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41、情绪不稳

　　陈鸣顿了顿。
　　他在干什么？
　　他瞥了一眼少年，面色有点冷。
　　他这人还真是，一点事情都藏不住，什么都要刨根问底。
　　付一安都告诉他了，他却相信不了。
　　他到底在耍什么性子？
　　他不就是接受不了付一安身边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吗？吃醋难受么……
　　答案不是早知道了吗？不是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吗？
　　陈鸣连忙道歉：“付一安，对不起…是我莫名其妙……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会多嘴了……”
　　付一安看着头埋得极低的少年，放轻语调，哄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想法。”
　　陈鸣点点头，小声道：“你回去午休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会…我这几天情绪有点不稳定…我以后会管住我的嘴的……”
　　付一安拍了拍少年的肩，淡淡道：“我知道你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我也没有生气。这只是很正常的交流而已，好了，没事。马上要打铃了，一起回去吧……”
　　陈鸣坐着没动，用手推推少年，“你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就好…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是我心胸狭隘…我也不该窥探你的隐私…我会改的……”
　　付一安这会也有点心烦意躁。
　　他不知道他那句话有这么重，能把人干颓？明明只是简单的聊天，怎么聊着聊着聊崩了？
　　陈鸣又推了推付一安，“你先回去吧…我没事…我真的只想自己一个人待会……”
　　付一安站了会，转身走掉，他也需要冷静会，复个盘。
　　付一安回到教室，一整个午休都没休息。
　　翻来覆去想中午那些话。
　　思来想去，好几个答案，他不敢确定他想的对不对。
　　少年摇摇头，别想了，反正也不重要。
　　陈鸣需要他他就在，不需要他他直接退场就行。
　　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陷进去，陷进去太深可能就真的抽不出了。
　　陈鸣穿过科教楼，楼前的两棵银杏已经发黄了。
　　还挺漂亮的，只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欣赏了。
　　少年回了教室，还没上课，李艺其和李君已经趴着睡着了。
　　陈鸣抽开椅子，侧着脸趴在桌上，树倒了，窗外光秃秃的。
　　他望着窗外发呆，心情不太好。
　　他果然还是要冷静冷静……他一着急说话就不过脑子……
　　少年下意识摸进桌肚，摸到书后整个人发愣。
　　他现在浑身难受。
　　陈鸣昂起头，在班里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一组前头，那天送东西的男生。
　　他抽的好像是钻石细支的。
　　少年走过去，弯腰拍了拍肖松文的肩，食指和中指放在课桌下夹了夹。
　　肖松文发懵，他在厕所可没见过陈鸣抽烟，“你要？”
　　陈鸣垂头轻声问：“是荷花么？细的那个。”
　　肖松文点头，从课桌深处摸出来，打开绿色烟盖递给少年。
　　陈鸣瞄一眼，还有十来支，他抽出两根出来，肖松文摸出打火机放在桌肚边沿，把烟盖上准备收起来。
　　陈鸣把两支放到边沿，手摸到烟盒上压下，小声道：“给你留两支行不？明天还你一包。”
　　肖松文傻眼：“你抽挺凶啊？”
　　“行不行？”见座位上少年点头，他拿过烟盒缩回袖子里，“你抽还不知道？烟气细，有回甘，不猛。”
　　肖松文：“那也不是你这么抽吧……”
　　“我又不是一次性抽完，抽多了也犯恶心，能控制，有数。”陈鸣摸着打火机，抬眸问：“拿走了？你还有没？”
　　“有，你拿走吧。”
　　话音落下，少年拍着肖松文的肩，“谢了，明天肯定还你。”
　　“倒也没事，不用还……”
　　陈鸣直起身子，陆文文正呆讷地看着他，少年扫了眼移开视线，转身下楼从南楼离开。
　　他也没去厕所，他没有在厕所抽烟的习惯，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稍微有点遮挡的就行。
　　淡淡荷香入口，烟气细腻清爽。
　　少年吸了两口吞下，漫过喉腔，到达肺部再从鼻尖冒出柔顺的细雾。
　　两支下去，大脑都平静下来。
　　陈鸣就坐在花坛边边角落里，缓上好一会，才又点了支，没过肺，在口腔停留片刻就吐出去。
　　手机剧烈震动，陈鸣看了眼接下。
　　少年声音有点涩：“喂，单哥。干嘛？”
　　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哑，“回临川了，你不是请假了么，咱哥俩聊聊天……”
　　“我就请了一天假，现在在学校里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听出了少年低落的情绪，问：“你怎么回事？”
　　少年苦涩道：“失恋了……”
　　单余干笑两声，“2077？”
　　陈鸣长舒口气，指尖掐灭烟，“晚上见。”
　　少年长叹一口气，掐掉电话。
　　陈鸣从口袋里扯出纸，把地上的烟灰和烟头捻了捻用纸包几层捏在手里。
　　少年起身绕过花坛，一个身影安安静静坐在花坛边，眼神有点呆滞，人走到侧边了还没反应。
　　陈鸣有点尴尬，干笑着问：“陆文文，你怎么在这呢？”
　　“嗯？”少女猛地回过神来，低声细语：“我看你心情不好，拿了烟，我给你放哨……”
　　陈鸣回头看，陆文文坐的位置是正面，他坐的反面，隔着半身高的灌木丛，烟雾自然是遮不住的。
　　少年怔住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听见了？”
　　陆文文点点头，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没事，这都小事情。”陈鸣嘴角干涩，耸肩道，“失恋就失恋吧，没什么大不了了……”
　　少女仰头看着高大的少年，眼神有点疑惑，“你表白也会失败啊……”
　　陈鸣长叹一口气，隔着一米远坐下，眼神黯淡无光，“没表白，只是知道他心里有人了。”
　　付一安不会撒谎，他不喜欢任忆，但没否认喜欢别人……
　　陆文文浅浅应声又道：“暗恋啊，暗恋也其实挺好的，至少不会两个人都尴尬……”
　　话音落下，陈鸣没说话捏着纸团放了放力，陆文文也没说话把头埋的低，两人之间氛围挺怪异的……
　　他和陆文文其实就挺尴尬的。
　　其他班的拒绝了几乎不会碰面，过几天他连人样子都记不住了。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挺尴尬的。
　　他都不敢想让付一安知道了，他们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鸣惆怅道：“我回教室了……”
　　少年起身拍拍灰，走到垃圾桶面前扔掉纸团，垂头大步走进教学楼。
　　教室里李艺其闻到味道皱巴鼻子，转头见陈鸣来了往身上凑，不可置信：“你还抽烟呢？好大味啊……”
　　陈鸣抽开椅子坐下，伸手把窗户打开。
　　少年阴着脸，不爽地说：“有意见？”
　　李艺其摇摇头，用手撑着头盯着陈鸣看，“没意见，只是没想到你看起来挺阳光的，不像会抽的。倒是你那朋友付一安看着像是会来两根的……”
　　少年从裤兜里摸出来烟和打火机塞进桌肚最里头，用书挡着。
　　“他不抽……”
　　陈鸣回想起那天，嘴角下意识扬起，付一安连烟都不会夹，吸一口呛成那样……
　　他呆呆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刹那，陈鸣嘴角又凝固。
　　他那天是不是扣人家头了？
　　那张帅脸都扣到面前了还不肯松手…他还直勾勾盯着看……
　　回想掌心的温柔，指尖的柔软，陈鸣视线落到右手，突然有电流涌过，酥酥麻麻的。
　　少年头叩在桌上，耳尖红的滴血。
　　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可真暧昧啊…
　　难怪付一安说他没边界感，他居然还有脸说边界感不能当饭吃……
　　不知不觉，他干的暧昧事好像还不少，有点无地自容，有没有地缝能钻一下？
　　冷静…冷静…冷静……
　　陈鸣下了晚自习直奔三一路。
　　推开门，单余已经喝不少，男人满脸疲惫，无精打采的。
　　“呦，这么久没见，憔悴了……”陈鸣拍了拍单余，单手撂过书包放下。
　　单余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怎么回事？”
　　陈鸣瘫倒在皮椅上，惆怅地说：“我控制不住自己问他了，言多必失，反正就是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单余开了罐铝罐，推到陈鸣面前：“那你打算怎么办？”
　　“缝针了，喝不了。”陈鸣扬扬左手，又说：“他说剩下的两年陪我玩，不会谈恋爱…可能喜欢的人不在学校里吧…他妈又是老师…看着他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还不好，有两年时间给你梦一场，还嫌不够？”
　　陈鸣没说话，拧开一瓶红茶喝了几口，而后坐起身子，“哎…我唱会歌发泄发泄……”
　　“你真要唱啊？”
　　陈鸣白了眼，声调拉高：“怎么？不行？”
　　单余突觉耳膜有点痛，干巴道：“舍命陪君子。”
　　少年连上手机，一顿哐哐点。
　　单余看眼播放列表，两眼一抹黑。
　　1.这里是神奇的赛尔号
　　2.这里是神奇的赛尔号
　　3.这里是神奇的赛尔号
　　4.疯狂果宝
　　5.少年英雄小哪吒
　　6.斗龙战士
　　7.奇迹再现
　　8.猪猪侠
　　……
　　陈鸣摁着音量键调大，又摁下播放。
　　少年站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腿随着前奏抖动……
　　“我们在宇宙中旅行，拥有最无敌的精灵，机械都是最高水平！！！”
　　单余的耳膜跟着陈鸣的声音震动，嘴角尴尬地抽搐。
　　这小子也就唱动画片的歌好听，只需要一颗热血的心就能唱好。他唱其他歌真的一言难尽，不是说不在调上，只是单纯的难听。
　　单余还在发愣，一把被扒拉起来，手里被硬塞进一个话筒。
　　陈鸣看着他挑眉，偏头示意：快点！我知道你会唱！
　　单余咬着后槽牙，灌下一大口。
　　“赛尔赛尔！用热血写下我们骄傲！！！”
　　“赛尔赛尔！小人物永不老！！！赛尔赛尔！神兽永不倒！！！”
　　“这里是传奇的传奇的赛尔号！！！”
　　……
　　两个高大的身影拿着话筒，摇头晃脑，心脏随着跳动的音乐起伏，脚步也跟着跳动。
　　嗨爽了！
　　单余跟两遍，唱不动了，他瘫在椅背上缓神。
　　陈鸣还在跟着蹦跶，出了一身汗，这小子真活力，真来KTV锻炼身体的。
　　单余冷静下来后，慢慢的也觉得太吵了，陈鸣太能折腾了，他抽了根烟，往陈鸣身边凑凑，大声道：“太燥了，我出去缓缓去！”
　　陈鸣点点头，还在蹦跶个不停，隐隐感觉手指痒，嗨爽了也没太在意，直到瞥见纱布渗出血，他才关掉音乐停下来。
　　音乐戛然而止，单余拉开包厢大步走进，“这才十五分钟，咋不唱了？平时不是要蹦两小时么……”
　　陈鸣尴尬地抬手，扯着嘴角道：“不唱了…把手蹦裂了……”
　　单余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你真的是个人才。”
　　陈鸣也放声大笑，没好气对着缠着纱布的手指骂道：“谁知道这手指头这么不抗造啊！针白缝了！”
　　单余走近问：“要不要处理下？”
　　陈鸣看着那割得深的食指摇头：“不用，回去抹个药，过几天应该能拆线了……”
　　单余掏出手机，“那我给你叫车回家？我喝酒了开不了车，不送你了。”
　　陈鸣食指摆摆，一脸得意，“不用，我买小电动了，不影响骑车。”
　　“诶？那你带我兜一圈，我都好久没坐过电动车了，给我醒醒酒。”
　　陈鸣撇嘴，白了眼单哥：“你也不怕中风了？我新买的车，肯定给付一安先坐。”
　　单余一拳砸在陈鸣头上，愤愤不平：“真受不了你，重色轻友的东西。”
　　陈鸣摸着头，不服地反驳：“你还好意思说要坐车，我唱一会你就受不了躲出去，付一安陪我唱两小时都没说什么！还夸我唱的好呢。”
　　单余僵滞，笑得不可置信：“两小时？两小时！！！耳朵没聋都要出奇迹了，还夸你？！太好笑了？遇到这种好男人你就嫁了吧……”
　　陈鸣脸有点红，一脚甩在单余腿上，手掌拍在他身上，“嫁你妹啊？！！会不会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单余伸手推搡陈鸣，也没还手，笑着打趣：“真的吗？让我妹嫁？！这种好男人留给我妹？我明天把我妹拉过来给她定个娃娃亲，让付一安等她个十来年的。”
　　陈鸣狂怒一声，把单余推到皮椅上，右手巴掌不断落下，“No！绝对不允许！！！我第一个不同意！！！”
　　单余乐呵道：“我说行就行，不行也得行，这门亲事我应下了。”
　　陈鸣尖叫一声，划破天际，不断推搡着蜷缩的人，附在人耳边：“啊！不行！我不同意！！！”
　　单余一巴掌甩在陈鸣手上，“真的要聋了，你自己说的让我妹嫁的，我妹喜欢帅哥哥，她愿意的。”
　　“单余，你有没有搞错？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看着陈鸣阴沉的脸，单余敛起笑，拍拍少年，“好了，不逗你了。不嫁不嫁，留给你嫁……”
　　陈鸣脸黑下，倒在皮椅上，眼神涣散：“要是我真是个女生就好了，我家也不会重男轻女了，我还能追追付一安。”
　　单余嘴角干涩，安慰道：“别想了，你家这个改变不了，别往自己身上揽，没有你也会有下一个陈鸣，你对你姐够好了，付一安这事嘛…就按平时样呗，能藏得住就藏。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追得了，你去把人家心里位置挤掉，追不到大不了就散了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真喜欢男的，我给你介绍嘛…帅哥多的是……”
　　陈鸣消化了会，缓缓吐出字句：“别出阴招，缺德的事我可不干。我就喜欢他，其他男的不要。”
　　“那你在一棵树上吊死算了，油盐不进。”
　　陈鸣扫了眼单余，怼道：“你自己吊死了，还好意思还教我？”
　　……
　　单余的脸沉下：“再说绝交。”
　　……
　　“绝交几分钟？”
　　……
　　单余咬咬牙吐出一句：“永远。”
　　……
　　“那我不说了，啊…我手突然好痛…我要赶紧回家擦药了…我还有作业要写呢…不陪你了哈……”陈鸣认怂，迅速从椅上爬起，拉开书包，在桌上挑挑选选，把没开盖的饮料牛奶的都塞书包里，“我打包带走…你不喝这些，不浪费哈……”
　　单余气笑：“你要直接去仓库提几箱得了，我又不会收你钱……”
　　陈鸣拉上书包往外走，又怼道：“败家子…KTV在你手上迟早要倒闭……”
　　单余拿起一个空的易拉罐，起身扔到少年背上：“嘿，你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
　　陈鸣摆摆手，没回头，“别喝太多了，早点回家。”
　　又是一个空罐扔到背上，“用你说？酒量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