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赛博精神病院》柠檬沙拉

25、第 25 章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赵安夏的光枪被藤条勾起，飞出五米开外。

　　手里的匕首……刺不动？

　　见赵安夏愣住，杨倩云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凑到赵安夏耳边，轻声道：“学姐，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神。”

　　什么究极中二病。赵安夏暗骂，但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她要死了吗？

　　这次好像有点活该，拖累了乐正旻，或许还有更多的人。

　　杨倩云的藤条化作两只枯槁的手，折断了赵安夏的脖子。

　　好痛。
　　眼前的逐渐陷入黑暗。

　　赵安夏看着杨倩云的脸，意识渐渐模糊。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在哭？
　　明明你赢了，却为什么那么悲伤？

　　“赵安夏，醒醒。”

　　谁在叫她？

　　已经到天堂了吗？

　　为什么声音这么熟悉。

　　“赵安夏。”

　　“啪嗒——”一滴雨落在赵安夏正要睁开的眼皮上。

　　是谁？白色头发？
　　赵安夏坐起身，险些和少年来了个头碰头。

　　少年裂开嘴，露出满口鲨鱼牙，“你居然还活着？”

　　我居然还活着？那可太好了。
　　赵安夏惊喜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抬眸，趁少年不注意时猛地扑上前扼住他的喉咙，“你和杨倩云说了什么？”
　　“杨倩云？你是说那个女孩吗？”

　　赵安夏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楼顶天台上，有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走向边缘。

　　“啊呀，看来有人需要帮助。”少年拍开赵安夏的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回见。”

　　*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成了赵安夏醒来后最先思索的问题。

　　现在……是真实世界的吧？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赵安夏打量四周，是异客组酒吧的秘密包间。

　　“你还好吧？总算醒了。”调酒师半蹲在赵安夏床头，打了个呵欠。

　　“乐前辈呢？”

　　“喏。”调酒师努努嘴。

　　乐正旻正坐在靠墙放置的办公桌旁，聚精会神地查看电脑屏幕。

　　不对。
　　按照被藤条钉在墙上的伤势，乐正旻现在怎么会一点伤痕都没有？

　　赵安夏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问道：“前辈，刚才发生了什么？”

　　乐正旻没有说话，而是招手示意赵安夏过去。

　　调酒师黑进那条街的监控，勉强作为这次任务的记录画面。
　　赵安夏、乐正旻还有杨倩云，像三个刚放学的小学生在街上玩“你逃我追”的游戏，杨倩云边跑边挥舞双臂，动作很夸张，但路人除了有些诧异地躲开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那可是长柄镰刀，就算只是拿把剪刀在街上乱戳，都该有人惊呼着散开然后通知联邦警察才对。

　　可画面里，其他人似乎看不见杨倩云手里的东西，也看不见赵安夏和乐正旻手里的光枪。

　　“在游戏世界里，我们死了。”乐正旻说，“但杨倩云没有用异能把两个世界连通，所以我们还活着。”

　　“会不会她本来就没有连通两个世界的能力，她的异能只是让人陷入和她共通的幻觉？”调酒师道。
　　“也有这种可能。”乐正旻摩挲着下巴，“我们现在对‘第三世界’了解不多。”

　　“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监控到我和安夏晕倒过后就没有了，像被人动了手脚。”乐正旻敲击键盘，切换出一条当地新闻的页面，“这上面倒是有提到，‘新奥林匹斯城第二中学学生疑学习压力太大，跳楼未遂’。”

　　调酒师抱着双臂，眉头渐渐聚到一起：“一个中级异能者，怎么看上去还不大好处理的样子？”
　　“不只是杨倩云，”乐正旻摇头，“我怀疑还有更高级别的异能者在帮她。”

　　调酒师转向坐在床边的赵安夏，问道：“新人，你怎么看？”

　　“我……之前见过这样的画面。”赵安夏张嘴，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不止声音，她整个人都在发颤。是无法遏制的兴奋。“对，小花！小花也是这样，我能看见，但监控画面上没有！”

　　“安夏，你在说什么？”

　　“医院的人！他们找了和杨倩云同样能力的异能者，为了骗我！为了他们的实验数据！”赵安夏有些亢奋，恨不得原地跳起来。“我没有妄想症！我没有！”

　　喊着喊着，赵安夏的声音又渐渐弱了下去。

　　就算她此刻的猜想是真的又怎样？小花的事解释清楚了，其他的呢？那个荒唐至极的崩坏了的百年后，要怎么解释？
　　她好像做题的学生，在核对答案的时候发现某一行和标准答案相似就激动不已，回过头才突然意识到从第一步就解错了，那相似的一行只是碰巧。

　　要把这些心路历程记在日记里，它们说明她对自己恢复正常的渴望……至少说明她还不至于打算麻木地和妄想症共存下去，这就是进步。赵安夏心道。

　　“我有病？我没病？”赵安夏自言自语，双目无神地抱着自己的头，“不对呀，万一现在的乐前辈也是幻觉怎么办？真正的乐前辈已经死了吧？我明明看到她被藤条贯穿，我太痛苦了，所以妄想她还活着……”
　　“赵安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乐正旻头一次见赵安夏忽然神叨叨的模样，有些惊讶。她把手伸到赵安夏眼前晃了晃，赵安夏仍然陷在自己混乱的话语中，没有反应。

　　心中悬而未决的谜题堆杂在一起，渐渐发酵，变成一团烫人的火球窜上脑海。
　　头好热。
　　赵安夏揪着自己的头发往两边拉。
　　痛，但是凉快一点了。
　　情绪总是这么激动，很不利于思考。
　　“乐前辈死了，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同情一个异能者……也不对，我脖子断了，所以我也死了，但我现在没死……那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安夏，别拽头发，你不疼吗？”乐正旻上前想抓住赵安夏的手，反倒差点被掀翻在地。赵安夏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像是随时要撞墙自尽的样子。“我天，她力气真大……雪诺，别笑了，过来帮忙！”
　　调酒师被乐正旻踹了一脚，总算上前帮她一起把赵安夏按住。

　　“安夏，你冷静一下……你没有病，这次不是什么妄想，是杨倩云的异能而已。我和你一样看到了那些东西……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你不也没事吗？我们都很好……”
　　“一次任务失败而已，这很正常，我们重来一次就好了，肯定能解决的，嗯？”
　　乐正旻死死搂住赵安夏，直到她停下挣扎，不再拼命扯自己的头发。

　　乐正旻的怀抱柔软而温暖，勒得有些紧，足够把赵安夏从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出来。

　　赵安夏看着乐正旻有些慌张的脸，喘着粗气，渐渐放松身体，舒坦地笑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激素水平升降导致的意外，她很好。

　　在那个2297年的幻觉里，她就已经决定好要怎样面对之后的事了，不是吗？
　　大不了每次醒来再重新适应和学习新世界的东西。
　　只要她的意识还存在，就凭借自己感知到的去认真生活就好了，总是怀疑和懊恼，没完没了的，改变不了什么还徒增痛苦。

　　赵安夏做了个深呼吸，把自己的“靠直觉活着”理论刻入脑海。她有时候会忘，所以需要经常复习。

　　“谢谢你，乐前辈。”赵安夏把脸在乐正旻的臂弯蹭了蹭，很认真地道。“我没事了。”

　　调酒师在一旁插嘴：“那我呢？”

　　“……谢。”直觉告诉赵安夏，她并不想向这个总是摆张臭脸还阴阳怪气的家伙道谢，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史蒂芬像堵墙一样立在门口，和乐正旻点头示意过后往旁让开一步。
　　沈柏溪斜靠在门框上，笑得像只优雅的狐狸。

　　“组长。”“组长，你怎么来了？”

　　“想知道自己的‘妄想症’是怎么回事吗？”沈柏溪没有带称呼，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对赵安夏说话。

　　*

　　周围寂静无声，冷得厉害。

　　李子川动了动手腕，听到“哗啦”的铁链作响。

　　浑身上下都疼，尤其膝关节，实在受不了这样低温又潮湿的地方。

　　“李医生，对这里熟悉吗？”

　　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的，李子川靠着唯一能活动的脖子转动，得以四处打量，但无论哪个方位都是一片黑。

　　“准备好承认你的错误了吗？”

　　“你是……刘医生？”

　　“年轻就是好，听力和记忆力都不错，哈哈哈……”刘医生的声音沙哑了很多，像喉咙里有没能清干净的痰，“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让你多舒服了一段时间，否则你早该被审讯了。”
　　“越早把你的罪行陈述清楚，就能越早离开这里。”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实验室的数据优化还没有做完，如果您玩够了，可以放我回去上班了吗？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向院长举报您非法监禁。”李子川闭上眼，把刘医生的话回敬过去。“时光机是联邦重点关注的工程项目，如果研发进程耽误了，您也不好解释。”

　　“李子川，你是个擅长装傻的聪明人。”刘医生冷笑，“那好吧，如你所愿，我们直接进入正题——那个妄想症患者纵火，有你的帮助吧？”

　　“……”

　　“不说话？你是在期待她到这里把你救出去吗？哈哈哈……没想到我们的李研究员，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在同一个坑摔倒两次还是死性不改啊……”

　　闻言，李子川手臂一缩，又带出铁链的声响。
　　他低头咬着唇没有吭声。他不知道刘医生对他了解到什么程度，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被戳到了痛处。
　　保持冷静……

　　*

　　酒吧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但门口依旧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不断。

　　异客组位于新奥林匹斯城的成员全员集合，人比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还要拥挤，场面颇为壮观。

　　“组长终于要和他们干仗了，普天同庆！”
　　“是啊是啊，我等得花都快谢了——你知道看悬疑剧那种感觉不？明明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但就是找不着证据，可憋屈死我了！”

　　“可他们要是找了联邦的军队帮忙，咱们岂不是很吃亏？”
　　“不可能的，联邦根本不知道咱们为什么打，真相被爆出来之前，这只能算企业家和私立医院的利益纠纷，咱们是组长花钱找的雇佣兵，可不是什么非法武装！”

　　“听说不是组长主动的，是那边先挑事？”
　　“也不是那边挑事，是咱的人到他们的地盘去，被怀疑有不良动机……”

　　成员们口中讨论的主角赵安夏站在一旁，死盯着自己脚尖，颇有些良心不安。

　　十二小时前，沈柏溪对她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亲自问问那些人吧，如果他们再撒谎，就用枪抵着他们的下巴再问一次”。

　　太酷了。赵安夏那时望着女人鲜艳的唇瓣，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解决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足够的武力值和金钱。

　　“啪嚓——”玻璃瓶落到地上，把赵安夏拉回眼前。成员们兴奋过头，调酒师皱着眉头维持秩序，让他们不要表现得像一群没有素质的暴力狂。

　　“咱们是见不得人的，大风车医院的研究也是见不得人的，但是明面上，组长和他们院长都是正经企业家，”乐正旻耐心对赵安夏解释异客组和大风车医院的纠葛。“自从组里成员跟踪异能者查到大风车医院过后，咱们不仅开始被联邦警察大范围通缉，组长手下的白道生意也屡屡被截，活动经费缩减不少……”
　　“明白。”是多方面的敌人。
　　“所以加油吧年轻人，这是你们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乐正旻猛拍赵安夏后背，像是已经喝多了。

　　“飞行器会开了吗？”沈柏溪坐到两人身边，问。
　　“会。”赵安夏被乐正旻带得无比自信，一点心虚都没有地回答道。
　　沈柏溪送她的飞行器比妄想里见过的东西结构更加简单。

　　“那好，明天你和阿旻一起，带一队人去这里。”沈柏溪嵌了钻的长指甲敲在后方的联邦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