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升》陈年去旧

32、第 32 章

　　安德里和雁川那边倒是风平浪静，在他们负责的那块地方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物。
　　就在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雁川的轮椅撞到了一颗粉色的巴掌大的球，他弯腰将那颗球捡了起来。
　　一道甜甜的小女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姐，那个是我的。”
　　两人闻声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长得冰雪可爱。
　　雁川笑着把球递了上去。
　　小姑娘道谢后跑开。
　　安德里看着她们离开，微微有些遗憾和不解：“为什么年安要把咱们两个大男人安排在一组？遇到小姑娘都不敢搭话，生怕被认出来。”
　　“可能是怕你和纳德利芙在一组拌嘴。”
　　“…哦。”
　　雁川理了理毯子说：“先回去吧。”
　　安德里想了想，也是，都转了这么久了，也没发现什么，他们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站在墙后偷偷看着他们的小女孩。
　　其中一个小女孩说：“她们的声音好奇怪啊。”
　　另一个小女孩说：“听起来和妈妈她们不像，不好听。”
　　“小小，她们不给我们叫妈妈。”
　　小小撇着嘴，好像是要哭了，她抓着小女孩的衣袖说：“可是，妈妈现在不在啊，为什么还是不能叫？她明明就是妈妈啊，小草，她就是我妈妈啊。”
　　小草比小小大一点，看着她，替她擦眼泪说：“别哭了，我们回去吧。”
　　小小抓着她说：“妈妈呢？”
　　小草没再纠正她的称呼说：“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回去等她好不好？”
　　“嗯。”
　　回到民宿的几人聚在一起，分享今日打探到的所有信息。
　　祁年安皱眉：“被关在房间里的小男孩们？”
　　“是。”尹菲点头，“而且从谈话里推测他们不仅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而且可能遭受过毒打。”
　　祁年安手指一颤，随即说：“你们还有力气吗？”
　　安德里抖着腿，笑着说：“你太小看我们了，那肯定是有力气的！”
　　雁川说：“我们遇到了两个小女孩。”
　　被雁川这么一说，安德里也想起来了，说：“还是两个长得很像的小女孩，应该是双胞胎。”然后把那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祁年安点头，说：“现在凯撒城的情况就是任何成年男性都没有，男孩被关起来，女孩应该也是被关起来，只不过比男孩好上一点，至少没有被虐待。”
　　“为什么呢？”尹菲有些难以理解，她问：“这群孩子应该是她们亲生的，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张静夜说：“神庙底下有一堆成年男性骸骨，可能是来自凯撒城的男性。”
　　安德里有些不理解，“神庙变成墓园了？这是什么情况？”
　　祁年安摇头说：“线索太少，今天就先到这儿，休息吧。”
　　祁年安看了一眼他们，想着从早上走了两小时到了凯撒城，然后休息了一小会儿好像连午饭也没吃，就开始到城中探查。
　　祁年安拿出五张钱币给尹菲说：“去买点清淡的饭菜回来吧。”
　　“好的。”
　　安德里弱弱抬手道：“我想吃辣的。”
　　纳德利芙：“滚。”
　　“……”
　　安德里坐在沙发上指着纳德利芙说：“我回去就跟爷爷告状。”
　　纳德利芙垂下眼，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去呗，不拦你。”
　　祁年安拿着房间里的装饰物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摆在阳台上的那面手鼓。
　　眸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尹菲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篮苹果，每个只有掌心大小，但是红彤彤的，很水灵。
　　安德里问：“哪来的？”
　　尹菲皱眉，说：“米桑雅送来的。”
　　“那是谁？”安德里问。
　　“一个红头发的漂亮女omega。”
　　安德里看着说话的纳德利芙，有些惊讶：“你……”
　　纳德利芙直接打断他，说：“没有，吃你的饭。”
　　安德里拿着肉包子咬了一口：“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很不对劲啊。”
　　“你脑子里全是废料，能说出什么好话？”
　　“切~”
　　祁年安说：“苹果放着别吃。”
　　来历不明的东西要留个心眼，他们又不是白痴。
　　几人快速解决完晚饭，收拾了一下就去睡觉。。
　　祁年安去小厨房接了杯冷水喝下去，今晚不能睡得太沉，所以他也就没吃药。
　　凌晨三点。
　　咔嚓——
　　门被轻轻推开。
　　祁年安和雁川同时睁开眼睛。
　　听脚步声只有五个人。
　　在来人靠近的一瞬间，祁年安和雁川出手敏捷迅速，眨眼间便将五人放倒，屋内的几人立刻出来开灯。
　　尹菲看见地上的人，一愣：“米桑雅？”
　　“你骗我！”米桑雅捂着酸痛的膝盖，目光通红的看着尹菲说：“你在骗我，你不是来自米尔吉斯，你也不叫贝娜！”
　　尹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说：“我叫尹菲。”
　　她顿了顿，觉得现在隐瞒什么也没意思了，于是又说：“我们来自首都星纳维基地。”
　　米桑雅颓然一笑：“你们都来自首都星？”
　　纳德利芙点头。
　　米桑雅喃喃自语：“这颗被遗忘的黄沙星球有什么好来的啊？”
　　祁年安手里拿着一颗苹果在眼前看着：“不来怎么知道凯撒城变成了这样。”
　　“呵。”
　　祁年安说：“本来想着今天再去找你们打探一下，现在也不用了，你直接说吧。”
　　嘭——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窗户就被人用石头砸开，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月光洒在上面，像一条银光闪闪的碎钻白练。
　　安德里靠近窗口往下面看了一眼，底下全是人。
　　她们穿着神圣的衣袍，却手拿镰刀，在曾经与神明最近的地方，想要创造杀戮。
　　她们奋力高喊：“放开她们，滚出这里！”
　　无数的石块从窗口飞进，砸在地上，奏出沉闷又杂乱的乐章，敲击在他们的心上，不重却余音绕梁。
　　暴乱越来越厉害。
　　祁年安他们带着米桑雅她们往楼下走与人群对峙时，将五个人推向她们，说：“无差别的石块攻击也不怕砸到她们。”
　　为首的就是那时候跟在祁年安他们身后的依兰沙，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高声喊道：“你们滚出凯撒城，快滚！”
　　她身后的人受她鼓舞，齐声高喊：“滚出去！”
　　祁年安觉得现在说话就是白费口舌，直接朝着天上开了一枪。
　　嘭——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队员们看着队长手上的枪，问都不用问了，肯定又是从飞船上顺的。
　　祁年安淡淡说道：“都闭嘴，吵死了。”
　　有人不信这群从首都星来的人会真的开枪，于是大着胆子，抖着声音道：“回你们的首都星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祁年安冷淡到没有感情的声音说：“西部星球隶属于赫利厄尔，我们是纳维基地总教官兼军部上将袁将军派来的，你们如此胡搅蛮缠，是想造反吗？”
　　祁年安话音落地，无人说话，空气一度滞凝。
　　于是一声很轻的笑声，在这种环境里显得尤为突兀。
　　“什么首都星，什么教官将军，全都是人渣败类！”
　　米桑雅站起身，因为疼痛踉跄了一下，甩开塔黛想要扶住她的手，直直的看向祁年安：“西部星球的女人身处苦难当中，首都星不闻不问，在我们快要绝望时，这里的所有人和驻军依旧冷漠！他们和那群恶心的畜牲一样，都应该去死！”
　　尹菲忽然有些难过，因为米桑雅的表情很悲伤，像是一件快要碎掉的精美瓷器，皎洁的月光驱散不了她眼眸中的浓重得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只能在她的周身铺上一层银光白纱，轻柔的像母亲的怀抱。
　　话说到这个份上，除了祁年安，其他人都能将事件连在一起，大致推测出一个不那么美好，甚至可以说是残酷又绝望的事实。
　　米桑雅笑着哭道：“三十年前，首都星派兵平叛西部星球，将那些作恶的罪犯全部抓了起来，我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谁知道原来是掉进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囚牢。”
　　“那个时候，女人就是受苦受难，还要忍着恶心，这里的孩子，尤其是基因里带着暴虐好战因子的Alpha，在十岁时就会变成和他们的父亲一样的恶魔，甚至变成他们阿帕阿佳的施暴者，他们全是一群畜生！根本不在乎同胞和血缘！”
　　最后，她眼眶猩红，颤抖着身体，“这里的信仰从女人身体诞生，也将由我们亲自斩灭。”
　　西部星球有什么信仰？
　　大抵是那些骇人听闻，血腥残暴的习俗。
　　皮鼓，骨笛，骨哨子……
　　但这些习俗大多都是从女人的身体里诞生。
　　“我们只不过是将他们施加给我们的痛苦，还给他们而已。”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要让那些魔鬼也尝尝她们所遭受的痛苦。
　　祁年安听着这些话，只能理解她们遭受了痛苦和屈辱，更深层次的，他不太能理解，也没能听懂米桑雅的弦外之音。
　　她们齐声说道——
　　“格桑卓玛没能给我们带来光明和幸福，我们就自己去争取。”
　　“即使莫凯撒的黄沙灼热又灰暗。”
　　六人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借着月光和卓越的视力，祁年安看见了米桑雅的后颈，那里的皮肉像是木头的纹理，扁平的像张薄纸，那是直接用手指硬生生挖出腺体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想着这里大概所有的Omega都是如此吧。
　　“那群孩子呢？”尹菲看着她们，“他们不是无辜的吗？”
　　这句话像是沸水滴进热油，她们怒目而视，神色有些癫狂，她们颤抖着，愤恨的说：“他们是罪恶的种子，是屈辱的回忆！”
　　尹菲呆愣的看着她们，“他们还那么小，还会叫你妈妈……”
　　“闭嘴！”米桑雅摇着头说：“他不是！他不是！他是我痛苦的根源，他是罪恶的种子！”
　　尹菲下意识说：“你如果好好抚养他，未必会是这种结果。”
　　米桑雅看着尹菲，眼睛里满是悲哀痛苦，却很平静的开口：“你根本不懂，你没经历过，根本不理解我们……”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是一句简单的道理。
　　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其他人同他的想法一致，每个人是不同的个体，成长环境，生活经历不同，造就了不同的人格。
　　善与恶，无私与自私，勇敢与怯弱，廉洁与卑劣，正义与邪恶，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理解。
　　“你们在杀第一个人时，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吧？”祁年安问，“既然觉得孩子是屈辱的印记，为什么要留下女孩？”
　　“因为天没亮，她们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和我们一样。”米桑雅说：“救她们，也是在救赎当年的我们。”
　　祁年安沉默，他忽然想起当时眼睛还没好时读过的一段话——
　　一个人欺负另一个人叫霸凌，十个人欺负一个人叫霸凌，一百人欺负一个人叫霸凌，可一千人，一万人去欺负一个人，就叫做正义。
　　原本是讽刺意味的语句，若是换到现下这个情况，又该称为什么呢？
　　凯撒城的人口有三万，其中Alpha占到三分之一，男性占到三分之二。
　　啊，对，剩下的三分之一女性的反抗被称为早有预谋的杀害。
　　祁年安突然问：“你们有证据吗？”
　　米桑雅一愣：“什么证据？”
　　他说：“你们被迫害的证据，他们施暴勾结的证据。”
　　米桑雅警惕着看他：“你想做什么？”
　　祁年安与其他人站成一排，躬身行礼，是赫利厄尔最高级别的礼仪——躬身三十度，右手托举心脏，表示我心诚挚。
　　他们齐声，做出承诺：“我们以军人的荣耀和生命向你们起誓，给你们公平公正的结果，真相水落石出，坏人得到惩罚，你们会得到你们应有的未来。”
　　人群沉默着，他们也沉默的看着。
　　米桑雅空洞的眼眸里难得带上了些许希冀，她颤声道：“可以相信你们吗？”
　　祁年安垂眸，上前将手中的枪塞到米桑雅的手中，拉起她对准自己的心口，银灰色的眼眸干净纯粹，“可以相信我们。”
　　米桑雅手指颤抖，安德里他们在后面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然后他们听见祁年安说：“或者我把他们留在这里给你们当人质，枪也给你，可以吗？”
　　他的队员：……
　　米桑雅收起那把枪说：“好。”
　　随后，她转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灰色的电脑包，“电脑，U盘，还有一些纸质文件都是证据。”
　　祁年安刚准备伸手接过，米桑雅突然往回缩了一下，她说：“他们要把苹果吃下，你才可以带着证据离开。”
　　祁年安从口袋里掏出来，看着手里的苹果，“白雪公主后妈的毒苹果？”
　　安德里咽了咽口水说：“队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米桑雅摇头，“安静剂而已。”
　　“哦。”祁年安转身说：“尹菲，去把苹果洗干净，一人一个。”
　　尹菲有些呆愣，“啊？”
　　祁年安抬了抬下巴，催促道：“快去。”
　　“…哦。”
　　半小时后，五个人吃了苹果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被米桑雅派人看着。
　　祁年安拎着手提包说：“你可别欺负他们。”
　　米桑雅说：“您放心，不会的。”
　　祁年安点头，“最多一个星期我给你一个结果。”
　　“好。”
　　被安排的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