配图,从那些不熟悉的名字她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菜。

      吃完饭后,韩道诚的朋友非常热情地要送她礼物,拉着她去商场里的一家店让她挑。

      韩溪雨对包并不感兴趣,但没能拒绝成功,最后那个朋友给她挑了一个黑白条纹的小包。
      一百块,价格她记得很清楚。

      后来在知道那个朋友是韩道诚新的出轨对象时,韩溪雨看着已经开始脱线的包,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那年的春节,韩溪雨问韩道诚,今年回来过年吗。
      韩道诚说,回来。

      她预想着以前都是二十八或者二十九回的家,今年应该也差不多吧。
      一直等到三十那天,她明白过来韩道诚是不会回来了。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又骗我。
      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韩道诚。

      当然她和韩道诚并没有断了联系,毕竟明面上,他仍旧是她的爸爸。

      她也曾想过,也许他们永远就挂着这样一个虚名,不拆穿,也不见面,直到其中一方死去。

      但见面的这一天来得很突然。

      六年过去,榕城跟南野之间也通了直达高铁。
      九个小时的车程,横跨了小半个中国。
      这短短的时间在六年里不值一提,也不能弥补远离故乡的生疏。

      下车之后,韩溪雨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在进医院之前,在附近的生鲜超市里买了点水果。

      她没怎么来过医院,在门诊大厅转了一会才想起来去问住院部怎么走。

      进门之前,韩溪雨深呼了一口气。

      推开门,病房内两张床位,其中一个是空的,另一张上一个老人半躺着。
      眼眶凹陷,两颊消瘦,皮肤上布满了深刻的纹路。

      在看到这张脸的一瞬,韩溪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着眼眶,沉甸甸的。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已经开始发白的中年人,是她的大伯。

      在看到她后,多年未见的爷爷强打了一分精神,说:“雨子回来了。”
      这是她的小名,只有老家的亲戚朋友和邻居才会这么叫她。

      大伯也喊了她一声,顺手给她推了个椅子过来。

      韩溪雨放下水果后,坐到了椅子上。

      奶奶在此时推门进来,见到她后就笑了:“雨子回来了啊?”

      多年未见,跟长辈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不过是问问工作和男朋友。

      韩溪雨据实说了。
      长辈就催,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找对象结婚了。

      虽然明知这件事不太可能,韩溪雨仍然回,会努力。

      大概说了半小时话,她大伯就回去了。

      “雨子回来住家里吗?”奶奶问了一句。

      老家几年没人,灰尘还不知积得有多厚,说不定连被子都发霉了。

      “我找个宾馆住两天。”

      在一番推脱住哪个亲戚家的过程中,病房的门又打开了。

      韩溪雨抬头看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什么都没说。

      奶奶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上去:“道诚也回来了啊?”

      进来的男人看着不是很年轻,当然也并不老,对于同龄人来说,长相算是不错的程度。
      皮肤偏白,高眉深目,跟韩溪雨有五分像。

      韩道诚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爸妈之后又叫了她。

      韩溪雨没有应,低着头,脸绷得紧紧的。

      韩道诚没管她,问起了她爷爷的身体状况。

      平时通过手机听筒传过来的令人窒息的声音就在旁边。

      韩溪雨双手放在腿上,不知不觉拧紧了一层皮肉。
      终于,她抬头快速而麻木地说:“爷爷,我先回去吃个晚饭,明天再过来。”

      说完她不等人回,拖起自己的行李就走。
      一直忙着跟二老说话的韩道诚叫住她:“我跟你一起去吃。”

      南野本地没什么知名特产,街道上都是遍布全国的各种加盟品牌。

      韩道诚带着她进了一家快餐店。

      在知道没法当着爷爷奶奶的面拒绝自己爸爸一起吃饭的要求之后,韩溪雨就沉默了下来。

      韩道诚好像察觉不到她的抗拒,神色自如地问她吃什么。
      韩溪雨看了眼菜单,说:“鱼香肉丝盖饭。”

      然后她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无论韩道诚问她什么,她都以简单的“嗯”“知道”“不知道”来回答,跟他们之间这些年每一次的通话一样,不带任何一丝自己的想法。

      回答的时候她也没有抬过头,目光定在那盘炒得油腻的盖饭上。

      一顿饭吃了二十分钟,她面前盘子里的菜几乎没有减少。

      在韩道诚吃完之后,韩溪雨立刻从盘子里抬头,说:“我去找宾馆了。”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对身后韩道诚的声音仿若不闻。

      出了快餐店后,她快步走到街道尽头,沿着一个墙壁的夹缝进去,躲到了大楼背后,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

      行李箱被扔在一边,她脱力地靠着墙壁坐下来。

      南野此时还处于冬末,大楼背后枯草丛生,温度似乎比面对太阳的正面低了几度。

      白色大衣压在水泥地面上,沾染了灰尘泥土。

      牙齿咬得发疼。

      亲眼见到比通过手机联系的杀伤力大得太多。

      韩溪雨有时候会想,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妈妈总是说,你爸小时候非常疼你,经常带着你满小区地炫耀自己有个可爱的女儿。

      虽然人一般不会有三岁之前的记忆,但韩溪雨不怀疑这是假话。

      可为什么呢?这样疼女儿的爸爸,也会在某一天,当女儿忍不住哭诉为什么自己家不如别人家快乐、总是在吵架的时候,会冷漠地扭过头去。

      韩溪雨从小就不怎么哭。

      她是个在六岁的时候为了听父母一句夸赞,就能在打针时拼命忍住疼的人。

      那是她记忆里唯一一次在亲人面前哭,因为突如其来的失控。

      后来很多年过去,纷繁的记忆被时间冲洗凝固,留下的画面并不多。
      可她仍旧对那时候的冷漠神情印象深刻。

      她几乎记得那一刻的天色。
      灰蓝的,暗淡的。

      十五六岁的少女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并且至今不知。

      记得有人说过,没有什么基于血缘的背叛可以原谅。

      她觉得自己相比不原谅,更多的是不理解。

      这些年过去,她从高中毕业,从大学毕业,工作也逐渐上手,这份不理解却始终没有消散。

      在慢慢失去对感情感知的过程中,对感情的记忆似乎也在淡漠。

      她已经忘记这漫长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有过怎么样的感情变化和心理转折,只是到了最近几年,变成了这样一触一碰都要崩溃的地步。

      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没有放手呢?为什么没有拆穿呢?

      因为另一个不曾背叛她的人,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她的妈妈,似乎还在爱着这个习惯性出轨的男人。

      而她又没有办法让她的妈妈理解自己。
      所以只能绝望地停滞在这里。
      不喊也不叫。

      天色渐渐暗下来,寒意透过大衣刺入皮肤,水泥地的冰冷更是直浸骨髓。

      可韩溪雨一点也不想动,曲着腿,环抱着膝盖,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枯草昏黄。

      她其实也不懂,为什么明明患有感情缺失症,却总能被刺激到。
      每一次,精准无比。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韩溪雨没有去碰。

      直到停止震动很久,她才后知后觉似的拿出手机,把未接电话划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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