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红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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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坐在罗绮下首，不时用眼睛偷瞄几下林殊，虽然手里还在摇着那把泥金折扇，但是神情早就不复当初的潇洒和得意。
那样子看起来很是懊恼和悔恨。
恰在此时，书剑披挂着甲胄，快步走进堂前。
“都督，三轮齐射过去，大渝伤了些人马，气势已堕，现已遁离宁关。”
“善。”
林殊头亦未回，挥挥手，示意书剑他已知晓，无事便可退去。
罗绮见状，递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给林曦公子，便也找个借口离开此处，留他们两个说话。
“我去后面看看那位姑娘。”
边向后走，还能听见林曦那略带委屈的声音隐隐传进耳朵。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谁知道她还赖上我了……”
罗绮忍不住低头失笑，不再理会，转身进入军衙后面。
这林公子呀还是教给林殊收拾吧！
她来到堂后里屋，这被林曦捡来的姑娘此时已经收拾妥当。饶是罗绮见过不少顶尖美女，看见她，仍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这姑娘天生的一幅好相貌，通身仿若精致细造，细一分则柴，丰一分则腴，唯有此才是正正好好，无一处不美，让人挑不出一点不谐之处，只能感叹造物主之神奇造化，将这天地灵秀钟于一人之身。
她那双明眸是如此动人，像鹿又像雾，透着一股迷人的勃勃生气，仿若从未被尘世玷染过的平静原野，蕴含着天然纯真的诱人魔力。
再一细闻，似乎还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非是花香，亦非是果香，罗绮形容不出这是何种香气，只是感觉格外的旖旎梦幻。
香妃在世也不过如此……
“你可生的真美。”罗绮由衷地感叹到，“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话，这姑娘眼里忽地闪过片刻迷茫亦或是惆怅的神色，快到几乎让罗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叫宝儿。”她的声音亦很美，宛若黄鹂啼鸣，清脆婉转。
罗绮拿了些点心给她，这位叫宝儿的姑娘怕是略有来历，人人皆有苦衷，她也不便多问。
宝儿姑娘倒也没再说些什么，道了声谢就拿起点心吃了起来。她吃的极快，甚至有些狼吞虎咽，看得出来这几天怕是饿坏了。
罗绮没想他们竟狼狈至此，便又让人也给堂前那边送去一些餐食。
近距离观察她，罗绮又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这位宝儿姑娘生的虽美，却似乎并不是养尊处优之人。她面色红润，却不算白皙，肤色中透着一股健康的生气，双手也略有粗糙，平日里应是做惯活计的。看她的谈吐和指上薄茧的位置，也并不像学过书画乐艺的样子。
这样一位神秘的绝色美人，真不知林曦公子从哪里找出来的。
罗绮在心里摇摇头，已经对林曦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这位公子怕是家住琅琊山罢。
这时宝儿姑娘也已经用好点心，她虽极饿，却也没有把盘中的食物全部用完，依旧克制地留下了一些。
罗绮心中一动，对她的为人更是多了一分认识，能克制生存本能的欲望，这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没等太久，罗绮就从林殊口中得知了故事本末。
林曦……或者说这位蔺晨蔺公子，一路北上大渝，北燕本是为巡视琅琊阁的产业。结果这位蔺公子途中招惹了这位阿宝姑娘，导致两人一路被大渝兵马追赶到宁州边境。
话说这位阿宝姑娘也算是小有来头，她的哥哥就是不久前在蓟都被枭首示众的大渝“匪首”，汉人工长陈旺儿。
陈旺儿被杀后，他的妹妹陈宝儿也成了大渝的俘虏。本来最开始被宁王舒桑划为自己的战利品。但是参与平乱的其他王爷将军也都毫不相让，为了得到她，这几位位高权重的大渝重臣争的是面红耳赤，几欲动手。
最后竟然闹到了大渝皇帝那里去。为了平息争议，陈宝儿的归属便由皇帝一人来决定，大渝皇帝没有把她赐给任何人，而是选择占为己有。
本来到这也不关蔺晨什么事。可是谁让蔺晨最是个胆大包天之人。他听说舒桑纳的新妾十分貌美，就连大渝皇帝也很是觊觎，命人把她从宁王的营帐中连夜接进王宫。
估计蔺晨也是一时耐不住好奇心，还惦记着给他的琅琊美人榜增光添彩。他居然趁着卫兵送这位阿宝姑娘去蓟都的路上，将人劫走了。
最开始蔺晨也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位闻名大渝的美人到底是何等颜色，看过他再还回去嘛。见到之后，人啊，倒是真没让他失望，光以她的容资，绝对可以排在琅琊榜榜首首位。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想到这姑娘最后居然赖着他不走了！蔺晨发誓他只是单纯地好奇一下何谓绝色，他对这姑娘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本来以他自己的能力，摆脱这些个追兵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但是带着这姑娘可就难了……这位阿宝姑娘不仅人长得极美，遮都遮不住，还身有异香，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靶子。何况她还丝毫不懂武功，只能靠蔺晨一人周旋。
琅琊阁虽在北境也有不小势力，但是他们一向不与王权为敌。为了这件事让琅琊阁出头露面，蔺晨觉得他这少阁主的脸上有点痛，被他爹知道，肯定又是一顿排揎。
可是把这姑娘，强行扔下，他又有点不忍心。这时候，蔺晨是真心后悔，后悔地肠子都要青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没办法只能一路带着她逃到宁关，还好他们脚程快，先追兵一步到了宁州城下，不然，这位阿宝姑娘可能没事，蔺晨自己怕是要横尸草原。任是蔺晨武功不错，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二百铁骑下全身而退。
这下可是欠了林殊一个大人情。蔺晨到这时候也不装了，直接老老实实地在林殊面前自报家门。不过为了不引起非议，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自称林曦。
听完，罗绮沉默了半晌，不知说何是好。
红颜女子多薄命，在这世道上，若是没有与之相等的力量，美貌并非是件命运的恩赐，而更有可能是所有厄运的开端。
“不知此事有无大碍”大渝兵虽然退走，但是不知是否还有后话，若是因此成了两国交兵的借口，不仅林殊难辞其咎，到时又不知会牺牲多少无辜性命。
林殊闻言摇了摇头，只是神色却并不轻松。“若我推测无误，应无大碍。”他转身看向身前所挂地图，一边想一边说道。“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并不利于大渝出兵，况且大渝内乱刚平，不宜再动兵戈。这为姑娘既是人人欲得的宝物，却也是一烫手山芋。有人希望得到她，自然就有人不想她活着，眼下她踪迹全无，倒也遂了一些人的心意。”
林殊语含讥诮，似是意有所指。
“那公子所虑为何？”林殊眉眼纠结缠绵，负在身后的右手手指一直不住地搓动，明显是有为难之事。
林殊倒也没有遮掩，他眉角微隆，神色端凝，肩上仿若挑了千斤重担。
“是蔺晨带来的消息，让我心生警醒。”
大渝这个国家和大梁不同，几百年前还是游牧四方的马背民族，如今虽然已经学了汉人衣冠建了官制立国，但是统治国家的上层贵族还是残余着部落时期的风俗旧制。
他们选立后继之人，并不如大梁一般，完全看重嫡嗣礼法，相反更重的是能力威望。皇家更是如此，若想成为后嗣之君，必须有足够的功绩和威望得到众臣的认可，军队的效忠。
眼下大渝几位皇子的皇位之争已近白热化。但是最近几年大渝对大梁的战事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北燕更是狡黠，若见形势不好，且战且退，也很难在其身上取得大的战果。
因此几位皇子都极需建立一些卓著功绩来证明自己。
前段时间的大渝内乱更是刺激了整个权贵阶层。不少权贵在这此起事中收到冲击，失去大批奴隶，田产，牲畜，财产蒙受了巨大损失。
若林殊所料未差，几位大渝皇子的争斗略分胜负之时，也就是大渝兴兵南下之时。
既是事关夺位，大渝定不会只是随意出击。参见近几年的战事，若是和大梁同等兵力，恐怕大渝未必有这个信心。若想取得不错的胜果，至少要派出倍于大梁的精兵才能有这个底气。
可眼下宁州情状都是如此，其他八处边城想必也好不到哪去。若是大渝重兵压境，一时间恐怕捉襟见肘，难以支应，真被他占去便宜也未可知。
再联想到从金陵传回的消息，林殊脸上更显凝重，眸中尽是一片冰冷之色。
“不如，将此情形写成奏疏呈于陛下明鉴，也好早做准备。”罗绮听此也是心中一凛，她最近忙于宁州城的经济，对此最是清楚不过。
以宁州的现状，自给自足都是困难，焉能供养大军征战。若有大规模地战事突起，城中粮草必会吃紧。后方的云城基地还未建好，一时间也是接应不上。便只能靠从金陵漕运，然金陵一时间能筹集到多少都是未知，更别提送到他们手中会是何时何状。
为今之计，只能上书朝廷，早做准备，才不会措手不及。
“只怕朝廷未必相信。”罗绮此言，林殊如何不知。他刚收到消息，说最近金陵朝堂已有议论，建议裁撤部分赤焰军的编制。
理由是北境安宁，无须冗兵以靡费天下钱粮。
梁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既未说支持，也未说反对，只是让群臣议论。其实如此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林殊几乎可以确定，梁帝心里也欲裁军。
此时此刻，他若上书要求朝廷增加军费开支，以备北境边患。不说群臣是否相信，梁帝心中恐怕也会以为他是为父分忧，以阻裁军赤焰的决定。
在梁帝心中，北境从来都非心腹大患。金陵与梅岭相隔千里，他本人经惯了温柔富贵乡，恐怕也忘了当年在危急万分，千钧一发的三月弯刀下是何种感受。
朝廷重臣更是每每自居上国大邦，视大渝，北燕，南楚为蕞尔小国，偏僻夷狄。
如此之见，既非知己，亦非知彼，以此与他国争锋，如何能胜？
考虑再三，甚至不惜让梁帝怀疑林家的用心，林殊还是决定出言道出真相，最好能惊醒这些人的无知美梦。
如今的大渝，北燕在北境扩土万里，日渐强大，已非大梁的芥藓之患，而是强势劲敌。
但是这话却不能由他率先开口，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那么谁会比较合适呢？
林殊的目光从地图上逡巡而过，突然灵光一闪，他兴奋地旋身看向罗绮，两人目光交接，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两个字。
“言侯！”
言侯身份地位都足够重要，而且曾出使过北境诸国。更何况他曾与林帅结为异性兄弟，请他来揭破这层窗户纸再好不过。
当下林殊便跪下案几前，挥袖写起给言侯的书信，请他出言襄助。罗绮则在一旁为其研墨。
她向书笺望去，其上墨迹铁钩银画，风骨凛然，林殊悬案而书，此时正写道：
“大渝，北燕二国，得中国土地，役中国人民，称中国位号，仿中国官属，任中国贤才，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是二国所为，皆与中国等，而又劲兵骁将长于中国，中国所有，彼尽得之，彼之所长，中国不及。”
一言道破大渝北燕之所以强盛，真是字字珠玑，令人醍醐灌顶。
但愿远在金陵的王侯将相，亦能洞悉局势危机，莫在两耳塞豆，师心自用。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红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