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现在时 ...
-
春末，沙尘随风肆虐，千里黄云。
广安启动了城内内循环系统，将散漫萧索的黄埃阻挡在城外。
顾佛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骂骂咧咧地去参加了第一季度总统府会议。坐在看不见窗外景色的空列上平添心慌——黑云城自内日被总统府接管后便宛如铁板一块，无从下手。他与晋闻道身份特殊，无法亲自去往打探情况。其余心腹能力不足，更担心他们有去无回。于是在编瞎话上做足了功夫，预演都预演了许多次，生怕在某些问题的回答时出现纰漏。
然而，会上令人意外地和平，完全没有提到魏茯苓与黑云城，仅交流了拓荒法的试点铺开情况：武阳一马当先，已找寻到两个百年前的人类城市遗址，正着手清理并研讨重建可能性。
顾城主听得昏昏欲睡，在会议进入尾声的时候，果断启动第二套方案，反守为攻，向会议提出：2月向裁决官审判庭递交的饶鹰的罪证，要求严惩叛城者，至今没有答复。
文介石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如此很好，广安当属法律与规则的先驱实践者。难得顾城主如此重视，我们便要择个良辰吉日，好好开一场审判庭。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桩案要断——”
“——我们请魏城主上来。”
魏城主不是在我那儿吗？顾佛禹紧紧盯着入口。
只见裁决官们押上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人——赫然是两月不见的魏悬视。他身着总统府重案犯的白色囚服，隐隐透出血色来，脖子里扣着银白色的环，脚上带着锁链。
文介石慢悠悠地开口：“魏悬视，谋杀黑云城前城主魏茯苓，当诛。”
顾佛禹压住了自己想站起身的冲动，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案？魏茯苓不老早撤职了？谁知道他去哪儿了？证人何在？”
自会议的半扇形座位后方站起来一老人，刚站起来，就眼泪鼻涕一把流出来，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儿茯苓，就是死于他手，他二人自幼不和。魏悬视自接任城主之位以来，对我儿百般折辱，终于有一天，我儿意图逃出黑云，他见事情即将败露，竟是……竟是痛下杀手啊！”
老人颤抖着呈递出一件城主制服样式的血衣，上绣有茯苓与白芷的浅银色花纹，有裁决官接过，送到文介石眼前。
文介石接过，仔细辨认了一番，沉声道：“这确实是前城主魏茯苓的城主制服，总统府统一裁制的。”
众人哗然。
“魏茯苓死了？”
“怎么会？我年前还见过他的。”
“魏然的唯一一个儿子啊！他总不会咒自己儿子死吧！”
顾佛禹用力闭眼，心中直骂后面这批城主蠢货！蠢货！蠢货！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之人，那血衣分明是魏茯苓当初脱下来给晋闻道扎绑左肩的！魏然……魏然……他又怎么不会！又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此时方才意识到，中计了，心下大叫。而事到如今，要么魏悬视伏诛，要么魏茯苓现身，已落入进退两难之地！是这老狐狸，这老不死的狐狸布下的局！
文介石转向魏悬视的方向：“你可认罪？”
魏悬视不答。他身后的裁决官上前一步对着他的膝弯踹出重脚！魏悬视匍在地上，双手撑着想站起来，又被狠踹了一脚，跪倒在地上。
顾佛禹开口制止道：“尚未审判，不可定罪。他现在还是黑云城城主，还是需要以礼相待。不然人以为我们总统府议会还如刚建立时一般靠拳头说话呢。”
文介石道：“那是自然，那我们必然要好好开一场审判庭，公开审判两位叛城者。你说是吧？广安城主。”他眼中寒光一闪，“就由你来定个日子？”
顾佛禹咬碎了一口银牙，这是要让他决定是一并轻轻地拿起，轻轻地放下，还是重重地拿起，狠狠地摔下了。他大脑光速运转，为什么他们这么要保下饶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如我们等着所有的案子，到年末一起，好好开一场。也省得大家天南海北地来回赶路。”
文介石点头，笑容和煦：“顾城主说得是，多体谅咱呢。”
顾佛禹脸都笑僵了：“哪里哪里……为重建蓝星秩序，吾辈义不容辞。”
文介石：“裁决审判制度自有他的优势在此。”
顾佛禹：“对对对……”
文介石：“垦荒法也自有他的优势，只是需要时间验证。”
顾佛禹：“……”
回程的空列上，他一想到今天憋屈的开会，忍不住在空无一人、高端大气的城主专属车厢里大喊大叫：“啊！！！！！！！”
服务员端着他索要的咖啡，罚站一样地站在车厢连接处，根本不敢进去。
顾佛禹大吼：“啊！！！！！！！！！”余光瞥见有人站在那里，突然披上文明人面具，细声细气地：“你站在那儿干嘛？进来啊，再不进来咖啡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服务员放下咖啡，玩命一般地跑了。
顾佛禹继续大叫：“啊——啊——啊——啊——啊——！！！！！！！！！！”
如此喊了一路，好算把心中的郁气全倒了个干净。
下车时又笑容明亮春风满面，可谓是变脸如翻书，只留下普通舱一群体验奇差的乘客面面相觑——其中倒也有为了与民同乐人设，坚决不使用特权车厢的大总统文介石，以及他的一班心爱悍将，也不知道他们混在里面是要去做什么。
·
5月雾期接着沙暴期而来，天空仿佛被某种厚实材料凝结的薄膜覆盖，每天直至中午才能彻底揭开，漏下一丝天光来。
房间里温度舒适，晋榕早上起床洗完澡出来身上还有些潮，擦得半干不干就要伸手去拿他那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半长不长的头发在扭动的过程中甩出一线小水珠。被站在浴室门口的顾佛禹一把拦住，“哎，你急什么，谁撵你走了？”，拉着他又在烘风口站了一会儿。
全身镜中映出了他们两人的影子，顾佛禹把他圈在怀里，突然紧绷腹部，表演孔雀开屏。晋榕笑出声来，拿拳头去捶他：“收收味儿。”
直到两人身上都给烘暖了、发根儿都干了，他才抓过衬衫来给晋榕一粒一粒扣上。
晋榕嘟囔道：“我又得从侧门进去了。”药品流通处的人流只比交易市场少那么一点，但凡他踩点到基本就与正门无缘了。为了不走侧面绕大远路，他已保持了整整半月提前一小时到岗。顾佛禹配合他的作息，早睡一小时，早起俩小时。
顾佛禹：“我让人给你再开个门。”
晋榕：“你不如安排个空列专线，就从我们门口到二楼。”
顾佛禹：“正有此意。”
晋榕吓得连连摆手，“我瞎说的，你别真干啊。”他实在是有点害怕闪亮登场的感觉。
最开始顾佛禹开着城主专属的无敌炫彩悬浮车直接停在二楼窗外接他，楼下所有人都仰望着那辆橙红粉黄配色还发出动感音乐的车，晋榕站在接驳平台都不敢往下看，真想闭眼往下跳。靠他据理力争，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低调上班的机会，不想再被破坏了。
“我这儿的活正进行到关键阶段呢。”他抬手搓搓顾佛禹的帅脸出门了。
晋榕强行二次进化后，损伤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痊愈的。本应该是修养至少半年起步，但目前是已规律上班一月有余，短期目标是带领他手下的两个药剂师完善三次进化液的补充稳定剂。
着实是事急从权，事出有因——顾佛禹上月会后迅速行动，要求吴噙霜管理的数据部门调取第一季度关于三次进化的数据监测报告。果不其然发现三次进化死亡的人数与提交的能力报告均出现了指数级的增长，将所有数据涉及人数调取出来核算，发现远超黑云城散发出的进化液的数量。为此特地又与魏茯苓确认：黑云城先前所制的三次仅发了精挑细选的数千人，而且无一例死亡——毕竟是晋榕做出来的。
那就是有人，在黑云城之后，依旧在尝试制作，并且无差别发放。顾佛禹长叹一口气，感叹这和人体实验有什么区别。故而晋榕主动提出要去继续完善他在黑云城捣鼓的三次进化液的补充稳定剂，一旦进化过程出现问题，及时补打至少可以保证生命安全。
顾大城主依依不舍地送老婆出了内门，正准备打开光脑看今天的任务——下一刻，他的唯一特急呼叫响了起来，晋榕虚弱的声音凭空响起：“这雾…咳咳……”
几分钟前还好好一人呢。
顾佛禹听这声音听得魂飞破散，拔腿往外冲，十几秒就到了大门口。
钛金大门刚刚合上，通风换气消杀系统的灯圈依次亮起，晋榕正右手拿衬衫的立领掩着口鼻，左手扶着墙往回走，瞟见他来了，再也撑不住般往地下倒去，被顾佛禹及时接在怀里，吃力地呼吸，边说边忍不住地咳嗽： “关、关掉咳咳咳……城内的循环系统咳咳！雾、雾有问题……”
他咳得如风中落叶般全身都在颤抖，感觉整个肺都要破体而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现在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