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太阳》过白水

12、第十二课人造太阳

　　聚会回家后第二天，林真妈妈便拉着许音生一起吃饭说：“乐乐回来这么久了，阿姨都没好好看你。刚好林真也在家，你俩也好久没见了，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
　　许音生家就在林真家楼下，也没什么好看的。许音生知道其实是林真妈想让她给林真介绍女朋友，他都28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两个人在楼下散步，双方家长在楼上谈天说地。
　　许音生笑着问他：“都28了，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林真语气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来者不拒?”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了，又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大二那件事才这样的，不过你也不能因为那种男的而委屈自己。”
　　大二的时候，许音生被一个男生当众表白。许音生虽长得不错，有不少人喜欢她，但很少有人追求，也很少有人向她表白，所以缺乏拒绝人的经验。当时许音生双手捂着嘴，眼角泛有光，别人都以为她是感动的，但只有许音生自己知道自己是在打哈欠。不好当众拂了那个男生的面子，当众答应了他，但私下也与他说清楚了。可那个男主却觉得丢了面子，到处散播许音生的谣言。许音生人缘好，很快就有很多女生帮忙群谣，但这件事仍给她很大的影响。
　　许音生仍旧笑着说：“我又没委屈自己。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那个时候还是有好感的。”
　　没什么好感的，在对方苗头刚起时就旁敲侧击，让对方认为对自己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别的什么。
　　林真试图将话题岔开，问：“你昨天高中聚会怎么样?”
　　“就那样，和我想得无聊。”
　　“没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事?”
　　“没有…”说完，脑海中浮现出李纯的身影。
　　许音生觉得她真是单纯。其实自己根本没记住她的生日，
　　只不过是有一个备忘录，里面记载了高中所有同学的生日和兴趣爱好，又花了点时间翻了一下她的所有社交平台，决定买这个。昂贵，但因为从小从父母口中听腻了钱，许音生的物欲很低，她并不在意钱。
　　许音生一边走到秋千，坐下，一边说：“还是说说你吧。不然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给阿姨交代。”
　　林真相当自然地走到秋千后，熟练地摇秋千，说：“你怕什么?你不是最会做表面功夫了吗?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对啊，只有你看得出。”
　　“说明我不是外人。”
　　“你当然不是外人，你是知道我真面目，我想弄死的人。”
　　说完，许音生又把话题给拉回来，
　　“你这个年纪还没谈恋爱，不会是喜欢我吧?”
　　林真脸红了一点，没说话。
　　许音生又猜：“不会是喜欢男的吧?”
　　林真还是没说话，红温褪去了。
　　许音生向后躺去，仰头望向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解安怎么样?”
　　林真整个人红透了。
　　像个番茄一样。许音生在心里暗忖。
　　“你怎么知道她?我妈告诉你的?！”
　　“没有，我猜的。”
　　许音生知道林真之前有段时间成绩下降，听林真妈妈说是因为一个女生。当天许父就提醒她，不要不学好，学林真早恋，自己拼死拼活是要她好好读书，而不是搞别的。许音生是不相信林真早恋的，他跟个炸弹一样，女生一点就怎么可能早恋。
　　“对她印象还挺深的。很漂亮，像天使一样。”而且高三的时候她还染了个白发，想让人不记住她都难。
　　“就是天使。”林真反驳。
　　许音主没理他，从秋千上下来，说：“喜欢就去追。”又说：“等会吃完饭帮我拿快递。”
　　林真跟在她身后，小声抗议：“怎么跟仆人似的?”
　　许音生反问：“难道不是吗?”林真认命地点头，
　　“是——”回到宝庆后第二个星期许音生便和徐风分手。
　　徐风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问：“是因为我上次提结婚吗?”
　　“不……”
　　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要是你还不想结婚，我可以等的！”
　　许着生看着他，认真地说：“就算结婚，我大概率是不会要孩子的。”
　　“没事，我也不喜欢小孩。”
　　“可你父母呢?你们家那么大的家产谁来继承?”
　　“我……”
　　许音生没给他讲话的机会：“徐风，你才25岁，还年轻，你可以回帝都，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重新当回你的少爷。”
　　说完，踮起脚尖，捧起他的脸，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哄道：“乖，听话。”
　　徐风的眼里含着泪水，猛地抱住许音生。许音生的手僵在半空中，没有动。
　　人造太阳这种低劣产品，就该将它封存在箱底，永不出世。
　　大概是聚会结束后的半年后，周延调到许音生所在的单位。
　　许青生不明白周延为何从隔壁市调来宝庆这个二、三线小城市。
　　他调来的那天，领导拉着他向所人有人介绍。
　　周延原本是想和许音生装作不认识的，因为他知道许音生会懒得解释她与周延的关系。但周延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朝她眨眼，周延实在是太想她了。
　　事后，领导将许音生拉到一旁，说，希望许音生能多带带周延，周延有什么不懂得可以帮帮他。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周延就交给她负责了。
　　许音生回到工位上坐下，想，自己平时是不是装得太过了，总让人觉得自己脾气很好呢？
　　中午和曾美一起在单位食堂吃饭时，曾美问：“‘弥勒佛’叫你出去干嘛？”
　　“弥勒佛”是许音生的领导，长得白白净净，丰腴肥硕，笑起来眼睛时常眯成一条缝，极似弥勒佛。
　　许音生扒了两口饭，回道：“没什么，就让我多关照一下新同事。”
　　曾美替她抱不平， “怎么每个新同事都要你关照呢？！”
　　许音生看向她的眼睛微笑，不说话，低头吃饭。其实曾美当时也是新同事，交由许音生负责后才慢慢熟络起来的。
　　所幸周延不笨，上手很快，倒不用许音生费多少心思来教他。
　　一天下班，周延问她：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许音生本想拒绝，又听到对方委屈地说： “我都预约了，许女侠赏个脸吧。”
　　许音生想了想答应了，就算是奖励自己这段时间努力工作。
　　周延预约的是当地一家有名的湘菜馆，点的菜也都是许音生爱吃的。
　　吃完饭后，周延又说要送许音生回家，实在是难情难却，许音生只好答应。
　　送到许音生家楼下时，许音生对他说了声再见就往楼上走去。周延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那明天见。”久久不愿离去。
　　回到家后，许音生大喊：“小猫！小猫！”
　　小猫是许音生捡回来的流浪猫，长得丑，断了一只耳，瞎了一只眼，还不亲近人，时常猫着腰、防范着。此时的它成了一只珠圆玉润的肥猫，窝在沙发上，听到声音了瞥一眼，又窝了回去，便无动静了。
　　许音生走到沙发前坐下，抱起小猫，小心翼翼地蹭着它，轻声道歉：“小猫，对不起啊。今天他请我吃饭，所以才回来晚了。”
　　小猫没有理她。
　　她又低声倾诉：“怎么办，小猫？我好像有点喜欢他，高中的时候就有点喜欢他，他真的像太阳一样温暖，但我知道他是我的同类。小猫，怎么办啊？同类是不能在一起的。”
　　许音生捧着小猫的头，强迫它看着自己，又问一遍：“怎么办啊？”
　　小猫起初没理她，过了一会才“喵”一声，接着从她的手中挣扎开来，跳到沙发的另一边窝着。
　　许音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初是微笑，后来轻笑出声，接着癫狂地哈哈大笑，笑得她肚子疼，只好弯着腰，捂着肚子大笑。
　　电话响了。
　　许音生停止笑，接起电话，“喂，您好！”
　　“乐乐，是我。”许音生听出来这是她在重庆工作时的室友谢长游的声音。
　　“阿游！”许音生笑着轻唤她的名字，
　　谢长游也笑了，“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想告诉你，以后逢年过节不要给我寄礼物了。还有今年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你搬家了吗？”
　　“不是，我把房子卖了。我爸妈死了。今后我要四海为家了，游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许音生还没想到说什么，对方就已经挂了电话。
　　许音生又给妈妈打电话。
　　“喂，妈！”
　　“乐乐啊。”
　　“妈，我跟你说个事，我搬家了，之后你给我寄东西不要寄到我原先的地方了。”
　　“那你把新家地址发给我啊。”
　　“现在住酒店呢，还没想好搬去哪，到时候再发给你。”
　　手机被许父夺过，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 “乐乐，你是不是和徐风分手了？”
　　许音生愣了一下，随即“嗯”一声。
　　“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分手呢？你都二十八了，你要是还不结婚、生子，将来谁给你养老？我和你妈吗？等你老了，我和你妈早死八百年了！”
　　许音生没有应答，反问：“爸，前几天给你卡里打了几千，你收到没？”
　　那边安静了一会，过了好一会才放轻了语气回：“收到了。乐乐啊，我跟你说了好几遍了，不要给我和你妈打钱了，我们有，再不济也能把房卖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山城物价又高，你把钱留给自己，给自己买点好的吃，也学别的姑娘一样多买点衣服、首饰打扮打扮自己……”
　　挂断电话后，许音长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直直地转身向沙发倒去。
　　五、六秒后，许音生又自己站起来去给小猫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