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游戏开始前》鲸呆

20、第 20 章

　　十天后。

　　一道远光灯一道近光，一前一后打在地面上，两车中间系着拖车绳，正在赶夜路。

　　光线散射，落到方小瑜的脸上，只看到光洁一片。

　　她的伤基本好全，许是苏明照料的好，或是她体质优异，疤痕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因为白天是阴天，又到了夏季的尾巴，温度不算太烤人，视野也更好，他们便多开了一会儿，现在走夜路难免有些困乏。

　　这时，方小瑜注意到熟悉的与其他不同的指示牌，拿起对讲机：“看到服务区了。”

　　后面的苏明也看到了，指示牌上图标很多，看得出来这个服务区有点大。

　　果不其然，两车一拐进服务区，苏明就惊呆了。

　　他看到一个车队，足足八辆车，有大有小，前后用拖车绳或铁链相连，一下子子挪不开眼。

　　领头的房车有人看守，看到他们进来，示意他们停远一些。

　　中间的厢式货车有人在搬运，惊鸿一瞥全是桶和箱子。

　　未尾的客车整洁干净，也有改造后的痕迹：铁网、置物架、吊床……

　　中间五辆则是普通的轿车，有小轿，有SUV，也有越野。

　　车底时不时滑出两条腿，里面有人叼着小灯，拿着工具在给车做检修。

　　透明窗户偶尔窥见冒尖的购物车在奔走。

　　有人大快朵颐。

　　公共洗手间有人正在甩手上的水珠。

　　大家各做各的，没有过于警惕，没有过于关注，只是打量两眼就放过。

　　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苏明的眼睛仿佛不够用。

　　这这这，这不是他理想中的团队吗？！

　　这一开心，甚至忘了害怕，主动走到小白车前，隔着车门对方小瑜说：“我先四处看看。”

　　方小瑜也惊呆了，近大半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服务区。

　　加油站变大了，后面还有专门的仓库。

　　便利店有三层，每一层占地不小，目测跟小剧场有的拼，以后叫它购物中心。

　　药店、维修店也有两层。

　　休息区跟购物中心一样，也是三层高。

　　为了和以前遇到的微型、小型、中型服务区区分开，就叫它大型服务区。

　　听到苏明说要四处走走，方小瑜看看四周，除了车队还有散客，分布零散，大家互不干扰，虽然互相戒备，但气氛还算和谐，觉得安全暂时没问题，便点头随他去。

　　她将大公主放下车，让它也松快松快，自己则开始给车加油，保养，清点物资。

　　大公主下了车也没有乱跑，叼着绳子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帮忙递个东西，或是用背帮忙省把力气。

　　方小瑜忙完，不见苏明回来，于是锁好车门，带着大公主来到休息区，从一楼逛到三楼，在三楼偏一点的地方找到一间未使用过的干净房间住下。

　　她先给大公主清洗完毕后，留它在外面帮忙警戒，自己也哼着歌，洗去一身脏污和疲乏。

　　洗完换好衣服，又带着大公主悠闲地逛了一圈，回到休息区路过一楼时，听到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身子一顿，侧耳辨认，确实是苏明，好像在跟人分享一路遇到的事。

　　大公主也跟着停下，歪头看向那个房门，又看看她，抬了抬爪子。

　　“我们不打扰他。”方小瑜用气声说，带着大公主回到三楼的房间。

　　房里温度不高，窗户飘进丝丝凉风，盖一层薄被刚刚好。

　　陷进柔软的床被，她发出一声喟叹。

　　好舒服——

　　昼伏夜出的作息让她一时有些睡不着，便拿起手机又在刷看了无数遍的内容。

　　大公主也趴在床边，跟她一起看。

　　甚至仿佛看懂了剧情，每到一个情节小高峰，就会呜呜发表意见。

　　方小瑜没被剧情逗笑，却被大公主的反应逗笑，揉揉它的小脑袋。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特意看时间，她打起了哈欠，大公主也被传染了一样，跟着打起哈欠。

　　朦胧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方小瑜翻了个身，大公主站起身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新的动静，又重新趴回去。

　　仿佛只过了一分钟，一秒钟，再次睁开双眼，外面已经大亮。

　　迟钝片刻恍神，方小瑜爬起床，收拾完后带着大公主出门。

　　刚下到一楼，就看到苏明背着她们，在外面空地处和七八个人聊天，如鱼得水。

　　“医生，你帮忙看看，我这腿一到下雨天就开始疼……”

　　“还有我的这个偏头痛，有得治吗？”

　　“小苏哥哥，你读书是不是特别厉害，我姐姐说只有读书厉害的人才会学医。”

　　“苏明，想好没？你也看到了，大家很好相处的。”

　　……

　　苏明一个个回复，显得耐心十足。

　　“我看到有个药油还不错，晚些给您推拿推拿。”

　　“能治，针灸就能治，只是我主修的是西医，中医只旁听过几节课，没什么把握。”

　　“只要你认真学，也可以做到哦。”

　　“我还要跟我队长商量商量，你们准备在这儿停留多久？麻烦给我一点时间。……嗯嗯，谢谢。”

　　……

　　方小瑜眨眨眼，带着大公主悄悄退了回去，回到三楼房间。

　　过了一会儿，门外苏明轻轻敲门：“小瑜姐，醒了吗？”

　　门被打开。“有事？”

　　因为知道大公主在里面，苏明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

　　“小瑜姐，你还记得昨晚看到的那个车队吗？我已经跟他们都聊过了，队里有人开过公司，有人做过高管，有人学过汽修，还有老师，小孩……人虽多，但大多心思纯善，平时也互相守望，很好相处，也愿意接纳新人。你看我们要不要加入？”

　　方小瑜安静地等他说完，迎着对方期待的眼神，说：“我刚来的时候，有对夫妻告诉我，他们曾经也试图融入一个车队，但最后失败了。”

　　苏明听出了她的答案，呐呐说：“他们说的不一定全对。也许，也许只是一时运气不好。也许他们再坚持试一次，就遇到合适的团队了呢。人总归是向往集体的。”

　　方小瑜没有对他的话做出评价，而是反问道：“你呢？决定好跟他们走吗？”

　　“我——”苏明张张嘴，看到大公主的尾巴从门后露出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还没想好。”

　　方小瑜当做没有看到，点点头，说：“没事，想好了告诉我。”

　　“那我，我再想想。”苏明脑中纷杂的想法互相拉扯，糊里糊涂和她告别，神情恍惚地地走了。

　　方小瑜等人走远，带着大公主出了门。

　　昨晚精神不济，只按平时的清单匆匆将物资备齐，今天有时间，可以慢慢逛逛。

　　加油站和维修店可以不用去了，昨晚已经逛了一遍。

　　值得一提的是，专门用来放着燃油的仓库得借助升降叉车才能顺利从上方拿到燃油。维修店则跟中型服务区类似，就是场地更大，零部件更耐用，电器种类更多也更精致。她没客气，以旧换新，同时增加一部便携的热转印打印机。旧的有专门回收放置柜，自带清洁消毒。

　　今天重点逛药店和便利店。

　　她先去了药店。

　　第一层全是各种中成药和西药，第二层一半是各类疫苗，一半是适合动物用的药品。昨夜只逛了第一层，第二层还没来得及细看。

　　疫苗有专门的注射区，只要将选好疫苗放进去，胳膊伸进注射腔，消毒注射几秒钟就好。

　　她对照着疫苗说明细细查看，给自己和大公主注射了合适的疫苗，又对照人的用药清单给大公主准备一组相似的备用，比如健胃消化，止泻通便，感冒退烧，消炎止痛等等。

　　接着去购物中心。边走边吃边喂，一边解决了早餐，一边淘宝。

　　宠物窝、宠物盆、宠物粮、宠物玩具……

　　单是逛宠物类专区，就这也想要，那也难取舍，生生走不动路。

　　在方小瑜快乐淘宝时，苏明则在为来到这里的第一次重大抉择苦恼。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车队，人多，方小瑜可能得到更多能帮忙实现她想法的同伴，他也可以离狗更远，还能发挥所学，本以为是两全。可没想到她不仅没有组车队的想法，也不愿意加入某个车队中去。

　　她在他这儿扮演着引路人、姐姐、可靠队友、倔强朋友、怨种室友……几乎是亲人般的存在。就这样分开？这里分开，不像以往和朋友告别，随时买张票就能窜门，很有可能再也不见。

　　他不理解，车队有什么不好，怎么会有人不向往集体生活？

　　绳梯也是，大公主也是，为什么就不能听自己一次？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挤来挤去，直到有人推门进来打断苏明的思绪。

　　房门本身也没有上锁，他在学校时不同寝室的室友也经常这样窜门，所以心里只是惊讶一瞬就过去了，不解地问道：“刚哥，找我有事？”

　　刚哥就是车队里那个开过公司的，也是组建车队的负责人。

　　他先对不等同意就入内的事道歉：“我敲门没听到动静，还以为你不在里面，原来你在啊，没事吧。”

　　苏明听到后，第一反应是，想问题入神了，没听到前面的敲门声？

　　他也没有怀疑，况且只是一件小事，大大咧咧放过去：“不好意思没注意到，刚哥我找什么事？”

　　刚哥将怀里的一箱水放下，说：“还是那事，怎么样，你队长怎么说？愿意加入我们吗？”

　　苏明赫然：“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刚哥没觉得意外：“没事，我来一个是问问结果，二来是要跟你说，你文姐身体有些不适，我们打算在这个服务区多呆一段时间。”

　　苏明跟着方小瑜习惯了最多呆两天就走，以为刚哥说的也是两三天，正好也给他时间思考，便点点头：“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我现在过去看看？”

　　刚哥止住他：“不用，一点小毛病，头晕头疼什么的，休息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你也没怎么睡吧，好好休息，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便要出门。

　　苏明站起来送他，回来以后看到地上那箱水，心又偏了一厘。

　　方小瑜开开心心往车里又添置了一些东西，看到苏明过来，笑问：“想好了？”

　　苏明原本已经拿定的主意，又有些动摇，见她额头微汗，顺手递过去一瓶水：“你呢？如果跟着车队，平时还会有人聊天，你的那个想法，也有可能有更多的人帮忙。”

　　方小瑜接过来喝了半瓶，想了想，摇头说：“不了，人多心杂，而且本就是一次危险的尝试，我能给自己拿主意，但难以承受他人可能为此出意外的可能。”

　　“如果其他人有相似的想法，又不比绳梯加安全绳的办法更好，你可把绳梯的办法教给他们。”

　　“愿意试的试，不愿意就继续在公路上找生路，这样更稳妥。”

　　苏明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看大公主的方向：“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离开，而你也坚持一个人走？”

　　方小瑜眨眨眼：“你问的时候，答案不是已经出来了？”

　　苏明哑言，随后失笑：“其实早在一开始，分开就是必然，所以你一开始就说咱俩是临时队友。”

　　方小瑜：……没有啊，她哪有那么聪明，真有那智商，早拿到最高学府的毕业证书了好吧。可惜她只是个普通二本的渣渣。

　　但她见他似乎很悲伤的样子，也没有否认。

　　就让他这样认为吧，如果能让他好受一点的话。

　　好像无形让自己在他面前变得高深起来了。

　　感觉不错。

　　苏明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临别的礼物。”

　　这个笔记本方小瑜记过，经常见他在上面写写画画，比送她的那本记的东西要多更详尽。

　　学霸真可怕，没课本也能把知识内容从脑子里挖出来。

　　她接了过去，翻了几页，问：“都给我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明笑笑：“我留了照片，以后有人需要，蓝牙分享也方便，而且我还能再写一份出来。”

　　“你留着它吧，没必须浪费时间重写。把它完善，以后分享给更多需要它的人。想送我，把你手机里的照片传我就好。”方小瑜还了回去，同时提醒道，“维修店里面有便捷打印机，以后你遇到的每一个服务区里都可以留一份，这样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苏明一开始不想接，听到后面就接过来了：“嗯，我会努力完善它的。也许在途中还会遇到同行，到时候它只会更来越厚，你就等着吧。”

　　“我才不会后悔，又不打算当医生，而且给我我也不一定看得懂，头疼脑热的够用就行。”方小瑜哼一声，又说，“你到时候编成册子，顺便帮我在里面放一个寻人启示，照片你有吧。”

　　苏明一听便知说的是谁，毕竟跟她一起久了，有些事都听熟了。

　　他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方小瑜想了想，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剩下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把人拉到一边，小声地把观察到的“每个人眼里的公路是不一样的”以及相关“空间折叠”跟他说了。

　　苏明震惊她居然还有这样的小秘密瞒着自己，但现在告诉了自己，反而说明两人真的要告别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这个规则确实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至少新人没那么快发现，就像他就一直没注意到。

　　一起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眼里的公路跟她不一样！

　　瞒得这样深。

　　有点生气。

　　不过他转念一样，公路上肯定不乏聪慧者，有的还占先机，肯定知道的人不少。但想要观察到，需要一定的运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算她不说，凭他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

　　这一规则实属是把双面刃，万一有人心有歹意，嘶——难怪当初她没有和其他规则一样第一时间分享。

　　他默默消化规则内容，方小瑜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苏明回过神：“过两天吧，有人生病了，在这里会方便一点。”

　　方小瑜点点头，将对讲机留给他，说：“我准备出发了，就此告别吧。”

　　苏明：“……好。祝你心想事成，一路保重。”

　　方小瑜：“哈哈，你也是，心想事成，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