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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7.席不成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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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洛淅探头朝桌上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红色的塑料袋摆在桌上,里头鼓鼓囊囊的,大概就是陈锦说的苹果。
洛淅熟络地走到桌边,在袋子里挑挑选选,找了个还算漂亮的大苹果,跑去后院洗干净后拿在手里啃。虽说没见到二叔的人,但他送来的苹果倒是嘎嘣脆,汁水丰盈,酸甜清爽,洛淅啃得停不下来。
陈锦凑上来,就着洛淅的手咬了口苹果,在嘴里嚼啊嚼的,嘟囔着说:“还挺好吃,没送烂货。”
“二叔除了给你塞过五十块的红包,还做过什么别的事吗?”
“那可多了去了!”陈锦坐在长凳上,背靠着饭桌,微微仰头看着大敞的堂屋门,回忆着,“我先说好,不是我嫌弃他不给钱这件事才说他坏话的啊,就是他这个人吧,又精明又抠门。老是要家里人都对他好,但是又不对家里人好,他自己孙子满月要收钱,到了别人孩子抓周,他就找借口不去。这种事他最常做。”
陈锦朝洛淅招招手,等洛淅低下头时,又快速咬了口洛淅手里啃了大半的苹果。他说道:“拜年拎一袋子旺旺大礼包拜年,说特意买给我吃的。呵,我们回礼的时候提了两瓶酒,他又把别人送的茅台摆出来,又是比价格又是比年份的,生怕我奶听不出来是啥意思。我说我们这酒就是村头小卖部买的,进价二十小店老板卖一百二,还给你拿了个顶配礼盒袋,你爱要不要,不要我拿回去腌霉豆腐!”
洛淅弯着眼睛笑:“你真这么说了?”
“当然没,我奶管着我呢,没找到机会说出口。”陈锦拍拍大腿,颇为遗憾,“唉,我还没吃过用瓶装白酒腌过的霉豆腐呢,都是去菜市场打散酒,我二叔也不硬气,嫌弃酒便宜,又舍不得不收。”
“他当然要收了,他送你的旺旺大礼包你不也没退?”
“旺旺大礼包给我弟带走了,他年纪小喜欢吃那些,我拿了包仙贝尝尝味,觉得也就一般。”陈锦苦笑,“忘了跟你说,我跟我爸妈那事,他拱火拱得最来劲。”
洛淅看着陈锦提起弟弟就暗沉下去的目光,心里不舒服。他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坐到陈锦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陈锦蹭蹭洛淅的头发,问:“咋了?怎么突然跟我撒娇了?”
“没什么,吃苹果吃累了而已,这苹果难吃得很。”
陈锦摸摸洛淅的脸,打趣道:“你刚不还说味道不错?”
“那也得看是什么人送来的,烂人送来的东西,再好也是烂货。”洛淅讽刺地剜了一眼那袋红苹果,“这个世界还真是烂人扎堆,我叔叔也是个烂货。”
陈锦捂住洛淅的耳朵,将嘴唇贴在他的额角吻了吻,沉声道:“烂人过烂人的日子,不干我们的事。明天奶奶要去庙里打扫,不跟我们一块去。她也不想看见二叔,正好庙里轮班轮到她,就说让我们两个去吃顿饭就回来。”
“叁楼口?”
“对,妮子也在二叔那,到时候我们问问她大狸的事。”
“妮子又是谁?”
“这个说来话长,她其实是我二叔的儿子的媳妇的姐姐的女儿。”
洛淅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关系这么复杂?”
“其实也可以算我的小侄女?你就把她当侄女就行,她今年才八岁。”陈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半天相册才在角落里找到张灰蒙蒙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女孩带着红色头花,穿着过时的美羊羊短裙。裙子泛黄,粉红色的裙摆下是她穿着的一双掉皮的凉鞋,凉鞋上贴着奥特曼的大头像,怎么看都和她的裙子极为不搭。
陈锦把照片递给洛淅,指着小女孩说:“喏,这就是妮子,她刚去二叔家的时候我给她拍的照。”
手机里板着脸的小姑娘,她身上的泥点让她穿着的连衣裙显得分外邋遢。洛淅指着她那双裹满泥的奥特曼凉鞋,疑惑:“她喜欢奥特曼?”
“啥?”陈锦摇头,“不喜欢啊,她好像不看电视,比较喜欢猫猫狗狗吧,有时候能看到她跟几只大狗在一块儿玩。”
“那怎么给小姑娘穿这双鞋,她还穿着连衣裙。”洛淅皱起眉,“太不会搭配了。”
陈锦这才仔细看向那张照片,他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垂下,放大看着妮子脚上那双明显不合适的凉鞋。
“不是搭配,应该是二叔把旧凉鞋翻出来给她穿了。因为二叔只有一个儿子,家里估计只有这个,她才只能穿这个。”
洛淅一怔,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刷得极为干净的帆布鞋,低声问:“她不受喜欢吧。”
陈锦听见这句话,也不禁些怔愣,半晌他点点头。“是,她不是大嫂亲生的孩子,但是大嫂允许她管她叫妈妈,也就让她管大哥叫爸爸,管二叔叫爷爷。虽然这么叫着,但二叔他们谈不上喜欢她,以前就不怎么喜欢,亲孙子出生之后,估计更不喜欢了。”
“怪不得。”
怪不得她有一双坚韧的眼眸,眼里藏着一万句说不出口的委屈,世界将她丢在农村泥泞的路上,她穿着不合脚的鞋,面对镜头时,眼里是如此清晰的倔强。
洛淅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扭头将脸埋进陈锦肩头,说话声音闷闷的。
“我讨厌烂人。”洛淅说,“讨厌他们。”
这样的态度,直到洛淅真正见到妮子后,转变为对二叔一家的愤懑。
所谓的乔迁宴就设在新房前,草草摆着几张桌子,红色薄膜紧紧贴在桌上,用大桶的雪碧和果粒橙压住。然而来来往往帮忙的人,却是个还没桌子高的小女孩,正抱着一摞凳子,挨个往方桌四周摆。
陈锦见到她,跑到桌边,帮她摆好最后一圈凳子,才拉着笑盈盈的女孩走回洛淅身前。
女孩抬高手臂,拉着陈锦的两根手指,仰头看着对她来说高得像个巨人的陈锦,开心地笑着说:“小叔,你来啦!”
“嗯,来了。”陈锦将她抱起,拍拍她身上的灰尘,“怎么是你在忙这些,你爸妈呢?”
“爸爸妈妈在家里照顾弟弟。”妮子看见陈锦就高兴,她晒得很黑,作为一个女孩,却没比陈锦白上多少。
洛淅上前一步,把口袋里揣了一路的泡泡糖递到妮子面前,竟然主动打招呼:“你好。”
陈锦诧异地看向洛淅,没想到洛淅也会有主动搭话的一天。但妮子有些怕生,抱着陈锦的脖子不知道该不该接那几颗泡泡糖。
陈锦腾出手揉揉妮子的头,把洛淅给的泡泡糖都塞进妮子的口袋里,拍拍她鼓囊囊的小口袋说:“没事,这是小叔喜欢的人,他给你的都可以要。”
“哇塞!这是小叔喜欢的人!”妮子眼睛亮了起来,她对洛淅很是好奇,想仔细打量又不好意思,偷偷用余光瞟了一次又一次。
陈锦抱着她,面对着洛淅,严肃地对妮子说:“不过这是个秘密,你别跟别人说啊。”
妮子立马捂住自己的小嘴巴,极小声地说:“放心吧小叔,我谁也不告诉!”
她的瞳孔黑亮,打量着洛淅时,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好奇,甚至和洛淅对视过几秒,她便害羞地别开脸,扭着身体要从陈锦身上下来。
陈锦把她放回地上,蹲下身问:“你今天还有看到大狸吗?”
“没有哎,前天大狸吃了我两根火腿肠就跑走了,后来我就没有看见它了。”妮子扬起黑红黑红的脸蛋,脆生生地问,“小叔,你是要找大狸吗?我可以让大黑它们帮忙找。”
“哇,你和大黑关系都这么好了?”陈锦赞叹道,“那你给大黑带个话,让它看见大狸的时候喊它快点回家。”
“好哒!”妮子接了任务,兴冲冲地转头就跑,跑过二叔的新房,钻进一条小路中,很快就没了身影。
她要去找的大黑,其实是一只黑色的土狗,额头有一撮白毛,远远看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妮子管它叫大黑,村里有些人也管它叫小哮天。
这名字说起来不算太严谨,毕竟有三只眼的是二郎神不是哮天犬,但对着一只狗叫二郎神不太好,于是额前一撮白毛的大黑成了小哮天。
至于大黑能不能把话带给大狸,陈锦是没抱什么期望的。毕竟大黑是一条狗,而大狸对狗始终没什么好脸色,见到就是打架,打赢就嚣张打不赢就逃跑。
洛淅双臂抱胸,静静地看着跑远的妮子,打量了一圈分外冷清的几张桌子,极为疑惑地问:“这就是办席?只有我们两个人来了?”
“我们来早了,不过罗山椽也快到了。”陈锦牵起洛淅的手,绕过两张蒙着红色薄膜的桌子,找了个离放炮的地方最远的桌子,按着洛淅坐下。
他站在洛淅背后,双手搭在洛淅的肩膀上,淡淡地说:“今天主要目的就是送红包和吃饭,吃饱了再回去,不然红包又白给。”
“奶奶给了多少钱?”
“不知道,不是五百就是一千,咱奶是个体面人,包红包也讲究,再不济也得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