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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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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西斯觉得自己真是天真。
如果可以,他真想给自己一耳光,他现在完全是自食其果,都怪他太信任别人。
那个酒馆老板让他找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敲门说明来意后,原本想让对方给自己一杯热水,或者短暂让他呆一晚上,避过风雪,结果就被一棍子敲晕。
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被人囚禁起来了,熟悉的铁链和笼子,他被人关在了一个坚固的笼子里,有人朝他吐口水,辱骂他,那些词比他在黑金利伯爵府上听来的更刺耳,更难听。他被人踹了一脚,直接昏迷不省人事。
他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又被束缚住了。他听见他们在说话,但是是他听不懂的词语,提到了黑金利伯爵的名字。可是他们却并没有把他送回黑金利伯爵的地方,反而把他关起来。
费西斯不知道这该称为幸运或是不幸,他至少没被送回去,送回去后的后果不堪设想,他都不知道黑金利伯爵将会用什么方式惩罚他,或许会直接杀了他,毕竟他是逃出来的。
但是现在又被关在笼子里,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也许是再次被当成雏龙贩卖,或者被当成男妓丢进酒馆里,或者是直接把他当奴隶使唤,又或者是杀了他。
他会死吗?
费西斯闭眼的时候就在不停地思考这个问题,他害怕死亡,更害怕痛苦的死亡。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死,他想活着。
如今,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渺小,以及自己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奈与绝望。
他开始反思自己,发现自己之前的生活果然过得太顺畅,在偏僻的乡下生活,平静自由无人打扰。他那个不怎么见面的父亲也没管过他,但是确实每年会给他一笔小额抚养费,不能让他大手大脚地花钱,至少能让他不至于饿死。
他就是在这种生活中过得太舒畅,所以他轻而易举就信任别人,他太天真了,太无知了。而这种认知让他非常沮丧,同时开始痛恨自己的单纯,同时怨恨自己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心中的怨愤积攒得越多,他的那股恨意就越深,逐渐开始转移到黑金利伯爵上,还有每个触碰过他的人身上,包括用笼子关住他的那个老头。
老头把他送给了一个中年胖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只是不停地用鞭子打他,也不打开笼子,除了上厕所以外,他一直在笼子里生活。
费西斯看见他家有只德国牧羊犬从他笼子面前经过,它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就摇着尾巴走了。
他似乎从一条狗的眼中看见了高傲,他活得甚至不如一条狗。仿佛连那条狗都在刻意提醒他:它有自由,而他却没有。
在野兽最纯真的眼神中,费西斯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无情碾碎,毫无商谈的余地。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一条狗对待,他快被磨灭掉人的正常思维,他近乎麻木的身体与大脑告诉他,他不想死。
他想复仇。
仇恨的种子一旦萌芽,就会以惊人的速度滋长爆发。
费西斯觉得自己心中有某块地方塌陷了,原本属于他的圣洁之地,如今已经开始坍塌破败,并且在这片废墟中,徒然生长出一朵黑色的花。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埋入手掌心,仿佛要剜出一个洞来。
*
男子汉不该轻易流泪的,纵使如此,飞鼠还是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怀表,眼睛通红,憋着一股气咬紧牙关,隐忍使他的脸色变得很别扭。
他不想在卡莱特面前示弱,也不想给卡莱特添麻烦。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汉,应该学会长大,而不是因为老摩尔的死而悲恸。
老摩尔以前教给他的东西,他完全都记得,他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比如接管酒庄的事,老摩尔老早就给过他两个计划。
一个是他能顺利接管酒庄,以后老摩尔负责的东西,全权由他负责。还有个计划是,他无法接管酒庄,那么他将会得到老摩尔的所有财产,至于想怎么使用,全部看他自己。
那时候,飞鼠完全没意识到老摩尔在真正意义上的托付终生,或者说他已经在提前立下遗嘱。他还以为老摩尔只是深谋远虑,习惯性把未来所能发生的意外避免,提前做好规划,这样才能让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
时至今日,他陡然回忆起那些事,那些话,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
没有人会如此嫌弃自己的儿子,明明已经成年,可以直接安排进酒庄,却还是以年纪太小,阅历不足,经验不够等借口为由推脱。
或许那时候,老摩尔是在以这种方式保护他呢。生意上的事知道的越少,意味着他越安全,也就无法牵扯进复杂的关系里。
飞鼠知道,老摩尔年轻的时候没什么本事,靠的是谋财害命的手段走到今天这地步的。在外人眼里,他是声名显赫的商人,但他以前确实得罪不少人,有些人惦记着他的钱,有些人惦记着他的生意,有些人惦记着他的命。
因为以前的事做的不光彩,老摩尔很少和人提起,连他也是在老摩尔的房间里,看见母亲的相册,才知道他的妈妈在很久前就被人杀害。
老摩尔对外称是难产死的,其实那天想要她性命的人很多。他们主要是冲着老摩尔来的,可老摩尔太狡猾,而飞鼠那段时间恰好又被他藏了起来,那些人找不到报仇的对象,就将她绑了起来,直接吊死在房梁上。
老摩尔悲痛欲绝,可他也没有办法,为了飞鼠隐忍多年,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卷入仇杀的局面中。所以后来的他足够低调,选择在布莱美乐镇隐姓埋名,最终还是被仇人盯上了。
又或许他不是被仇人盯上,而是被对家盯上。老摩尔在生意上的敌人也很多,他们早就想搞垮老摩尔的酒庄,可惜的是没找到机会。布莱美乐镇这块地方,全部都在老摩尔的掌控之下,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敏感的不行,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如今老摩尔已经死了,飞鼠终于意识到他生活的环境或许并非那么平和,只不过一直以来的稳定都是在被老摩尔的保护下才没引现。
老摩尔还特意叮嘱过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提到他的名字,他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并且远离是非平静地生活着。
飞鼠当初只是觉得他是以为自己的名声太大,不太愿意被提及,虽然他自己也从不把老摩尔的名号挂嘴边,他也不喜欢被人奉为什么都不懂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现在想来也许是老摩尔早就知道有今天。
他知道老摩尔希望他怎么做,可是当卡莱特把他的身份卡交给他时,飞鼠就已经暗中做下了决定,他一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好好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掘地三尺,他都要把那些仇人找出来。
他生来就很叛逆,他不愿像老摩尔一样过着到处躲避,委曲求全的生活。他要为母亲报仇,为老摩尔报仇。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对方剁碎成肉泥喂狗吃。
*
卡莱特在街上闲逛。
他之所以心情有些乱,和老摩尔的死脱不了关系,他现在心情也很沉重。
那个悬赏单金额已经达到3万金币,而至今仍无人完成悬赏。他在布莱美乐镇听说了这件事,费西家族还在寻人,并且急切的想要得到那位私生子的消息,只要有人提供相应的线索,也能获得一些金币报酬。
卡莱特不想放弃这笔赏金,虽然老摩尔给他留的钱够用,但是他现在不想动,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碰这笔钱。未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飞鼠未来会急需这笔钱呢,又或许他希望把这笔钱放在别的地方。
卡莱特知道,许多赏金猎人拼了命的接悬赏,无非就是高回报高风险。
他们拿命去赚的钱,当然希望赏金越多越好,有的人甚至为此大打出手,可惜的是这个赏金竟然罕见的无人愿意争夺。
甚至当有人得知卡莱特已经接下悬赏后,主动联系他,让他放弃,说这单子太难办,容易得罪人,以后可能连赏金猎人都混不成。
卡莱特当然不听,他可不是个会被人威胁的人,他完全不听,而且他决定把这单悬赏完成。不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拯救多娜。
老摩尔已经死了,他在这个世上的朋友又少了一个。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当独狼的日子,可如果没有一两个可信任的朋友,还是会憋得慌,许多话没法跟人诉说。
卡莱特就是憋太久了,久到现在他养成了沉默的习惯,他不爱跟人说心里话,自然也开始拥有无比强大的内心,能够接受一切发生的意外,即使这很让他恼火苦闷气愤伤心等。
他觉得多娜很可怜,是因为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飞鼠也是,他愿意带着他一起,有小部分原因是他这样年轻气盛的样子,也让他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分外怀念。他知道这样的状态有多么可贵,所以希望他们不要太早的去认清现实。然而以这种状态生活的必要条件是,不要像他一样经历太多生死离别。
他希望飞鼠能根据老摩尔的嘱咐生活,而不是跟着他一起风餐露宿。也不用面临这么多危险,更不愿意看他变成像他这样归无定所,甚至没有了正常的欲望,仿佛所有的欲望都变成最低级的求生:活着。
狗市的街道被人清理干净,积雪被铲到两旁,中间的路十分湿滑,但是卡莱特没留心这个。他正准备去找皮特,想问问信的事,虽然其实现在也不重要了,毕竟老摩尔已经死了,问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卡莱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在街道拐角处打了个趔趄。
他正想低头看脚下的碎石子,却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和上次一样,于是卡莱特忍不住抬头望去,再次看见了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